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站在精英的眼光看众生

精英要的是“体面”，把学历当做装饰，即便败絮其中，打碎牙齿活血吞也要“体面”，而宝宝的决绝撕毁了这种“体面”。


　　“损着别人的牙眼，却反对报复，主张宽容的人，万勿和他接近。”还有各种笑谈宝宝离婚事件背后的秀出那种所谓的精英优越感。


　　宝宝离婚霸占头条好几天了。撕逼轮番上演，吃瓜群主热闹围观。


　　该事件是在8月14日零点引爆。宝宝突然在微博上发布了离婚声明，明确表示，因妻子马某与经纪人宋某存在婚外不正当两性关系，表明要解除婚姻。8月15日，宝宝到法院起诉，要求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分割财产。8月16日，马某起诉宝宝侵犯名誉权。8月16日晚，马某爆料宝宝出轨在先。8月17日，因执照公章丢失，疑遭马某卷走，宝宝工作室发遗失声明。


　　微博一下子沸腾了。虽然明星离婚见得多了，但像宝宝这样直截了当指出妻子婚外情的，却非常少见。网民几乎是一边倒地支持宝宝，纷纷到马某微博底下留言咒骂。


　　必须事先说明的是，吃瓜群众自然有围观和批评的权利，毕竟宝宝和妻子都是明星和公众人物；但对于一些网友对马某逾越法律和道德边界的辱骂，我们自然是持反对意见。


　　不过，在一边倒地支持宝宝的声音里，却有几个大号发出不一样的声音，他们不赞同或者批评宝宝的做法，并且文章的阅读量均突破了10万+。宝宝在微博上揭露妻子婚外情错了吗？


　　我们一起来读读这三篇文章。第一篇，某公众号发表了文章《吊打“奸夫淫妇”，宝宝还深深迷恋着农耕时代的价值观》。文章指出，“抛开婚内出轨而言，宝宝未必值得心疼，因为他和马某虽然都是农村出来的，但一个是大学学影视专业的校花，一个小学没有毕业，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一对，出问题的概率不会太小。”


　　作者的意思是，宝宝小学学历都没有，而马某是大学学历，二者有学历差距、认知差距，门不当户不对的。“假如有一天你上升到和配偶一样的阶层，却仍然褪不掉你脚子上的泥腥味，土渣味，也就是说，你是富而不贵，你的价值观仍然固步自封，不是共同成长，还是傻根的段位，生活习惯、气质修养、兴趣爱好没有半点提升。”


　　一言以蔽之，作者认为宝宝小学学历，价值观还停留在“农耕时期”，有“土渣味”，这是马某与他离婚的根源。“我甚至觉得，他这一辆婚姻之车开不好，下一辆也可能开不好，然后就一直怪自己买的车不好。”错不在马某，而在于宝宝始终太“土”。


　　第二篇，是《宝宝离婚声明：一个乡鄙野夫的野蛮复仇》。作者认为，“宝宝的声明，其实已然公开伤害双方的父母与共同子女，更加以一种恶劣的行为，暴露了前妻的隐私，伤害了她的人格。”“我敢说，不幸的受害者，已经变成了马某。因为，作为一个个人的她的品行，变成了公众情绪的宣泄。”第二天，该公号又发表了文章《宝宝离婚门是一场法盲的狂欢》，认为宝宝侵犯了马某的隐私权，吃瓜群众都是法盲。


　　该公号的意思是，马某婚外情，这是她的隐私，而宝宝将这个消息公布了，导致马某千夫所指，让马某人格受到伤害，马某才是受害者。而宝宝“分手再见的时候，恶语相向，反目成仇，连乡鄙野夫都不及。宝宝的表现，不就是活脱脱的一个河北农民被隔壁老王戴了绿帽子，站在村口骂街的样子吗？”换言之，咱要讲体面，要优雅，要包容，不要像“农民”一样粗野，不要违法。


　　第三篇，是《有的事情可以不用周知天下》。该文章作者语气相对和缓了一些，他说，“可是你至少顾及一下孩子。声明里都说，‘恳请念及两个年幼儿女’，希望大家给一点私人空间。那你又何必让她们卷进‘母亲出轨’这样的事情里呢？声讨了经纪人，是爽了，但伤害了两个孩子，值吗。”也就是说，宝宝这样做会伤害了孩子，为了孩子，他得忍忍。


