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深夜,咸阳宾馆。
顾老板在笑,笑得很开心,自从那位老人来后,白天会议室,晚上标准间,另加上一日三餐,都被她订得满满当当。
封闭开发,虽然他不懂,但是他从心里一直喜欢到脸上,甚至都想开心地吼出来。
但,他也有一丝担忧,或许下个月,那个老人就离开了,但这个想法,已经被打脸了三十六次。
二楼,会议室,那个老人坐得很端正,犀利的眼光扫射着会议室里的四十五个人。
这种光,比外面的寒风更瘆人。
六十三的老人还能外放出这么犀利的气,很难得。
她叫陆总工,电力系统内部编制,公司返聘,带队开发生产MIS。
她很愤怒,工程的进度一拖再拖,她在誓师大会上承诺只要一个月,但现在都已经三年。
软件项目,有这么难吗?不就是多加几个按钮,再写两条SQL语句吗?
她狠狠地捏了捏拳头,再次瞪了瞪下面的员工,恨恨的想,再跟我扯什么系统工程,瀑布开发,今天日报就叫他们好看。
会议室角落里,马博士,32岁,一米八,微胖无须,核心技术人员,资深前端,绝技是Dreamweaver,交互设计更是强项中的强项。
但现在,他老老实实缩在那里,把新闻粘贴在编辑器里,一个一个字地贪婪浏览着。
他堕落了,堕落到有点无耻。
另一边,是崔副经理,29岁,一百八十斤,交大硕士,入职四年,攻克项目无数,弱电、强电、高电、配电都了如指掌,领导都赞叹有加,据说年终就要晋升为总经理。
他眉头紧锁,很郁闷,但他不敢唉声叹气。
他不怕跟陆总工讲道理,每次在领导面前汇报,他都能把她驳得哑口无言,但陆总工一哭,他就忍了,退了,输了,怂了。
市场部老张,37岁,酒量无双,从来没有遇到搞不定的客户。
莫名其妙来支援这软件测试,就因为陆总工的一句“人力不足”。
他呆呆地坐在电脑面前,茫然地点着鼠标。
终于,时钟指向了23点。
所有人都抬头,除了陆总工,她依旧纹丝不动。
今天又是例外。
所有人又低下头去。
许久,一声厉喝传来。
“快起来!不许趴着!”
茫然的眼神一起寻去,发现陆总工正剑指着实习生小党。
小党是马博士的师弟,异常温和的一个人,今天居然倔强了,索性闭上了眼睛。
有人说,有压迫就有反抗,并且压迫得越厉害,反抗得越强烈。
但,体制例外。
即使有,那也越来越弱,最终消失。
“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对得起工资吗?”
“公司给你住,给你吃?你就这么回报?”
……
第二天,小党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一个月后,项目结束了,公司不要了,不要了!
程序员是野草,校园里、咖啡馆里、地下室里、民居里都能顽强地生长,但体制内,寸草不生。
至于软件,从来只生长在野草茂盛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