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同屏玩的象棋_学习路径和心理表征——象棋学习中的小体会

从今年春天四月份开始我逐渐喜欢上中国象棋并准备好好学习一下。起因是一个难以抹去的心理阴影——我和岳父大人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曾经和他下了一盘中象，被他大刀剜心连将杀。这场脆败之后，他说：你这个水平，我让你半边车马炮你也未必下得过。我被他连将杀的那个场景不断地在我脑海里重复，包括当时那种难堪、失望、面颊绯红的感受一遍一遍在我记忆中重演和变形。

困于很多不利因素，例如没有教练等，我花了很多时间在找寻『学习路径』这回事。在学习了很多别的手艺之后，我发现要想学习一个新的东西，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搞清楚一个学习的顺序和门径。譬如学习象棋无非是学习捉将的套路。但是怎么捉将？有的人认为分为开局、中局和残局；有人认为要分别学习进攻和防守；还有人认为关键在于消除自己的弱点和寻找攻击别人的弱点。文章很多，各有道理。我在元学习问题上有一些自己的见解，因此总是过于自负，不容易听进去老师们互相矛盾又各有道理的看法。于是我决定不自量力地自己寻找答案。

昨天我遇到这样一个问题：

学习中国象棋时，是一直下一个开局进步快还是各种开局换着来进步快？棋校是怎么做的？​www.zhihu.com

除了在知乎提问之外，我还请教了几位象棋老师。结论依然是各执一词。然而在今天早上看书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有了答案。答案应该是：初学者应该一直走一种开局，这样提高更快。以下是我的不成熟的见解：

为什么这么说？我认为秘密在于埃里克森的《刻意练习》这本妇孺皆知的书里面提到的『心理表征』概念。他说，他考察下盲棋的国象高手和普通人的记忆水平，让他们分别去记忆一个随机的象棋盘面，发现二者没有明显的水平差距。这个例子太惊人了。因为按照常识，闭眼棋高手显然在记忆象棋盘面这个事情上有显著的优势才对。这时候埃里克森说：因为随机盘面不符合高手的心理表征。换句话说，闭眼棋高手在记忆、重现和推演那些自己下出来的盘面时有显著的优势，而一个不符合他对象棋认识的盘面则不能唤起他灵敏的象棋思路。

我由此想到，象棋的学习可能是一个不断锻炼自己心理表征的过程。我想，尤其对于我这样的初学者，象棋学习的捷径可能包含两个方面——不断导向自己熟悉的盘面；以及在熟悉的盘面下快速入局做杀。这个看法得到了台湾中象高手赵奕帆老师的教程的印证。

赵老师曾经发行过许多视频教材。他反复强调的一个概念是『杀棋的形状』。在一个教程中，他提到，象棋高手和初学者的区别在于前者对于『有棋』的特定形状更为敏感。由此他列举了很多常见的杀棋形状。后来我们得知，这些形状就是所谓的『基本杀法』。

用外行更容易听懂的话说，这些杀法形状应该就是所谓的象棋心理表征。高手在看到侧面虎、大胆穿心之类的形状时，就不需要逐条剪枝细算了，而是直接计算对手有没有妙手解杀还杀就够了。如果没有解杀还杀，那么对方应该是被连将杀毙命了。这么一来，职业棋手走出的那种长达十多步的宽紧杀或者长达二十步的连将杀妙手就变得可以理解了：他们并不是真的每一招都从头剪枝细算过了，而是一个形状一个形状地『跳岛』，这样的计算负担大为下降了。

这么思考过后，我又请教了在赵鑫鑫棋院任职的一个教练，问他的学棋经历。他说他初学时曾经把基础杀法从头到尾反复背诵过4遍，由此基本上达到了很难漏杀的水平。由此初步验证了我『杀法形状是象棋心理表征』的猜想。

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我认为开局学习过程中同样有类似于残局的心理表征。如果一直走相同的开局，则容易走到熟悉的形状，走出对手不易察觉的妙手。我试着举两个例子。

如图所示，最后一首棋黑棋谱招应该是走r9.8或者走p7+1,在红棋平车压马之后，黑棋应h7-5回窝心顽强防守。但是实战中我们这个业4水平的爱好者常常走常见的疑型r9+2,形成貌似是『好棋』的边车暗保，准备红棋走平车压马时黑棋顺势退炮c8-1展型。由于经常走这个棋，这个形状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心理表征。于是红棋这时候果断应以C8+2，黑棋即使走p9+1也难逃妙吃双车的局面了。即使黑棋走出c2.6先手脱身的好棋，然后再走p9+1防止打死车，红棋似乎也总能够走到P3+1,然后C8.3打车的好棋。这时候红棋先手扩大。

另一个常常碰到的疑型如图

黑棋不慎走高车保马。这时候红棋有很强的一着棋，就是炮四进五串打。黑棋被迫要回h7-8。红棋一举扩大先手。

以上两个例子，都是看似开局没走几步棋，平稳局面的时候红棋存在的忽然发难的手段。这两个局面是我在实战中经常走出来的，其起因都是黑棋的七路马脱根时红棋用过河车追究黑棋弱点，然后黑棋应对不当。

这些棋都不是很高妙深奥的手段，但对于我这样的初学者来说显得弥足珍贵。我认为，在一直走一个开局的过程中，能够积累这些手段，慢慢积累对熟悉形状的认识，棋艺就可以慢慢提高了。如果经常换开局玩，当然有别的好处，但这种初级的手段则不容易得到积累，提高可能会缓慢一些。

对于这个看法最有力的驳论也在原题中提到了：换开局玩能够强迫初学者从开局就细算，仔细寻找每一个局面的弱点和手段。这种锻炼对于提高中盘的力量很有好处。如果一直走熟悉局面，那么很容易凭着棋感走棋而忽视了计算的重要性，并且一旦开局没有便宜或者陷入了劣势，则容易迷失方向。

这种看法当然有道理。我对此的感受是：还是尽量走熟悉的棋、有方向的棋为好，更有利于提高。在陌生局面下寻求死守和突破当然也是这个游戏中非常有魅力的一部分，但是并不见得适合初学者努力。

我这么想的原因很简单。在初学的这个阶段，我觉得最无助、最没有营养的对弈体验就是在混乱局面下对攻。因为我感到头绪繁多、无从下手。时候复盘经常发现：如果当时走了A手段，那么在十几步之后能够巧妙成杀；或者当时如果无视对手的攻势转而吃卒，则对手十多步的无效攻势之后我能够多卒占优。可惜的是，我的算力也就4步或者5步，这种漏杀和判断无效攻势失误是无可避免的，不能算失误，只能说是正常发挥。要纠正这种错误，最好的办法是提高算力。而纠缠中局不是提高算力最快捷的门径，最快捷的门径应该是做杀法题。

因此，我的不成熟的学习心得是：避免或者少下那种赢也不知道怎么赢的、输也不知道怎么输的棋，多下思路清晰、逐步导向胜利的棋或者在劣势下防守思路周全、明确知道自己反击点在哪里的棋。想要做到这些点，还是走熟悉的开局比较合适。

我的学问不好，棋艺还没入门。班门弄斧的全部意义来源于挑起有善心的高手的反驳。因此，敬请不同意见的朋友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