　　这些所谓相对“精英”的公众号，他们的读者以大学生、知识分子和都市白领为主，普遍知识水平较高、收入较高，因此有人将他们与普通网友的分歧概括为“精英与大众彻底地撕裂和决裂”。虽然“精英”和“大众”的二分法不免有些标签化的嫌疑，不过，认真研读这三篇10万+的文章，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到，他们反对宝宝的理由，的确带有鲜明的精英价值观。


　　宝宝靠《士兵突击》开始走红。


　　比如，学历崇拜症，认为学历高的人，素养就高、眼界就高，学历低的人与学历高的人是门不当户不对，人家学历高的人出轨了，学历低的人该反省是否因为自己有土渣味；比如要有圣母心，要讲体面啊，要有同理心啊，即便妻子和合伙人联手背叛了你，偷偷转移了你的财产，你也不要一时冲动伤害了他人啊，要打碎牙齿和血吞啊，要记得尊重她的隐私啊；再比如，一切要为了孩子着想，只要不伤害孩子，多大的苦多大的难都得熬……


　　你看看，门当户对、学历、知识层次、气质修养、体面、同理心、为了孩子……这些关键词，哪一个不符合精英价值观？而宝宝的所作所为，粗暴、简单、直接、血性、直来直去、爱憎分明，自然被精英们鄙夷地视为农耕时代乡村野夫的价值观。这就是宝宝被精英们集体指摘的根本原因，他的做法挑战了精英价值观，精英要的是“体面”，是把学历当做装饰的“体面”，是即便败絮其中、是打碎牙齿活血吞也要的“体面”，这种“体面”是精英们身份优越感的由来。而宝宝的决绝撕毁了这种“体面”。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精英的价值观就比乡村野夫的价值观来得正确来得高明吗？事实上，并非如此。许多行为是高雅还是低俗，是文明还是粗鲁，是正确还是错误，并非它本身决定的，而是由掌握话语权的人决定的。因为我们有着源远流长的启蒙传统，都市里的文化精英一直都站在道德和真理的制高点上，乡村野夫的许多行为被他们定义为愚昧、愚蠢、无知、国民劣根性（纵然从普世价值的角度看，个别行为的确如此），这些被书写在无数的文学作品中。一代又一代人深受这种理念的影响，许多人脑子里也形成了一个刻板印象：乡村野夫的一切行为都是粗鲁的、低俗的、错误的，都市的和精英的，才是文明的、优雅的、正确的。


　　因此，我们读这三篇文章，都可以察觉到作者都似乎站立在了道德制高点上，以一种启蒙的姿态对“愚蠢粗俗”的宝宝进行指导和批评，他们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种道德上、智力上以及姿态上的优越感。但这种优越感是非常可疑的。一则，诚如前文所言，这种优越感是建立在城乡二元对立的刻板印象上的，它本身是建构的产物，王熙凤认为刘姥姥粗俗，刘姥姥还认为她们作呢——结果还真作死了；二则，精英所秉持的那些所谓体面、教养、为了孩子的价值观，并非总是正确的。至少在宝宝离婚纠纷中，这些都经不起推敲。


　　根本在于，婚姻的本质是一种忠诚的契约关系。如果门不当户不对了，那你可以选择离婚，而不是出轨或其他，一旦你出轨了，就破坏了契约，就是错误的，这无可辩驳；至于什么隐私权，如果你已经违法了《婚姻法》，那作为当事人有权说出真相。而所谓的为了孩子云云，则是典型保守道德主义者的家庭绑架：为了孩子不要离婚、为了孩子忍受家暴、为了孩子双方忍受煎熬……可作为一个个体，我们有权利活得自在、活得不憋屈，这是最优先的权利，他人同样也无权做出评判。


　　总而言之，如果马某与宋某的确有婚外不正当关系，那么，作为受害者，宝宝微博公布这一离婚声明，就是一种正当的举动，是他拥有的权利。如果我们对宝宝是受害者的事实视而不见，而大谈什么宽容、素养、道德云云，并以此来批评他，我倒想起鲁迅的一句话：“损着别人的牙眼，却反对报复，主张宽容的人，万勿和他接近。”


　　结尾觉得有一句话挺有意思的，“其时我挺厌恶那种不明白任何情况，就劝你一定要大度的人，离他远一点，雷劈他的时候会连累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