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发出去的两短篇

                                                   日落

    "扑",一只天涵鹰掉了下来,极艰难地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能脱出死神的
怀抱,静了下来。
    废墟还在不断地吐着浓烟――鹰就是被熏下来的,墟内是什么已无法看清,墟
外却是疏密地遍布着许多尸体,大多数残缺不全。有幸保全的也全是仰仗着他们身
上的战甲的庇护。那些都是涵西城国的专家和勇士们,也只有他们才能穿有这具有
超强防御力的装备,然而,这些战甲还是不能阻挡这些死亡射线。在城中,他们像
一个个光彩夺目的气球一样受着众人的关注和景仰,但现在,气已泄了,再也没有
什么非常之处了。
    动了一下,一个活物!近了,是个人。魁梧的身材显示出他曾经一直拥有着一
个健壮的体格,现在却成了现场中唯一一个"动"物。本来也被硝烟和尘土熏染黑的
战甲随着在地上一下下的蠕动被划出道道亮白色的印痕,闪着天涵太阳的光辉,同
时也表明了他的身份:涵西城国首席执行官――和克欧利。
    和克欧利的战甲是涵西城中防御力最强的战甲,当毁灭的一刻来临时他正躲在
坚实的地下指挥部中,才侥幸得免于难。
    听见飞鹰掉下时发出的闷响,和克欧利眼里亮光一闪,然后艰难地拖着沉重的
战甲向鹰落处慢慢挪去。
    已有一天没吃东西了――天涵星中的一天有八十九小时――和克欧利再也挺不
下去了,周围的有机体均已受到过致命的辐射。他不忍、不能、也不敢用其来维持
自己的生机。这时突然有美食自天而降,又怎能不让他高兴呢?
    然而平日五步就能跨越的距离如今却变得有千万里之遥,但最终还是让和克欧
利抓到了鹰尸。心里一阵狂喜,三两下拔将羽毛扯去一部分后,他撕下一支翅膀,
很快地掀开面罩,大嚼起来。
    和克欧利清楚地感到体力有所恢复,慢慢地,他能站起来了。
    四周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就像人们刚来到这个星球时一样。
    很久以前,一个探险的船队由于一次突然的事故与地球总部和后勤船队失去了
联系,就在能量将要用磬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这个和地球很相似的行星,于是一千
多人就在这儿定居下来,还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天涵星。天涵星一半是陆
地,一半是海洋,陆地上最长的河流是涵水。人们凭借着飞船上的仪器慢慢地改善
着星球的环境,并在涵水的两边建立起了一个小小的文明。
    人慢慢多起来后,社会也就变得复杂了起来。年长日久,矛盾慢慢地出现并积
累下来,最后衍化为涵西城国和涵东城国的对抗,导致了这场战争。
    和克欧利心中不断地怨恨自己。三天前,正当人们纷纷从四方汇集到涵东,涵
西两城,欢快欲度人类定居天涵星三万天的纪念日的时候,他却丧心病狂地下达了
向涵东城发射毁灭性武器的命令。他低估了对方,让纹霁――涵东城国的元首,竟
及时地进行了反击。不过他相信让纹霁现在也完蛋了。
    整个星球可能就只剩下他一人。和克欧利感到前所未有的悔恨和孤寂。残垣,
断体,鹰尸,最真实地展现在他的眼前,瞬间昨是今已非,长期的文明随着人们的
倒下急剧地收缩为他自身一点――要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该多好呀。原来,就在他
站的这儿,是长着几株白杨的,如今……
    只剩下他一个了!他已无心忏悔以往的咎错了,就是忏悔一万天又有何用呢?
    求生的欲望笼罩着他,必须离开这块死地!就算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人,他还
是要活下去的,为自己,也为这尚剩一点的文明。
