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很清楚,四月一日愚人节的那天,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电话那边听出父亲的声音很兴奋,而且似乎能感觉到父亲握着电话的那老茧手在颤抖;父亲激动的告诉我,要我五一回家,没有别的事情,是有媒人给我介绍媳妇,按照家乡的规矩要相亲了;听完父亲的话我突然间有点不知所措了,我知道父亲是从来不会跟我开玩笑的,因为在记忆中他总是那样的实在,对我撒谎的时候是因为我小时候总爱把好吃的食物给父亲吃,而他却总笑着说早就吃过了,那时我却很天真的相信了;难道是因为今天愚人节,父亲破天荒的跟我开玩笑?这一论断又很快被我推翻了,因为他从来就不知道有过这么个洋节。
我问父亲,五一放假还有一个月呢,干嘛这么早跟我说,其实我是有点埋怨他了,电话那边父亲笑了笑,说他早告诉我早安心,要不总惦记;我苦笑一下,不知作何回答,不能再拒绝,因为不知道拒绝多少次了;父亲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才不情愿的挂了电话,我知道父亲放心不下,对于他远在异乡的儿子,他有太多的放不下,那颗心就寄托在这许多的放不下上,尽管没有儿子陪伴在他身边,却很幸福知足的度过了无数的日日夜夜。接完父亲的电话后,那晚我失眠了,不是因为工作繁忙而引起的生物钟错乱的原因,而是因为自己这么好几把岁数了,竟然还要家人为我这样的问题操心,而自己到这个时候作为长子的哦我竟还未能找个老婆,不,应该是女朋友,这要是到中国的晚些时候,那是严重的不孝顺了,于是那天我翻来覆去的鄙视了自己一个晚上。
虽然盼望时间停住,但那是太天真的想法,五一还是到来了,放假了,我坐上了回家的列车,正好一天一夜的车程,我穿越了半个中国,回到了我养我育我的村子,还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我知道这种感情是在骨子里的,是要在呆在我身上一生的。踏进了村子,都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化,父亲和母亲老早就等在了村口,这是他们的习惯。看到我,他们急步向我走了过来,“回来了”夹杂着兴奋的一句很简单的话,我心头一酸,恩了一句,和他们并着肩朝家里走去,我别过头去,拭了一下眼角,数年离家,家乡没有变化,父亲和母亲却老了,自己整天的胡乱奔波,都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却始终没有为他们做点什么。
走进屋里,放下行李,母亲匆忙的生起了地灶,要给我做鸡蛋面条,问我怎样,因为以前回家母亲要做,我心里不想吃便总说不饿,而母亲也总是怅然若失,淡然的叹口气;母亲望着我,等待着回答,我说好,她一下子高兴极了,像个小孩子似的,说要给我挑最好最大的鸡蛋,我心里又是一酸,匆忙走出屋门,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一向很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这次回家对于这点却是这样的失败。母亲做的很快,一会的工夫一大碗面条已经好了,冒着热气,散发着香气,我大口吃了起来,我知道这里包含着母亲对儿子那深深的爱,父亲和母亲坐在一旁看着,是啊,他们要好好看自己的儿子,因为自己的儿子长大了,我从他们的目光中,看出了无尽的欣慰。
晚上我坐在我从小睡到大的床上,父亲和母亲坐在床边,跟我说要我明天要媒人说的那个女孩家里去,在回来的路上我一直想着呢,回来就对他们说不要相亲了,便跟他们说,不去行吗,父亲一下子好象严厉起来,急促的对我说不行,定得要去,我便不作声了,小声咕哝了一句,真不如不回来了,接下来便是沉默,一会父亲起身走出了我的房间,母亲叹了口气,也走了出去,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对我说,相不相亲没啥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爹实在啥也没想,就想你回来了,说完替我关好了屋门。我心头又是酸的厉害,用被子蒙住了自己,回家的这天晚上我失眠了,是真的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