泪眼美丽岛，为君生为尔泣－－罗大佑的致敬？

   最近我的信息比较闭塞，昨天在南京某台娱乐资讯里看到罗大佑发新唱片的新闻，他既将专辑取名为《美丽岛》，可以感觉罗大佑的 勇气，而且担心发行的唱片公司受到牵累，罗大佑决定自掏腰包独力发行，“政治上的选择和发言，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2000年，我曾经用赚外快的方式以￥500替一出版社翻译了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在20世纪初的一系列游记中的一篇， Formosa, the Beautiful，当时译为了《台湾丽岛》。 不过“台湾丽岛”和“ 美丽岛”虽然字眼相近，政治意味却大不相同了。
    看看那个传说中砸可乐瓶子的李双泽的另一个《美丽岛》吧：
http://sillyduck.luohuedu.net/music/twsdmy/5.mp3

作者	honeypie (㊣和泥派)	看版	honeypie
標題	楊祖珺，李雙澤，美麗島，及其他
時間	Mon Oct 20 02:26:42 2003
有些事情不寫下來，恐怕日子久了就會忘記。這兩天很多感觸， 一時之間也寫不完，只有速記一下，日後有緣再補寫多一點。 這兩天不斷憶起已經不在了的老友吳清聖。他應該會和我一樣感 動的，聽到看到這些歌，這些故事，這些人。十分想念清聖，世 界上再也沒有可以分享這種情緒的朋友了。一嘆。 ---------- 楊祖珺在週六下午的演講有錄音錄影，所以未來應該會有完整版 本可以參考，她提到很多很多當年的事情，大部分在《玫瑰盛開 》裡寫到過，不過當事人講起來當然更生動，也更貼近。 演講最後我請她談談1978年那張個人專輯，她說她對那張專輯極 其不滿意，恨不得地球上沒有人記得它。主要是因為那時缺乏唱 片經驗，編曲、錄音、演唱都不對勁，她很不喜歡自己在這張專 輯的唱腔，也不喜歡它的編曲方式。（不過，「美麗島」真的還 是很好聽呀）祖珺還提到很多專輯相關的細節，有些繁瑣，就先 不寫了。 很高興聽到祖珺在演講時播放的珍貴歌曲，包括完整版的和胡德 夫合唱的「少年中國」（原來之前「七月一日生」裡的是刪節版 ）和八○年代新錄的「美麗島」（編曲的鍵盤riff有點像羅大佑 的「東方之珠」，好聽極了，唱得也比1978專輯版好）。那些當 年只能在黨外聚會場合販售的卡帶，裡面還有慷慨激昂悲忿莫名 的福佬話口白串場。據說那捲卡帶裡的台語歌，則是請陳映真用 北京話唸白串場的。祖珺後來選市議員時候自製的競選歌曲也在 現場播放了，她還說當年民進黨的朋友通通反對這首歌，有的說 太中國，有的說太流行，但她自己唱得特別高興。這些珍稀錄音 ，很希望未來有機會可以完整聽一遍。 「美麗島」的最早版本，確實是胡德夫、楊祖珺在1977年李雙澤 告別式前一天到稻草人西餐廳錄下的卡帶版。不過現在流傳的胡 楊合唱版，多半還是後來黨外時期義賣卡帶裡的重新灌錄版，傳 世最早的「稻草人版」，據云祖珺友人家裡還有，但是卡帶已經 老早就霉壞了。（現代科技應該可以修復吧，這是值得國家圖書 館典藏的珍貴史料啊） 楊祖珺提到了「美麗島」這首歌之所以會成為那本轟動一時的雜 誌刊名，完全是因為創刊當時，一群人想不出該叫啥名字，周清 玉靈機一動，說楊祖珺唱的那歌很好聽，乾脆拿來當刊名豈不美 哉，這才成了真。也要直到這個時候，「美麗島」這首歌才和黨 外運動牽扯在一起。之前楊祖珺在1978年推出個人專輯時，灌錄 唱片並沒有問題，只是沒法在廣播電視上公開演唱而已。