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依稀浑似梦 都随风雨到心头 ——OI回忆录

今年SDOIr2之后进队失败就退役啦~~这篇文章是2017-5-23发表在QQzone里的，一直忘记了往博客里放，前几天有些朋友问我博客为什么不再更新了，才想起来应该在这里给大家交代一下~
博客应该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停止更新，不过以前写过的文章还是欢迎大家提问，隔一段时间我会回来看一下，就是答疑有可能会滞后一段时间T_T
加QQ什么的也是资瓷的，就是希望能给现役的OI选手一点帮助吧~
也许上大学之后会因为个人兴趣或者ACM之类的博客会重新启用？那也只能到时候再见咯。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祝福。

序——
感觉写OI回忆录的都是些拿了金牌银牌保送降分的大爷们，像我这种省选就退役的人好像没什么资格写这种东西。但还是忍不住拿起了已经搁置很久的笔，希望能记录下来这一段让我毕生难忘的经历。
感谢这个早已写好结局的故事。
其实这只是一个loser的自嘲和自慰而已，可能有点矫情但绝无做作，非喜勿喷。

2017年5月22日，北京，大雨。
我整个人都湿透了，好不容易把行李搬上车，踏上了回东营的路。车窗外一片模糊。
结束了，我迷迷糊糊地想，终于结束了。
我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我几乎已经忘了，它是怎样开始的。

我的小学在一个从来都没有听说过OI的地方，大概微机课上就只有金山打字这一类东西。初中我来到一中，然后就因为第一次期中考试数学和英语考得好，也因为对这方面有些新奇，加入了信息竞赛小组。那个时候，主要的时间还是花在文化课上面，只有周二和周四来机房呆一节课，班主任偶尔阻挠，也不大放在心上。实话说，当时学的内容真的很浅，只不过是会用Pascal语言写几个简单的小程序而已。
但是，初中的OI经历，却让我遇到了一个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人。
她比我高一届，自己起的ID叫fye，和我一样，帅气洒脱，珍情重义。第一次见她，是初二暑假时的夏令营，短短几天的时间，我们就已经开始称兄道弟。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另一个，更优秀的自己。
她一直是我的榜样，初三拿了联赛普及组最佳女选手，然后考过了自招，然后中考又高分去了北院。而我，也就是靠运气擦边拿个一等奖。还记得，她毕业之后走之前对我说，你不会比我差，我等你。
而就是那年的联赛，我考得一塌糊涂，甚至连学弟学妹都不如。不敢告诉她，不知道在她眼里，我会不会是个不争气的孩子。初四一年，我像疯了一样地学习，总算是在自主招生中挽回一点颜面，文化课成绩也少有不在年级前十的时候。

后来，中考按部就班地发生了。中考过后，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信息学竞赛，比别人早2个月就开始了高中生活，而fye学姐，也早已成为了上一届叱咤风云的人物。
高一上半学期的联赛，我拿到了全国一等奖。因为当时高一拿到一等奖的人并不多，自己也混到了一个能看得过去的分数，记得当时心里还是暗自得意，感觉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于是就继续那样坚持着，白天上课，晚自习一有空就往机房跑，白天和各科老师斗智斗勇，晚上和一道道题目暗自较劲……平凡而又充实的生活。
高一的下半学期，我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全国比赛，和人生中第一次省选。
还清晰地记得apio2016的场景，那种盛大的场面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来自全国各地的选手，坐满了八十中的大礼堂，闭幕式的大屏幕上，滚动着金牌选手的名字。而现在想想高一参加的省选，大概就只抱着一心划水的心态，可能也是因为题目的难度超出我的水平太多了吧。好像两场考试总共就得了10分，那还是我写了愚蠢的500行爆搜代码换来的。印象最深的，就是上一届学长在省选过后经历的悲欢离合，当时应该还没有想到，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六月七月，高考、清北夏令营、全国决赛接踵而至。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目睹了这一切。看着高两届的学长学姐去往自己心仪的大学，看着上一届的学长学姐也都拿到了一个个约定。为他们高兴的同时，很想问问他们，有没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感觉短短的几个月之间，他们的世界都变了。
Fye学姐退役了，以一个圆满的结局。她笑着对我说千万不要上高三，我也只能笑。

