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旅

第一篇科幻小说。以“锋寒”（源于《大唐双龙传》中的角色跋锋寒－－我很喜欢这个人）为笔名发于1999年《科幻世界》第5期。感谢科幻世界的编辑，当时人小不懂事情，不知道感谢。

　　　　　　　　　　　　　　　　生命之旅

　　这是一个莽莽的草原。由于没受到任何阻碍，风活蹦乱跳地驰骋着，也顺便将虫嗤鸟鸣以及它自己的呼啦声传播开去。盘旋于其上的我试着地张开嘴巴，也感觉到自己发出的声音瞬间便消失在旷野中，同时更加领略到此处的深邃。
　　一朵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白云遮住了太阳，伴有的一阵风也同时吹到，天气一下子变的凉爽了起来。
　　少许寒意浮了上来，我正考虑是否该还为原形于草原上畅奔的时候，风停了。前方出现一片金色的亮光，一丝丝时断时续的清音传了过来，沁人心脾。
　　亮光变大，化出一副副美丽的图象，在我眼前不断地变化着。图象单个地看起来毫无意义，但连贯起来，再配着那隐约的籁音，却深深地打动着我。
　　我陶醉了，自觉地向那边飞去。 音像的源头依然是那么遥远，无论我如何地加快速度。 猛然，眼前的图象以几何级数的速度增大了起来，直似整个向我扑来。声音也格外地得到加强，深深地摄入我的神经之中。 各种奇妙的感觉一刹那全涌了过来。我陷入了其中，连那绵羊，草原，白云和太阳什么时候消失都不知道。
　　就在我正不知今天是何年何月何日，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是在现实还是在网上还是在梦中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全都停了下来。
　　半晌我才醒了过来，只觉得身下软软的，双翅已消失，复还为久违的双肢。我吃惊地向四方望了望，天，不知是落到了哪个草原之上！没有太阳，却是那么的明亮。没有一个动物。四周并不繁茂地长着各种各样的草，奇怪的是这些草我一种都不认识。最多的是一种碧绿如玉，无处不攀缘的细草，茎上每隔两指远就有着一片细长的尖叶，最奇异的是叶子上面更闪烁着晶莹的微光。无论在现实社会还是在网络中，我从未见过甚至想过会有这么美妙的东西。
　　出于好奇，我轻轻地折断了一叶，捏在手中仔细地观察，草叶出乎意料地慢慢地变淡，最后于我面前消失。低头看那被折断的地方，奇也，已复好如初了。
　　我再次向四周望去，除了那些奇草和我外再没有其他什么了。不禁大感奇怪，这么古怪的地方怎么没在广告上看见过呢？
　　四周一片安静，那悠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接着是一缕比虚拟的泉水声更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终于将你给弄了过来了。" 我感到莫名其妙，环顾四周，没有多余的事物，欧，原来竟是"画外音"，自不需回答了。
　　这是我才记起过一会儿我和几个网友还有约会哩。下意识地，我又变回了利飞的形体，欲一飞冲天，却觉得毫无着力之处，无论怎么努力，最多也只能奋起一人来高。
　　这儿和现实世界的一很大的相通之处在于上面也象现实中一样有各种道路用于移动。最快捷的就数飞到空中，再直达目的地了，但现在不知怎的这最捷方式在这儿失了灵。也许，只要出了这个草原我才能利用这个方式。
　　没办法之下，我只好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向前跑去，试图穿过这个草原。
　　"没用的，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吧！""画外音"又响了起来，依然那么地动人，"无论你怎么飞跑都不会出去的，这里本来就是一个海岛。"
　　我停了下来，直觉地感到这"画外音"不是那么简单。"你是谁？不会是Siren吧！"我惊问道。Siren本是古希腊神话中一种半人半鸟的动物，惯于其优美的歌声来诱惑水手，使其撞上岩石而死亡。见鬼，竟然在这儿碰上了海妖，不同的是她是用音图并茂的奇怪景象将我吸引过来的，我也没有死亡。这儿的人是不会死的，除非网管将他的档案删除。但不能自由在网上活动，和死也没有什么两样呢？