這並不 是太稀奇的事，當年太多太多歌曲以這種方式被禁播，但仍能出 版，一開始，「美麗島」未必被新聞局目為多麼毒蛇猛獸。 然而它一旦變成了黨外雜誌的名字，這首歌自此萬劫不復，一黑 到底。等到八十年代晚期禁忌鬆綁的時候，除了「運動圈」份子 ，大多數人都已經忘了這歌怎麼唱了。 當年的黨外是非常不喜歡唱「國語歌」的，所以「美麗島」這首 歌在黨外也不是那樣受到青睞。以下事例可以為證。 1979年9月8日，「美麗島」雜誌在中泰賓館舉行創刊酒會，場外 一大群「疾風」雜誌成員和自稱「愛國人士」的群眾鼓譟要衝進 去，高喊「處死康寧祥」、「吊死黃信介」、「消滅黨外」之類 的口號，還向裡面辦酒會的人丟石頭、電池、西瓜皮和木板。警 察則袖手旁觀，還警告這些黨外說你們再不回家小心被消滅，氣 氛很緊張。黃玉嬌、姚嘉文都在推擠間挨了拳頭。 這時候有人大喊︰讓我們走出去！（祖珺說︰她當時的反應是， 不走出去，關在中泰賓館裡要幹嘛？）然後有人鼓吹她︰「楊祖 珺，唱首歌帶我們出去吧！」這時候熱血沸騰的祖珺便大聲唱起 來﹕「我們搖籃的美麗島，是母親溫暖的懷抱...」 此時後面忽然有人用福佬話大叫︰「唔愛唱這款！」「這是豬仔 歌！」祖珺愣了一下（她說她其實早就知道會有這種聲音），不 過還是繼續唱下去，大夥一起往外走，迎接更多的混亂和暴力... 十年前讀《玫瑰盛開》，裡面就已經對黨外到民進黨時代，反對 陣營所謂「福佬話至上主義」對她這個不會講福佬話的外省人造 成的巨大壓力。不過演講時她並未在這方面多說什麼，俱往矣。 她提到，直到今年，一群受難者遺族邀請她到紀念會現場演唱， 她希望能唱「美麗島」，對方原本答應的，事後又為難地說還是 不要唱比較好。這首歌的命運，其實一直都不順遂啊。 祖珺講這些故事到一個段落，便拿出CD放「美麗島」，並且請現 場會唱的朋友一起唱，她也中氣十足地大聲唱起來，我只唱了兩 句，就滿臉眼淚鼻涕，無以為繼了。 ------------- 今天晚上，她和胡德夫同台，唱「少年中國」、「美麗島」、和 「老鼓手」。害我又哭得亂七八糟。這兩天真是愛哭。 這應該是二十幾年來，繼李雙澤死後不久的紀念音樂會之後，台 灣唯一一場以他為致敬對象的演出活動了。儘管只有四首歌，還 是饒富意義。 以前不記得「老鼓手」是這麼好聽的歌，事實上李雙澤留下來的 九首創作曲，除了光芒萬丈的「美麗島」，其他八首，依我拙見 ，以現在的耳朵去聽，都太粗拙，不耐聽。李雙澤自己的歌喉， 其實也滿抱歉的，那些歌曲，精神意義是大於美學意義的。「美 麗島」的旋律實在太好，只能以「不可思議」形容。 不過胡德夫的鋼琴實在要得，「老鼓手」一下子有了飽滿的生命 力，唱到那兩句銘刻在我心頭多年的歌詞時，眼淚嘩啦啦就流下 來了︰   我們的歌是青春的火焰  是豐收的大合唱   我們的歌是洶湧的海洋  是豐收的大合唱 在此當然要向寫下這些歌詞的梁景峰老師致敬禮。梁景峰替李雙 澤寫的詞（也包括他改寫的「少年中國」和「美麗島」）是這些 歌的血肉，然而這些年過去，李雙澤成為傳說中的英雄，梁老師 卻被大家忘得一乾二淨，實在說不過去。這事情祖珺也提到了， 很可惜周日晚上他沒有在大安森林公園現身，我們欠他很多很多 的鼓掌。 幾次遇到梁老師，他年紀大了，卻還是對新世代的音樂充滿好奇， 興致勃勃。那天他還來「我的書房」聽演唱會，會後買了兩張loou 進口的CD呢。實在是一位可愛的前輩。 ---------- 昨夜詢問家母，關於1977年那場著名的淡江演唱會，李雙澤的可 口可樂演說和之後的演唱，究竟是怎麼回事？