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LIBRIS】编·译·著

    前几天Selina带几个外国同事去陆家嘴某高档餐馆吃饭，回来带了一本餐厅老板娘本人印行的册子，刊有西南多处市井照片和餐馆装修时的行为艺术等等，意思是让你进去吃文化的感觉，告诉你，老板娘我不是个俗人。不过糊弄外国人罢了。
    可是，自己出书却是不少人的理想，当然倒退20年，这个理想更加纯洁。看着自己手写的字几经周折之后，竟然以印刷体堂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模样比自己还周正，嘴脸比自己还乖巧，这种心情是复杂的，激动的，莫名的，像班里出了个超级女生时班主任的心情。当然倒退20年，没有超级女生，所以这个理想愈加显得纯洁了。
    向Selina透露了Mr. MBA有译著出版的信息，似乎大家都有点蠢蠢欲动地要整个自己的超女，希望Mr. MBA给找个翻译的活儿，显然比餐馆老板娘的版本要高超那么一点点的那种。
   
    其实，译著是一件取巧的事情，取了人家的精血，长了自己的骨肉，模样还由你来定，因此一定要有道德，不要糟踏了人家的精血，没有消化成自己的骨肉，弄出个谁也认不出也不想认的丑姑娘来，虽然这个时代的超女也可以是丑姑娘。 翻译一定要有道德，因为你由欠别人开始，请记住以还清了结束。

    编著也要有道德，以不断章取义为底线，以使人左右逢源、触类通旁为追求，否则要你编它作甚。另有另类之编修者，当以知智俱启、德艺双馨为己任，方不辱祭酒的名望。

    纯粹的著，你就更要小心了，当立意标新，若以众他人之引语，叠床架屋地“阐释”一个主题，令读之者徒有琳琅之满目，毫无拈花之会心，不如回到三舍之外，好好做足考证、厘定，编出好书来。

    这次带了本《法国文化史》到Toulouse来，98年在川大时买的，毕业前在图书馆里喜欢的是这法国文化所依的古典的东西，这本《法国文化史》算是插科打诨买的了，甚至上次来法国都想不起带它，反而是整理书目才想起了它，秉承了一贯的“图书馆里的目的性”和“书店里的盲目性”，以致至今除了当时的签名之外没有其它落笔。不过，比较一下8年前的签名和现在的落款，有理由认为我变圆滑了，先前棱角毕露，趋向右上角，形似协和式飞机，现在则笔锋尽藏，衮衮于水平方向，不倾不倚，像是落在盘中的葡萄，插上了几根牙签。发一叹。
    上个周末除了睡觉和blog之外，读了这本书的前几章，第一感觉是极具矩阵式风格：由中世纪绵延到近现当代依次成章，内里再按人文主义、古典主义、启蒙主义等一一排列下来悉数为节，每节均由“背景”、“文学”、“艺术”、“综述”四小节组成，让人想起德语语法冠词列表之类的。作者密集的引用给我印象极深，致使读到84页时忍不住回头做起了统计。
    从开篇至人文主义收尾，凡84页，其中涉及艺术话题的共37页，触目所见其直接引用福尔的《世界艺术史》27处，间接引用者1处，平均1.3页就援引一处，按一页600－700字计，每不到千字就引用同一部著作的原文，最甚处相对的两页共引用四次，被引用的文字在原著中也在连续的页数上，虽然这部《世界艺术史》是由该《法国文化史》的作者参与翻译的，但这样从娘家往婆家带东西也忒显眼了吧。
    当读到如：“艺术家们通过一条难以感知的缓坡，从正直与死亡的深沉情感，滑向了人体解剖学”、“他（古戎）是那个时代所有艺术家中最伟大的一位，却又完全置身于那一世纪的生活之外”、或将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与佛兰德的文学和艺术比作“一支嘹亮的管弦乐队”，而将法兰西的文学和艺术称为“酷似大提琴奏出的低吟”等论而眼前为之一亮时，却发现是一大段引文，让人极想放下这本《文化史》，而去找福尔原著中法国部分来读了。该书极为依赖的不仅仅是《艺术史》一本，还有其文学部分对柳鸣九的《法国文学史》的依赖等等。
    另外，在煌煌20世纪倒数第3年上出版的书管Montaigne叫“蒙泰涅”，实在不知道是出于矫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而十几页之外又出现了“蒙太涅”就更费解了，我宁愿相信是排印工人的失误，而不是其它什么“合成”失误，可是另一处竟然又出现了“舍隆索”和“舍农索”的出入。此外，在提到富凯的时候示以Jean Fouguet法语名和生卒，而两行之上提到的热拉尔则在说完他绘制了法兰西第一幅肖像画之后径直加上句号，没有法语名和生卒，这样的行文实在让人相当地别扭。

    著书者要小心，翻译者要有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