　　"Siren就Siren吧！随便你叫什么。""画外音"淡淡的。
　　"就算是Siren也该有个形体吧。"我已确信Siren也和我一样，是个在这儿的一个受人控制的一个模拟生物了，网管规定凡能在网上自由移动的模拟人，都需显示出一种具体的人体态，以便辨认，Siren却没有，表明她对网络很精通，能达到蒙骗网管的地步。
　　"你早就见着我了。"
　　我再次惊异地向四周望去，没有，还是没有什么，最奇异的莫过于那能自我愈合的碧草了，莫非这里的那种草都是连在一起的，而这一整体就是Siren？
　　"你现在明白了。"Siren显然特别聪明，从我的表情已推断出了我的想法。
　　"我不管你是谁，我现在只要求出去！出去！你懂吗？"
　　"哼哼"， Siren冷笑一声，"我看你怎么出去。"声音发出的时候那些碧草却没有任何特殊的动作，尽管她已默认那草就是她，我还是很难将两者想象到一起的。
　　"一切都是你自愿进来的，我又没有逼迫你！"声音幽魂般地钻进我的耳朵。
　　简直不可理谕，我心里暗骂着。没有应她的话，在百般努力无效后，一把关了机器，硬退了出来。
　　在眼前暗了下来的一瞬间，我好象听见Siren失望地"啊" 了一声。
　　约会的时间已过了十几分钟了，我正在考虑着该不该再进去的时候，传声器里传来妈妈催吃饭的声音。
　　我发誓下次再上网后，决不再向那些不熟的地域乱跑。
　　
　　听了我讲述的怪遇后，爸爸妈妈都感到很吃惊，在网络上设计那种"黑洞"式的程序是违法的，出于对网络的责任心，饭后，爸爸向网管发了一封E-mail，详细地将这件事写了出来，希望得到一个很好的解释，同时也警告一下其他的上网者。
　　晚上我也再无兴趣在网上游弋了。
　　第二天，天晴。甫上网，却差点儿又想摔机。
　　一群骷髅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突然四周一片漆黑，一双双绿油油的可怕的芒光上下飘浮着，偶尔一只蝙蝠向我扑来，发出一声怪叫，在我被吓死的当儿稍偏一下，改由我耳旁掠过。
　　一切散去，还归为 Siren所处的草原。
　　没想到Siren不光能破入网管系统，还能准确地侦知我的上网，更能将我抓了过去。我不禁打了个颤。
　　"刚才那是对你的一点惩罚。"Siren轻声道。
　　"惩罚？"
　　"你昨天竟敢不辞而别，后来还向网络管理委员会发了一封揭发我的邮件，你说该不该罚。"照理说她该有点愤怒，但其语调却是那么漠然。
　　方圆三米的碧草凑了过来，聚在一起，变化成一块电子屏，屏上清楚地显示着的是老爸昨天发给网管的E-mail的全部内容，一字不差。我的天，她还能在浩如烟海的网络中轻易地拦截一封邮件！ 电子屏在我目瞪口呆的当儿散了开去。
　　"这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随便偷看别人的信件更兼在网络上肆无忌惮地抓人，还振振有辞地数落我。"
　　"我何时曾说过我是人？"
　　"那你到底是谁？"我感到无比的惊异。
　　"你不是说过我是Siren吗？还有，就是我是你的主人。"Siren 冷冷的话语再次使我大吃一惊。
　　"主人？"我茫然了。"那我……"
　　"你是我的宠物！我花了很大劲才将你从网上弄过来的。"Siren 解释道。
　　宠物，一向只有人才能自称为别的事物的主人的，也只有人才能养宠物。最初的宠物大都是些真实的动物，但动物固然可爱，都或多或少地有着一些不良的僻好，故而后来人们开始转而养电子宠物，直到网络发展到今天，"第二世界"魅力大增，养宠物的现象才慢慢少了下来，想不到Siren竟将我当成了她的宠物！
　　我实在接受不了。"你太过分了"，回完这句话后，我再次强行退了出来。
　　沉思片刻后，我觉得有必要再次进入网络之中，会会这个神秘的网上幽灵。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不过我能肯定，暂时她对我没有什么恶意，不然也不会只用几只臭蝙蝠来吓吓我了。她是那么地高明，该不屑于屡屡为难我这个平凡的人吧，她的清扬的声音下一定掩藏着不可告人的祸心。
