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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聚会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其他的情绪,催化我写下这封信。

我关掉电灯,陷在客厅沙发,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听着钟摆的滴答和家人的鼾声,不知该从何说起,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当年的画面,才发觉很多东西原来没有被忘掉。渐渐地,你那时的笑声和眼神都能回忆得起,身体也有些发冷。

回想初中时,我的心也是很不安分的。只是认定了学习是第一位这一“神谕”,也就认定了那个时候谈感情是不应该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产生过很多幻想,但又不知如何应对,于是故作淡定地把那控制为友情,甚至有时会躲开。后来,感觉你不那么在意我后,竟还松了口气,而别人的议论就随他去了。我曾想过,等我们长大后再相聚,倘若仍旧爱慕彼此,那时的感情才是成熟的。再后来,我们都不是对方唯一喜欢过的人。但我已明白,我的摇摆是对你很大的伤害,也让我自己有些迷失,也许转而喜欢别人也是迷失的表现。今晚的追忆让我再次省察自己。

那时考试名次上微小的波动都冲击着我的心理,我认为好的成绩是维护我形象和位置的捷径,而有了好的形象和位置就有了维护好成绩的保证,一旦有了良性循环就会很轻松,而进入良性循环的关键就在于整个过程一开始要脱颖而出,而一开始时普遍的松懈和盲目恰恰是崭露头角的好时机。我头一次这么完整地用文字总结出这些,但这并不是我爸爸妈妈教我的,我只是小时候偶然发觉这样做能应付所有人和所有规则。这一“理论”屡试不爽,而且根据分形几何的特点,将标度扩大至整个人生和社会都有其适用性。通过抢占先机,我有了自信,有了表现欲,有了个人魅力,有了快乐,有了志向,有了新机遇,却也有了包袱和危机。旋转的陀螺具有稳定性,人一旦进入了某个循环就很难跳得出,循环中的缺陷就可能永远不得弥补,还会放大。要想跳出循环,就要从根本去改变。我在大学时推导出了这样的循环:潜意识决定意识,意识决定思维,思维决定方法,方法决定结果,结果影响环境,环境影响潜意识。因此,我经常观察环境,反省自己的为人,试图以此探访到自己的潜意识。

我很小的时候看姐姐(比我大八岁,亲姐)的初中课本,对地理、历史、天文感兴趣,由此学前班时会画中国地图,知道八国联军是哪八国,小学时写的日记多是时政短评,看待世界就觉得这其实是各种势力为了各种目的运用各种谋略进行的各种战役,具有各种背景×××,产生各种历史意义,可以说这种观念是扎根在我潜意识的。我在做稍大的事情之前常常要考虑得失,顾及旁人,在脑子里推演数遍,设计多个方案,才肯前进。现在虽然看起来自己经常随机应变,当机立断,那不过是推演速度加快的缘故。

我有些后悔写这些了,这可能会颠覆你对我的认识,当然也取决于你先前对我了解的深度。不过若不是受到你的催化,也不会用文字这种“载入史册”的方法来梳理自己的那段过往。我所不确定的是你读这封信的感受,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词典”和“档案馆”,翻译的过程必然会有偏颇,造成新的误解,然而好在时间会最终弥合这些误差。

初中时我当过你的师父,却“罪恶”地教你变得功利了,变得看山不再是山,看水不再是水。这倒不是我执意改变师徒关系的原因,我当时也没意识到。当一个人的环境中有了别人时,他的潜意识里就有了别人的影子,因此品评他人也暗含品评自己。在我的书桌上,还放着我在军训后第一次期中考试考场里鼓起勇气向你索要的那纸好字: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即使它不在我的视线时也潜移默化地激励着我。而现在,我也从那线条中找寻最初的你,当然那里也有最初的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表现得很严肃,很冷漠,也许正是我心里藏了很多东西的缘故。我甚至有时故意把事情变得充满不确定性,莫名其妙地放弃机会,做出与心思相反的事情。也许我天生对看似水到渠成的东西有种抗拒,非要把自己不断投入熔炉再炼。

时至今日,我的很多观念在发生改变。我推崇两句话,一句是《论语》里的“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一句是《大学》里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新)民,在止于至善”。开始追求一种自然的心境。这有如打造我的新生,绝不是靠花拳绣腿能做到的。

我不希望再靠分数和名誉来区分一个人的高下,我相信得失是对等的,只是失去的东西往往无法量化。人生的模型也应该逐渐由高山变为平原,不求鸡群鹤立,只求各得其所。但是,我说完这些话,也许明天又会踏上“山路”,盖自诩看淡生活的人实则最为生活所迫。不过“平原”并不排斥心灵上的攀登。

半个月前读了一本《非线性哲学简介》,很有共鸣。任何非线性的东西都可以用线性的东西建模和逼近真实,但永远无法真正替代。人本身就不应该活在条文和规律里。人生的意义应在于看清隐性的得失,培养健康的心理,塑造完整的人格。

哦,不知不觉过了午夜,文章开头的今天也该改成昨天了。我依然认你为难得的好友,借这封信说了我很多从未说过的话。

我写文章时自己都不明确一定要说什么意思,我的文风就是“让×××再飞一会儿”。

祝你幸福!

201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