    只要逃出一百里就可以到达生地了。那儿土地贫瘠,鲜有人染足,也只有那些
地方才没有受到致命的污染。当日从来不屑一顾的地方成了希望之源,平时想想就
感到可笑,现在他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将粒子束枪掏出,紧握在手中,再将剩下的鹰肉小心地放入枪套里后,就开
始了漫长的行程。
    他是向着涵东城的方向出发的。涵西城民,除了他外,已全死于这场大难中,
在涵东城,他冀望能找到些活着的人,哪怕一个也行。自己的"天敌",是不是也已
化为炭了?纵在此时,他还是不能原谅对方,同时,他也不能宽恕自己。
    他失望了。和克欧利初次感到自己是多么的可怕。整个涵东城全毁了,也许自
己在路上遇到的那些黑色战甲里裹着的事物有一具就是那往日飒爽的女元首让纹霁。
    一切都完了,也许要不了多少天,天涵星人类将被完全地从宇宙中抹去,就在
他死去的那一刻。
    和克欧利一阵哆嗦,颤抖地撕下一小块鹰肉,吃后才感到心里稍平定了点。
    离开这城市时他连回头一看的勇气都欠奉。
    天涵太阳终破开层层雾灰,将点点可怜的黄光施舍给和克欧利,但最终还是惭
愧落下,将他淹没在行星的黑影里。不过现在白与黑对和克欧利来说已没有什么分
别了,纵以一千万个天涵太阳的光热,也不能复燃昔日的文明了。他现在已十足是
一个动物,唯有求生的本能苦苦地支撑着他。嘴,除了进食饮水外再无他用,鼻子
里吸入的全是死亡的气息,传进耳朵的声音没有一丝活力,只有眼睛……
    绿色!我看到了,是绿色!生命之色!一株小槐树苗!和克欧利叫了起来,猛
地卸下头罩,向前奔去,扑倒在其上,混浊的泪水夺眶而出。
    泪水随风而干,世界复又变得清晰,和克欧利呆呆地向手中看去,一怔后瘫倒
在地,呆呆地望着远空。
    那可怜的小生物已脱土而出,根须在空中一摆一摆。离开了土壤的根苗是要枯
萎的,就在不久的将来。和克欧利在心里直叫:是我毁了它!是我毁了她!!是我
毁了他!!!
    落落地在凸凹不平的地上走着,一股清新的气息飘来,和克欧利才发现前面是
一片丘陵区。到了,到了,和克欧利咕哝道。可是到了又如何呢?低下头去,他发
现自己仍是拎着那把枪,已习惯了。今后,他还要以它来猎食。
    眼前的小丘上稀落地点缀着些绿色,这对他来说已足够了。偶尔传来几声鸟叫
虫鸣,撩拨着和克欧利的心。
    一阵呻吟声传来。
    ?和克欧利不能置信地抬起头。
    向前颤抖地迈动几步后,声音清晰了,嘶哑,是女声。
    循声觅去,丘下山坳里一名女子正在无力地哼哼着,双腿被一大石压住,可能
也是逃难到此又恰恰遇上石头崩溃。她想必处于生命之末了,否则怎也能躲过这块
大石的。她是涵东城国的战士,从她的战甲可以看出,也正是这个战甲支撑着大石
的重压。她的头罩也已脱落,面朝着地,看不清楚面貌。
    和克欧利想也没想,抛开沉重的装备,扔下手中的武器,跑了过去,双手拗住
石头,搬起少许,同时吩咐对方快爬出来。
    女战士艰难地将腿从石下移出。和克欧利这才松手,转身望去,浑身一震,僵
在石旁。
    女战士不是别人,正是他日夜咒骂,恨不得将她抽筋剥皮的让纹霁!让纹霁也
一样张大着嘴巴看着和克欧利,想要说出的感激的话也因为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消失
在空中。
    和克欧利不知应该感到兴奋还是悲哀,最后,他说出了一句连自己都不懂的话:
你好吗?
    让纹霁还是张口不语。突然,她身一侧,将和克欧利扔在一旁的粒子束枪捡起,
旋风般转过身来,指着和克欧利。
    如果反应及时的话,和克欧利本能阻止她抢枪。但他没有动,静力站在那儿,
直到枪对着他时才似乎有所警觉。
    报应!和克欧利满脸苦笑,闭上双眼。
    一声微响,接着是咚咚闷响。
    和克欧利惊讶地睁开双眼,循声侧目一看,一只猎豹正满身鲜血地滚了下来。
    它想偷袭我们,让纹霁道。
    饱餐了一顿豹肉后,已是黄昏。
    他道:太阳落下去了
    她说:不久的将来它总会升上来的。