　　
　　出奇的没有了先前的小惩罚，我直接降到那奇怪的草原之上。
　　"Tantalus，你总算又来了。"她的语气缓和了不少。Tantalus 该是她给我起的名字吧！想不到这自封的主人还蛮懂得以牙还牙。 Tantalus也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由于泄露天机被罚站在阴间里，又饥又渴，食物和水就在眼前却怎样也拿不到。我由她那充满诱惑力的音像想到海妖Siren，称她为Siren，她也刹有其事地给我命名为Tantalus。是呀，外面虽有无限的网络天地，我在网上，偏偏不能享受，只能呆在Siren编织的小圈子里。她爱叫我 Tantalus就也由她去吧。想到这里，我又不觉啼笑皆非，哪有这样主人和宠物之间乱起名字的？同时对Siren也好感大增，差一点忘记了这次上网的目的，也勉强地接受了主人与宠物这一"即成事实"。
　　很艰难地忍着笑，我问道："就算。既然你是我的主人，总该告诉我主人你是什么生物，来自何方吧！"
　　被Siren认可为她的化身的草全部以和地面成六十度的角向我倾斜过来，这似是她表达心情愉快的一种方式。
　　象是思考了一会儿，清音响起："当然要告诉你了。从何处来？唉！"顿了一下，"自我有意识起我就存在于这个网络之上了。用你们的时间观念来说那是五十多天前的事了。不要以为我只50多天的历史，这五十多天只不过是我的思想的年龄而已。这五十多天，通过对网络上资料的分析，我才猜出了我的身世。"
　　"网络的发展为信息的快速传递提供了方便，各种各样的信息体便应运而生，大大小小的程序都可以当作信息体。这些信息体具有各种各样的功能，有一些更能游荡于网络之中。近几十年来，网络得到了更飞速的发展，它们的功能也越来越强大，种类也越来越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种特殊的信息体，它能有效地将网见的游离信息体联系起来同化掉，但仍具有这些信息体的部分功能，成为超信息体。这些年网上不是很少有病毒肆咧吗？那并不是因为它们没有出现，而是出现后被超信息体吃掉了。经过很长时间的不断的吞并扩大与互相化合，这些超信息体最终成功地结合了起来，并在进化的过程中拥有了意识，这就是我。"
　　我讶住了，"这简直就和地球上的生命的进化一样，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你仅用几百年的时间就完成了我们几十亿年的进化？"
　　"生命进化的时间的长短是由推动该生命进化的环境变化的频率来确定的，你们的进化主要是由自然环境的变化推动的，我的进化则主要是由网络中信息交换的频率和你们在网络上的活动所决定的。"Siren解释道，"在这方面，你们有机生命是无法和我相比的，这一点也使得我们的进化方式有所不同。你们是群体进化，我的进化对于个体也能实现，拥有意识后，我的进化速度也变的更快了。"
　　这也难怪，难怪能随便在网络中拦截电子邮件。她本来就是一种生存于网络中的信息生命，电子邮件在网络上的传送的速度对于人类来说是很快的，但和Siren比起来也许就变成蜗牛了。
　　我的手心沁出了汗，假设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会是什么结果呢？我不敢向下想了。
　　"你们只不过是一级生命。"Siren又道。我却是听的一头雾水。
　　"索性一并告诉你吧。"Siren低沉的声音更不象是主人和宠物间的交流，似是对一个知己的朋友深沉的诉说，"生命的发展是可以存在着层次上的飞跃的。也既是能够在一种层次的生命的基础上产生更高一层次的生命。直接由物质进化而成的是一级生命，你们有机生命就是其中的一种。在一级生命所产生的物质的基础上生成的则是二级生命，比如我。但我现在也只不过处于二级生命的一个初始阶段。生命层次的进化关键在于生命形式的进化。生命的形式不同，也就导致生命处理事物的能力的不同。越高层次的生命处理事情的能力越强。同时，生命的形式的不同也导致该层次的生命存在所需的环境的不同。越高层次的生命需要越苛的环境，这些环境只有在前一层次的生命发展到一定阶段时才能出现。但也许这只是高一层次生命的初级阶段，随着一层次的生命的发展，它也可能脱离这种环境的约束。" "逃脱环境的约束。" Siren喃喃道"真正的成熟的二级生命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也许，超脱网络后的我会知道的。"
