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给叶女士清脖子也会演变成一出大戏,跌宕起伏。
清脖子是个什么事儿呢?作为一个吐奶严重的胖子,叶女士吐出的奶和流出的汗都会藏在脖子里,长时间不清理脖子就会被泡的又红又肿,很疼,专业术语称之为“淹”。
叶女士脖子第一次被淹时,啼哭不已,排除了所有可能答案后,我和媳妇儿扒开了她的脖子。
瞬间我俩都惊呆了,叶女士双下巴后的脖子这么深!
我妈总说小孩没脖子,这是不对的,正确来讲,胖小孩没脖子,她的脖子只是被下巴上的肉遮住了而已。叶女士如果有宝藏,完全可以藏在这里。
第一次清理我和叶女士都哭了,叶女士哭大概是在悲愤自己的双下巴太大,如果不是爸妈五个手指并拢撑住,软嘟嘟的肉会从指缝间耷拉下来。
我哭是因为,这些奶渣子和灰条子的组合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臭味,婴儿的可爱和这股奇异的臭味儿混搭在一起,感觉就像叶女士在用臭豆腐当香水,让我无法接受。
从此以后,叶女士每天多了一项清理脖子的保养项目。
可能是第一次清理的场面过于惨烈,叶女士对清理脖子这件事留下了极其严重的心理阴影。
每晚的服务流程都是固定的,洗完脸后就是清脖子,每天涂完香香(是的,我一个直男,也会用“香香”来称呼叶女士的保养品了)后叶女士就可以预见自己即将面对的悲惨命运,正式开始嚎啕大哭。
几天之后,叶女士正在为清脖子痛哭流涕,她的爸妈正在为给她清脖子满头大汗,住我家楼下的大妈上来敲门,说是要借点盐,但进屋之后眼睛使劲往卫生间里看。
我们热情接待后反应过来,前两天还碰到大妈拎了一兜子超市的减价盐回家。大概大妈认为我和媳妇儿每天晚上定时虐待小孩,本着朝阳群众的负责精神,上楼侦查一下敌情。
同时叶女士的哭声也引起了爷爷奶奶对我俩极大的不信任,每次清脖子我妈都要守在卫生间门口,叶女士哭声一响我妈就担心的问,“又淹啦?又淹啦?”大约是感到自己悲惨的遭遇得到了奶奶的同情,叶女士必然以更洪亮的哭声应援奶奶,让我和媳妇儿有种即将众叛亲离的危机感。
有了危机感的媳妇儿每天育儿宝典不离手,钻研了几天发现并没有一条是如何应对清脖子时宝宝不配合的,但她自信已经基本掌握了婴儿心理特征。
她教育我,父母的情绪是会影响宝宝情绪的,叶女士哭的如此丧心病狂一定是因为察觉到了我俩的紧张情绪。
媳妇儿的话必然是正确的。
于是每次准备清理脖子前我和媳妇儿都尽量挤出一个亲切的假笑,八颗牙那种,导致我每每产生错觉,觉得自己像是沉默羔羊里的汉尼拔,电锯惊魂里的面具老头。
旁边我没心没肺的媳妇儿还总是催我快点快点,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的心里她已经成了刽子手的帮凶。
可能是我们的笑容不够真诚,叶女士对我们的笑容无动于衷,于是每天晚上她哭她的,我们笑我们的,场面更加诡异了。
为了媳妇儿和我在街坊邻居间的名誉以及缓和彼此间的亲子关系,我主动增加了服务项目,将歌舞表演项目引入到了清脖子工作中。叶女士咧嘴就是我表演的信号,每晚一个浑厚的男低音如约在卫生间响起,感情充沛的演绎《爱我你就抱抱我》、《小毛驴》等经典儿童歌曲。
毕竟是亲爸爸,叶女士对于我的表演还是很赏脸的,我们不敢奢望叶女士的笑脸,哭声变小已经让我和媳妇儿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战术是需要不断变化的,表演方式也是需要不断升级的。开始是男声独唱,后来改为男女合唱,后期我们加入了舞蹈,到最后必须我和媳妇儿一起翩翩起舞才能起到安抚效果——动作不一致叶女士都要大喊的。
在一次我和媳妇儿载歌载舞的表演中,我突然觉得,我俩可真像两个傻子。
况且等叶女士看腻了男女歌舞表演时,我们就只能拉我爸妈进行四人组舞了,可我家卫生间没那么大。
苦思冥想了几天之后,我决定将歌舞表演先放一放,改为发挥自己的写作特长,为叶女士量身打造了一首歌,改编自脍炙人口的新疆歌曲《掀起了你的盖头来》:
“抬起了你的脖子来,让我来看看它在哪儿,你的脖子粗又短哪,里面还藏着好多灰。你地脖子粗又短哪,里面还藏着好多灰。”
效果是很明显的,叶女士可能是被爸爸的才华震慑,也可能是爸爸的清理手法变好,用媳妇儿的概括“不到一分钟,又轻又快又温柔”。叶女士很少歇斯底里的大哭了。
我没有告诉媳妇儿,如果改编的歌曲没有凑效,其实我已经练好了扭脖子的动作,配合新疆歌曲,让叶女士领略一下新疆人民的风采。
叶女士进入口欲期后,对一切能进嘴的东西产生了浓厚兴趣。由此我伟大机智的媳妇儿发现了叶女士新发展的一大爱好——观察别人刷牙。
大概是觉得满嘴白沫是食物丰盛的代表吧,叶女士每每看到有人刷牙便大喊大叫、激动不已,一定要争得最佳观赏角度仔细研究方才罢休。
于是每天晚上,歌舞表演临时下架,刷牙表演粉墨登场。
随着媳妇儿声情并茂的报幕,“下一个节目,刷牙表演。表演者,叶女士之母!”我抱着叶女士在沙发上的VIP观众席一阵激动。媳妇儿居高临下的站着,360度向叶女士展示刷牙技巧。
我则趁着叶女士抬头观赏节目赶紧清理,我总是在想,叶女士如果知道爸爸并不是同她一样真心喜爱刷牙表演一定会很伤心,她邀请我一起观看她最喜欢的节目,而我却只想清她脖子。
时间长了,由于媳妇儿每天刷牙达五分钟以上,倒是收获了一口日益变白的牙齿。
这几天我又未雨绸缪的有了两个担心,一是等到看刷牙看腻了,下一步清脖子的时候该怎么吸引叶女士的注意呢?大概没关系的吧,我扭脖子的动作还没向她展示。
二是我的心智都用在养育叶女士上,赚更多钱养家的计划什么时候能实现?
还是我伟大的媳妇儿回答了我,“咱俩现在挂个牌就能去马戏团里当唱跳小丑对外营业;另外水育馆里的婴儿抚触又涨价了,你这手法,去给宝宝们做抚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