                                             推敲

    基因很善于“迷藏” ,这不,元曲四大家之一的马致远的那一部分天才DNA片
断到其第四十三代传人马大马二身上才浮了出来。不过他们却不清楚马致远是谁,
只知是一古人,对那个时代也是一无所知。
    马大马二是双生兄弟,前者由于胎儿时在他母亲体内的“地理优势”先出生几
十分钟,做了个便宜哥哥。很早,那点诗性就在两人身上萌芽了,现在他们已经成
为闻名全校的小“诗人”,尽管这很大一部分是在于两人对自己作品的天才的推销,
但他俩在诗歌上的成就也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不过只是在他们学校范围内,且仅在
他们同龄人的圈子里。
    星期天,两兄弟开始研究其老祖宗的散曲代表作

    《天净沙*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马大:看来这个姓马的也不过如此。
    马二:这曲子我怎么看怎么别扭。
    马大:这“天净沙”倒是可以给人们一种苍天茫茫,黄沙漫漫的感觉,但起后
面的“秋思”却是令人大跌眼镜充数多余的词。想必他当年一定很穷,才不得不采
取这种方式来骗稿酬。
    马二:胡解什么你!那“天净沙”是固定的曲调名,“秋思”才是提纲挈领的
正主儿,不过这首散曲的内容却确实与“秋思”没有任何关系。
    马大:我也觉得如此,和我们的作品差远了。
    马二:"枯藤老树昏鸦"这一句是对一恶劣的环境的白描。鸦是什么?一种动物?
鸟?
    马大:是鸟的一种,全身大都是黑色的。
    马二:我怎么没听说过?
    马大:百年前就周芷若的师父----灭绝了。照我看,该改为“昏鸭”才对。鸭
子是受到人类文明一定保护的动物,“昏鸭”加上“枯藤”更能反映出环境的现状。
“老树”……
    马二:有了!
    马大:你想出来了?
    马二:“老鼠”!将“老树”换成那干地下工作的“老鼠”!
    马大:“枯藤老鼠昏鸭”,对!一枯藤一老鼠一昏鸭,它们三者恰分别为植物、
自然动物、与受保护动物的代表,抗污染能力均相当强,故才能免难到这首曲作的
当时。然而鸭子命不久长,老鼠又正在啃着枯藤来维持生命,啃完后……
    好一副芜绝的画面!
    马二:还不止这些。下一句“小桥流水人家”倒还比较通顺。一座废了的混凝
土桥,桥下流的是高粘度的黑水,不远处是一破碎的小屋,这真是一组动静结合的
画面。
    马大:再下一句则又不通。“古道西风瘦马”,这一搭配明显存在问题。西风
瘦马,瘦马……
    马二:机械化交通工具所需的能源很少人能消受得起,所以之好骑这一匹瘦马,
毕竟人类不能白保护它们。马上显然有人,也许就是作者,也许是别人。西风凄凉
的吹着,再加瘦马,怎么能与典雅的“古道”搭配呢?
    马大:我看“古道”应是“钴道”之误,“钴”来形容一切看不见的致命的污
染物。天啊,可怜那一人一马还在这荒凉之地禹(左边加个“足”旁)禹(左边加
个“足”旁)而行。
    马二:这种环境仍可生存!为什么不另找一个地方呢?“夕阳西下,断肠人在
天涯”,原来心有所属,来这儿等人!真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这两句
也得改!
    马大:不,不,不,不!那人岂不正是我们?“人家”指的就是我们所在的这
百年前建起的保护人类免受污染侵袭的封闭的城市堡垒吗?其他则是废弃的一切。
动植物在狗延残喘,我们呆在堡中不敢出去。“断肠人在天涯”,断肠盼望的何止
是人……
    马二:……
    于是一首新诗便完成了,第二天发表了,人们均看见了:

    天净沙
    作者:马大,马二,马致远
    枯藤老鼠昏鸭;
    小桥流水人家;
    钴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
    --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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