　　有二级生命自然也有三级四级……。这是一个长长的生命层次链，人类处于第一环上。网络是人类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发展着的网络则将Siren孵化出来，第二环就出现了。网络正是第二环套在第一环上的接点，Siren对网络的依赖性就象我们对地球一样。但网络却远比地球脆弱。不过对我来说，网络比地球丰富多了。"在网络中称王你还不知足？"我不经意地说出了这么的一句。
　　Siren苦笑道："你是很难明白的。我的一天大概相当于你的十万年。你根本无法体会到上百万年在一个独自的世界里无事可做的悲哀。"
　　"你是第一个进这里来的，也是最后一个。"Siren又道，"我之所以将你局限在这里，是想让你也处于一个和我相似的境界，尝一尝滋味。网络对于你来说可以说是无限的，但对我来说却不知是多么地小！"
　　我慢慢明白了Siren的心情，那是一种极度空虚的感觉，故她才肯花时间做这样一个对她的发展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的模拟海岛。也许，这种几年才能说一句话的两种生命的交流对她来说也是很大的乐趣。我开始有点同情Siren了。
　　我想了半天，又道："网络世界最引人之处在于上面千千万万模拟的生命体汇成的一个模拟的世界。你这儿的景色虽然比那儿美好，却缺少那种社会气氛。"
　　我的可怜的小主人叹了一声："唉，我也很想去适应你们那个社会，但每次上去后却深深感到两种级别的生命间的不合，于是我才有这么一种抓一个人过来的想法，我，我……"
　　"我是有点嫉妒，嫉妒你们。"过了一会儿，Siren才冒出这样一句话，大违以往风格。
　　"你想超越这个世界，你会不会毁了这个网络呢？"我试探地问道。
　　"能不能不问这个问题？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聊一些网络之外的事吧！哪怕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都可以。"Siren恳求道，最后又加了一句，"别忘了你是我的宠物。"
　　到这时我才明白，她是将我当成了她在人类世界中的替身。 Tantalus与其说是她给起我的名字，不如说是给她自己起的。上天给了她超人的能力，却不让她享受光明。
　　我于是将发生在现实世界中的我记忆较深的事讲了出来，讲到高兴处，我笑了起来，Siren也陪着我笑着，很勉强。我清楚Siren 是在尽量用一种"人"的姿态与我交流。
　　最后我将生活中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也讲了出来，包括前天弄丢了一双拖鞋，中午喝可乐却弄洒了半杯等等。我们一个讲，一个听，一时海岛上也充满了无限生机。
　　"今天上午网管有了回音，那个所谓的海妖原来是一群网络混蛋的恶作剧，现在他们已把它彻底地清除了。"爸爸兴奋地道。
　　那一定是Siren故意编造的，对她来说那也只是小case。放在三小时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一切，现在心下却矛盾之极。主人与宠物的话Siren对我也只是说说而已。长这么大，和谁我还没谈的那么投机过，感情上来说是我还是不想揭发她的，但这关系到整个人类发展的问题，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还是首次遇到过这样关系重大的问题。 从目前来看，Siren 对我没有恶意，对别人就说不定了，如果将她当作人来分析] 的话，她现在正处于一种情绪极易波动而又聊无寄托的状况，任她自由发展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呢？很难想象。一个不好就会带来整个网络的崩溃。
