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十字街头


离开了环球门票，暂时不用上班，钱三终于又成了一个自由人。

钱三所租住的那个房子，虽然早就住满了三个月，但之前因为没有时间，钱三一直未能去找别的房子，所以后来就继续住了下来而没有搬走。现在不用上班，正好可以有时间去找别的房子。

考虑到各种原因，钱三还是就近在棠下村找到了另一处房子。相比于原来的那个房子，这个房子的光线和通风简直是无可挑剔，屋里也很新净整洁，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房子是在顶层，夏天时会很热。不过此时已是九十月份的金秋时节，所以已不觉得太热了。

搬进新找到的房子后，钱三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睡了几天的懒觉，精力也开始恢复了。但没班上，钱三便开始觉得有点百无聊赖，于是决定到外面去走走。

一边走在街上，钱三一边在想刚刚离开环球门票的事情。会不会太冲动了点呢？刚做了几个月就离开。但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后悔，也不用去后悔。钱三自我安慰着。

钱三又想起了刚到广州时加入环球门票之初满怀希望的情形，然而几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初的希望也随着离开环球门票而宣告终止了。几个月来的收获大概就是重新认为了广州，认识了天河城、棠下村等这些属于广州的有象征意义的地方，以及认识了曾经理及张铁、郭明、李俊等这些共同“战斗”了好几个月的朋友们，以及在环球门票艰苦奋斗的经历。

想着想着，钱三的思绪又回到了几年前。那时钱三刚大专毕业，他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北京一家电力产品设备公司的业务销售员。钱三的专业也是跟电力相关的一个专业，大概是因为专业上的东西没有学到多少，钱三当时并没有想过要找技术性质的工作，而一心想从事业务销售方面的工作。钱三很记得当时第一次出差时，背着厚厚的公司产品设备的资料手册，只身一人千里迢迢从北京来到湖北，然后逐个地级市地跑去见供电局管生产的副局长、生产技术部的主任或科长、设计院的院长和设计人员、物资公司的经理等人物。湖北一个省的地级市几乎跑完了，然后又转战到江西省继续逐个地级市地去跑。

那真是段充满激情和梦想，在希望中伴着失望、在失望中孕育希望的日子。那时的工作跟现在坐在电脑前敲打代码、编写程序的工作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可惜当时初出茅庐的钱三，在困难中并未能坚持下来，最终放弃了在现在看来还不错的一个机会。而且后来钱三也没有再继续从事业务销售方面的工作，而是转到别的行业从事别的工作。再到后来，钱三又转变了方向，转到程序开发的工作中来。

就这样，钱三在程序开发的道路上一走就是近三年的时间，而且从北京辗转到了广州。

三年的时间，钱三在程序开发──尽管只是网站程序开发──方面已可以说得上是积累了一些经验、具备了一定的能力和水平，但在金钱上却没有积累到多少。而现在，钱三又暂时成了一名IT无业游民。

如果当初钱三从事业务销售的工作能坚持下去并一直到现在，那么现在的钱三会是什么状况呢？人生不能假设，钱三也不可能知道答案。但是钱三却知道，从事十年业务销售方面的工作与从事十年程序开发的工作，其结果将同样会是天壤之别。

想到这里，一个问题似乎很合时宜地第一次摆到了钱三的面前：是继续做“代码民工”、从事程序开发的工作，还是从现在开始重新“杀”回去做业务销售方面的工作？

但钱三却想不清楚这个问题是否应该出现，因为这不是一个简单而轻松的选择和决定。所谓“杀”，即意味着代价的沉重和巨大。现在的钱三，已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心中豪情万丈的钱三。事隔几年后，现在的钱三是否有更大的决心和勇气在业务销售这条道路上重新走下去并坚信走得很好呢？而在程序开发方面刚刚积累起来的那些东西，是否就要在这个时候放弃并且可以毅然决然放弃？那是条跟程序开发完全不同的一条道路，钱三是否还能“杀”得回去？这些，钱三同样没有答案，钱三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继续做“代码民工”并不是一件轻松和潇洒的事情。

前面，就是一个十字路口，在红灯亮起中钱三停了下来，等到绿灯亮起的时候钱三才能继续往前走。然而红绿灯只能告诉钱三是先停下来还是继续往前走，但却不能告诉钱三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此时的钱三也似乎到了人生的一个十字街头，没有一个红绿灯可以告诉钱三是继续做程序开发的工作，还是重新“杀”回去做业务销售方面的工作。

望着街头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有人向左走，有人向右走，而钱三自己，是该向左走还是该向右走呢？


在这个犹豫不决的时候，钱三需要的不是等有了决定后才去做，而是在犹豫不决中先采取一些行动。

于是，钱三将简历重新修改了一下，加上在环球门票工作的这段经历后，一份最新的简历便出来了。接着钱三便开始在招聘网站上投递简历了。自然，这份简历所投递的职位，还是程序开发方面的工作。钱三想先看简历投递后的情况再做下一步的决定，毕竟他现在已是一名准程序员，对于做程序开发的工作还是比较有把握一些。

接下来钱三就像等待法官的宣判一样开始等待结果。

等待的过程是难熬的。然而更难熬的是，已过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了，但投出去的简历就像石沉大海般，钱三竟没有收到一个回音。这开始冲击着钱三的心理底线，让钱三开始考虑做出下一步的决定。