讀到的資料有許多 說法，但家母是當天晚上的主持人，她的說法應該比較可靠吧。 母親幽幽嘆了口氣說，這事情現在已經變成歷史傳奇，不過當天 的氣氛完全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母親說了不少，歸納起來，有 意思的是這幾點︰ 1. 李雙澤並沒有拿可樂瓶上台，當然更沒有把它摔碎在舞台上。    他可能拿的是一個玻璃杯，或者類似的東西。 2. 李雙澤是被安排在中間演出的，不過他唱的第一首歌是「國父    紀念歌」。當天原本就是一場西洋歌曲演唱會，賴聲川、胡因    夢等等在Idea House唱歌的青年都來了。底下的年輕人看到這    個胖子唱這種歌，直覺他是來鬧的，當場噓聲四起，氣氛很糟    糕。 3. 大概是被噓聲和倒采激怒了，李雙澤遂有了著名的「可口可樂    演說」。大意是，我從菲律賓到台灣到美國到西班牙，全世界    的年輕人，喝的都是可口可樂，唱的都是英文歌，請問我們自    己的歌在哪裡？ 4. 家母為了緩和局勢，出來說了一些話，大意是「謝謝這位朋友    替今天的晚會帶來第一個高潮，我們也很希望年輕人多唱些自    己的歌，事實上現在楊弦、吳楚楚、胡德夫也已經開始嘗試這    樣的事情了，不過我們自己的歌確實還不夠多...」李雙澤則    說，在沒有夠多夠好的創作歌曲之前，我們應該唱前人的作品，    而不是唱洋歌。於是他唱了「補破網」。 5. 一曲唱罷，底下學生還是喝倒采。生氣的李雙澤說︰你們想聽    洋歌？洋歌也有好的，你們知道嗎？於是他唱了Bob Dylan的    Blowin' in the Wind。 6. 事實上那天現場的觀眾人數不多，這個事件之所以成為青年歌    謠史的重大轉折，是在後來淡江的學生刊物把整個事情寫成一    篇報導，並且有許多相關的評議，繼而引發刊物上的熱烈討論    。家母說她依稀記得自己也在「音樂與音響」的專欄寫過一篇    對學生意見的回覆。不過記憶已經很模糊了。這一系列的文章    才是真正把「唱自己的歌」變成一樁認真議題的起點。 7. 當年的這些紀錄和筆仗，淡江的校園刊物應該是最完整的資料    來源。張釗維《誰在那邊唱自己的歌》裡面也有滿多的引述，    正巧該書最近新版上市，值得翻查一下。 8. 母親說，那天李雙澤被喝倒采的景象，想想也滿像1965年Bob    Dylan被觀眾噓的那種感覺。:) ---------- 後人在追懷前賢的時候總有尋找英雄的衝動。可惜，歷史並非對 錯黑白一刀兩半那麼簡單。我不願意遽爾把李雙澤說成英雄，那 樣對他也未必公平。對於楊祖珺、胡德夫，也是一樣。他們在那 樣的年代做了絕對大膽的抉擇，也為那樣的抉擇付出了代價，一 路走來，血淚交織，那些經驗，那些生活中的苦痛和挫折，比什 麼都真實。今天，楊祖珺和胡德夫能夠make peace with their past，真的是非常非常不容易，也是值得衷心高興的事情。 但毋庸置疑的是，這幾個人在這段動盪混亂的時代，留下的這首 「美麗島」，真的，真的是一首了不起的歌。李雙澤為什麼可以 譜出這麼好的曲子，於我一直是一個謎。我曾經不只一次說過， 現在還要再說一次︰有朝一日台灣真的獨立建國了，「美麗島」 作為國歌，當仁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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