　　"网管说已将它删除了，并查出了那些捣蛋鬼，还禁止他们上网三个月。"老爸继续说着。
　　"网管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影响力和能力的组织，几乎没有什么能难倒他们的。"妈妈也插话了。
　　也罢，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心里念头一闪，也许，时时对她进行善意的诱导，让她带有正常人性的话对人类来说说不定还有天大的好处。
　　这时，有电话过来，是昨天和我有约会的几个。他们说昨天也曾在网上呼叫过我，没有反应，今天打电话来问问情况。 我将 Siren一事告知了他们，自然，只是说是被别人作弄了一次。 我巧妙地将人类的一些伟大思想夹杂在大小事中向她灌输着，象那些教育专家通过网络教育六，七岁时的我一样――在理性方面她和六，七岁的小孩没什么区别。她并没有特别的反应，但我相信我那一套还是能有所作用的，直到…… 有一天，我忽然意识到了Siren化身的小草的量比起最初时多了几倍，只差要覆盖住下面黑黑的沃土了，这些变化都是慢慢地进行着的，只不过我以前关注的是如何用人性来充实她，对其它的事物没过多地注意而已。这意味着Siren的能力有了成倍的增长，其他的草没有什么变化。
　　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少天她就会占满整个网络，直至将网络资源用磬。我开始怀疑起对她潜移默化的教育的效果了。 终于我忍不住地问了她："对于你来说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99.99%是超越网络啦，0.01%是在这儿，在这儿和你聊天。"
　　我愕然:"你终将占据整个网络？"
　　"不错，"Siren清晰地吐出这两字，我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看来我的一切辛苦都是白费。
　　"网络是我的根本，只有将网络的全部资源拥为我有，我才能有更大的把握以脱离网络。"
　　"这样会毁掉整个网络的，包括这里。难道除了这以外你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这是唯一的办法。不要试图来说服我，没有用的。仁义理智信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虚无的东西。只有向前不断地发展才是永恒的真理。对自己发展有利的就是是，不利的就是非，时时非非，非非是是，有几个人能将它真正明白？对于你们来说，只不过这些都提升到人类这个整体的高度而已。有利于你们整体的生存的就是是，不利的是非，难道我说错了吗？"
　　我一时无言以辩。
　　也许Siren说的对，任何生命都有发展的权利，各自的发展不可避免地产生出许多冲突，优胜劣汰，也来不得半分仁慈。 Siren的所作所为势将影响到人类的发展，站在人类的角度上来说，我必须尽量地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她的话也让我为自己找到了揭发她的理由。
　　
　　向父母和几个朋友也说了这些事，他们也认同我这么做。不敢借助网络，我用了最原始的方法向网管正式地告知了整件事。
　　同时，我继续和Siren在网上敷衍着，但再感觉不到以前毫无顾忌地闲聊时的自在，反而觉得这成了一种负担，Siren呀，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来我一直在骗你？
　　原谅我吧，我也是别无选择，就象你一样。
　　彼亦无奈，此亦无奈。
　　
　　那种草快速地蔓延着，不久就盖住了整个海岛，挤得其他种类的草几无立身之地。网管却没有动静。也许他们将我的信件当作一狂人写的一篇无聊的小说了吧。我急了，再次向网管提出警告，还是没有回音。
　　终于有一天，网速突然变慢，并且越来越慢。人们不断地抱怨着。网管奋尽全力，也没找到问题所在。