在等待多日无果的情况下，钱三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同时开始寻找业务销售方面的工作。

钱三首先要做的，就是“打造”一份业务销售方面的工作简历。这个再简单不过了，钱三只需将以往的工作经历稍作修改，将其统统换成业务销售方面的工作内容，再适当地加一些修饰和润色后，一份标准的业务销售方面的工作简历便出来了。

看着这份新鲜出炉的真假参半、以假乱真的简历，钱三心里感到十分惭愧而又无奈。

“天地良心，我钱三迫不得已啊，希望神不要怪罪于我！”钱三在心里暗暗地说。

接着，钱三便在招聘网站上开始新一轮的简历投递了。

很自然地，钱三所选定的业务销售方面的职位就锁定在互联网、软件等信息技术领域里的职位。因为钱三在华文票务和环球门票时做程序开发工作的过程中，对这些职位的实际工作情况早就耳濡目染，再加上做第一份工作时所积累的一些业务销售方面的实际工作经验，以及做程序开发工作本身对IT行业所获得的了解，那么到时钱三即时“吹水”，也能有东西可吹。

出乎钱三意料的是，这次简历投出后没过几天，就有三家公司来电预约钱三去面试了。

“一不做，二不休”，所谓有备无患，为了更好地应付这三个面试，钱三特地写了一个简洁精练的自我介绍，然后照着文字不停地背诵，直至倒背如流、随口就能说出。此外，钱三还将一些面试中经常被问到的及应聘业务销售方面的工作时很可能被问到的问题一一列了出来，并加上了相应的答案，然后在脑中反复记忆多次，确保都能回答出来后才算罢休。最后，钱三还对面试中的言谈举止自我训练了一番。经过这些精心的准备后，总算初步大功告成。

钱三要面试的第一家公司企业联盟网，是一家行业商务资讯网站公司，公司依托一套B2B模式的网上电子商务平台网站系统，通过会员制的模式为企业提供行业商务资讯服务，以使企业实现行业内和各行业之间商务资讯的共享，从而实现多方的共赢，公司本身则通过向会员收取费用的方式来实现盈利。其运作模式与目前国内一有名的大型商务网站公司的运作模式非常相似，只是其规模比那家大型商务网站公司的规模要小得多，是一家中小型的公司。

企业联盟网的面试分了第一轮和第二轮共两次的面试。得益于之前的精心准备，第一轮面试钱三轻松地通过了，从而得到了第二轮面试的机会。第二轮的面试经过“过五关，斩六将”，钱三也将面试中面试官所问到的问题一一化解。钱三心里不禁暗自慨叹自己第一次如此能“吹水”，竟能将不曾发生的事情说得像有真有其事一样。钱三想，人大概都是被逼出来的吧。

企业联盟网的面试结束后，钱三便在想，面试官有没有发现他的简历和他所回答的内容有什么问题呢？他们有没有看出有什么破绽？

胡乱猜测了一通后，钱三不禁觉得好笑。你钱三真是有贼心没贼胆，既然事情都做了，还担心什么呢？一切就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吧。

接下来的另外两家公司的面试钱三如法炮制，均一一参加了。但是由于这两家公司从各方面的情况来看都不及企业联盟网给钱三的印象和感觉好，所以钱三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不是钱三对自己面试的表现没有信心，而是钱三对这两家公司的综合情况不太看好。当然好与不好因人而异，只是对钱三来说这两家公司还没有达到钱三的期望值而已。

事情似乎正按钱三的预期进行着，企业联盟网面试过后的两天后，钱三又接到了企业联盟网人力资源部打来的电话──是人力资源部经理打来的。

经理首先告知钱三第二轮的面试也通过了，并向钱三表示祝贺；接着跟钱三说试用期和转正后的薪资情况，并表示公司是尊重人才、重视人才的，只要有能力，在公司一定能得到更大的提升和发展的云云；最后问钱三是否可以接受这样的待遇情况，或者如果不能马上作出决定，可以在两天后给他们去电答复，如果钱三没有去电，两天后他们再来电询问钱三一次。

既然可以这样，钱三便告诉经理先考虑一下，并答应两天后给他们去电答复，然后向经理道谢后便挂断了电话。

如此看来，第二轮的面试面试官并没有看出钱三有什么破绽，而是钱三的表现得到了面试官的肯定，在面试官面前“蒙混过关”了。而钱三所要求的工资底薪，钱三当时填表时并没有过多去想企业联盟网是否能给得了，因为钱三知道，一名合格的业务销售人员，其收入绝对不是靠拿底薪的。所以人力资源部经理所说的试用期的工资底薪是转正后工资底薪的四分之三左右的数额，钱三完全能够接受，尽管这个数额比钱三做程序开发工作的工资要低得多。

然而知道了结果后，钱三并没有出现原本以为会有的高兴和得意，反而内心突然有一种无形的压力。面试是“蒙混过关”了，但是后面如果真的是走上了真正的工作岗位而需要“真材实料”时，钱三一下子能拿得出这些东西来吗？而“谎言”继续进行下去后，又将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呢？如果说面试时“谎言”还能带来刺激并无所畏惧，那么入职后“谎言”就如悬在心头上的一块大石，随时都有掉下来将自己砸倒的可能。

站在人生的这个十字街头，钱三本来是要向右走的，但是前面突然亮起了一盏绿灯指示他可以向左走。在这个当口上，钱三是继续向右走，还是改变方向，向左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