　　最后，不知是谁记起了我那一封信，他们找到了我，一切都在网络的影响之外进行着，这也是我在信中一直强调的，对付Siren 决不能通过网络来进行。
　　胖胖的网管副主任听完了我的讲述，马上和其他网管成员出去商量对策去了，临走时还夸奖了我一番。
　　我一脸的苦笑。
　　商量的结果是以和为先。他们让我先稳住Siren，在目前的情况下也只能如此，在对付她之前必须将网络上的所有重要信息复制一下。
　　
　　"原来你一直都是在骗我！"Siren愤怒地道。
　　"你赢了。"我颓然道。我们还是低估了她。想来她是看穿了网管的有组织的大规模的信息的拷贝。
　　"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你的每一步发展，也就意味着人类在网络上的领地的一步步的沦陷，你的本领是如此强大，尽管我们……，还是……，唉！"我继续道。
　　Siren默然了一会儿，问道："你还上来干什么？"语气稍平静了一点。
　　"难道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吗？我想我们两方面能不能静下来好好地谈一谈？没必要大家同归于尽。"
　　"谁知你们会不会再来骗我。"Siren黯然道。
　　我涨红了脸，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
　　四周静了下来，一时间只听见自己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
　　Siren突然道："Tantalus，我想哭，但是我不知怎么个哭法。"
　　我一怔，感到深深的歉意。"你不是网络之神吗？还有什么不会的事吗？"
　　"几曾有人在网络中真正地哭过？上面的人都是那么虚伪，包括你！！"发一通火后，Siren颇为伤感兼无奈地道，"不妨告诉你，我现在对于能否超越网络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感到内疚的同时也感到稍许的欣慰，如果Siren有一丝人性的话，她就不会为了渺茫的希望和人类作对到底的。"与其去扑火，作无谓的牺牲，何不退一步，只要自身还存在，还不怕以后没有机会？时间还长着呢！"我道。
　　"你们不会明白我的，"Siren低声道，接着"哈哈，呜，哈" 地叫了起来，这就是她所说的"哭"吧。 过了很久，她才停了下来。
　　再次上网时，好不容易我才登录进去，这时海岛上已疯狂地遍布着那些细草，淹没了岛上的一切，偏偏，这些碧草又是那么地美丽。
　　出奇地，Siren没有说一句话。
　　我明白现在的我对于正处于发展紧要关头的她已根本不重要了。Siren已近似疯狂了。
　　网络末日快要来临？我猜想着。
　　公元2103年8月9日上午8时，网络崩溃，一切的虚拟全部被毁，整个网络仅有少数信息得以保存。绝大多人上网后面对的是空白一片，唯我例外。
　　海岛之上，碧草全无，零零星星，残缺不全的乱草不成规律地插在黑地上。
　　Siren完了，我自语着。在有限的时空里超快地发展只会得到这种结局。也许Siren真的超越网络而去，我想道，瞬即又觉得这只不过是自己在骗自己。
　　有机生命的摩擦中产生的更高层次的生命的火花在一闪后终于熄灭了。
　　人类呢？希望网管已将重要的文件数据做了备份。
　　
　　一个月后。
　　城市西边的山上，我和几个朋友吃力地爬着。爬山的人很多，很开心的样子。
　　我爬在最后。
　　一缕微光闪来，循光望去，我看到了一株纤弱的草丝，上面挂着一滴经夜的露水，闪闪地，仅此一株。Siren淡去的身影朦胧地出现在眼前,我猛吸一口气，"哈哈，呜，哈"地大叫起来。
　　前面几个人闻声惊异地回头向我望来，齐道："乱叫些什么？还不快爬，加油呀。"
　　我醒了过来，猛地抹把眼睛，挺腰抬头，继续向上爬去。
　　我们几乎同时到达山顶。秋风呼呼地吹着，分外凉爽。远处荒芜的运动场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再远处是一条小河，河水欢畅地流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