高二上半学期，开学的第二天，早上我被剧烈的疼痛叫醒。到医院检查发现是急性阑尾炎，准备手术。从手术室出来之后，几个小时之后就必须要下床活动，印象中我没喊过疼，跟别人聊天的时候也经常嘴硬说不疼，但实际上，真是撕心裂肺地疼。晚上疼得睡不着觉的时候，就听着病房里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噜声当做消遣。手术之后我开始发烧，大概得有一周吧，换药也不知道换了几次，渐渐地终于痊愈。
现在想想，那时的我好坚强。
不过，只是这样一点小小的病痛而已，也没什么好骄傲的吧。
回到学校的时候，又落了两周的课，而联赛的脚步也越来越近，根本不允许我有半点喘息的机会。早上不到五点就起床去医院打了点滴再赶往学校，晚上也少有12点之前睡觉的时候。
有趣的是，那一次联赛，竟是满盘皆输。
我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比赛结束之后再看那些题目，发现并没有那么难，只是不知为什么，考试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暗暗感觉是心态出了问题，发现还是不能那么急功近利。
妈妈跟我谈了很久。也就是从那次联赛之后，感觉自己确实放下了。放下了之前的求胜心切，放下了之前的杞人忧天，也放下了之前的畏手畏脚，优柔寡断。在接下来的接近一年的时间里，几乎没有心态爆炸的时候。

寒假时候的冬令营，因为联赛的原因，不能去。确实有失望，但是这不应该是我关注的事，我需要关注的，只是省选而已。
五月份，ctsc和apio的申请通过了。我很认真地，写了所有我会的暴力分，每一场考完之后看成绩，都和自己的估分一模一样。我算了算，ctsc即使我使出浑身解数，也只不过是卡线铜牌而已；而apio因为IOI赛制的不稳定性，我靠一点点运气真的卡线铜牌了，而那块铜牌就像一个嘲笑，冷冰冰地砸在脸上。
看ISA双金，我除了佩服之外也别无他法。在别人看来不那么难的题目，我做出来却成了奢望。问了问身边的同学，有人也有同样的感觉。我难过，不解，始终没有找到出口。也许那是我第一次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选择。
时间并没有停下脚步。终于，终于，省选终于来了。

记得二试的前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在心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是我的，谁都拿不走，不是我的，我怎样也得不到。如果上天想让我继续，他会给我我想要的，如果不想让我继续，他会让我明白。
二试结束之后，我没有心情吃饭，拎着一大桶西瓜汁，坐在山师附中的台阶上。济南的地表温度就像是要燃烧起来，正如我现在的心情一样。紧张，无法抑制的紧张，感觉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这么紧张。心脏就像是要跳出来，手心不停地出汗，我把头埋在膝盖里，一遍一遍地深呼吸，没有任何缓解。站起来，坐下，又站起来，带上耳机，摘下，又带上。把脸贴在扶手上，闭上眼睛，头痛欲裂，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短短的两个小时，真的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现在想想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紧张，真的是多么宝贵的经历。
大概三点多，群里发了排名的图片，我飞速打开寻找自己的名字，但是看见名字前面的数字却绝望了。19，不仅不在省队线里，连面试线都差了5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lx站在我的身边，叹了口气。
我带上耳机，拨通了电话，用颤抖的声音告诉了妈妈这个消息。
“妈……”
“没事，我知道了。你不用面试了，就可以走了吧？要不然先回宾馆吧。”
“妈……”
“孩子，你听我说，没关系，不要紧的，和爸爸联系一下，他在门口等你呢。”
“妈……”
“嗯？”
“妈……”
我一遍一遍地叫着妈妈，泪水就梗在喉咙里。其实我想说，就真的这样结束了吗？就真的一点转机都不可能有了吗？但我知道这样的问题太幼稚，只不过是我的幻想罢了。我在走廊里徘徊，想了很多。想到两年前的我，年少轻狂，总有一种舍我其谁的自信，现在想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想到去年也是在这个时候，Rivendell学长泪洒赛场，sunshine学长惊险翻盘，而我第一次认识到了竞赛这条路的艰辛和残酷；想到每次比赛前，fye学姐总是发信息来给我加油，即使是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我该怎么告诉她这个结果。
果然我在fye学姐眼里，永远是个不争气的孩子。
这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只有有同样经历的人才能够理解吧。
我把手机放到书包里，把书包甩到肩上。走廊里，进了省队的人已经开始排队，没进省队的人也陆续离开。总有人留下，也总有人离开，就像人生一样。
我走过评测教室，马上就到楼梯口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个人操着难听的地方话开始大声宣布进入面试的名单。
我驻足，回望。
真的希望有奇迹发生。

出了校门，爸爸在等我。看见我之后笑着叹了口气，说，饿不饿。
我差点哭出来。
他说要不要买点吃的，我说我不饿，他说要不然买瓶饮料吧，我说我不渴。
他轻轻地说，总还要生活吧。
我嗓子紧得发疼。
到了宾馆刷空间的时候，看见shallwe发了一个自己退役了的动态，他的爸爸在底下评论：“儿子要坚强。”
不知为什么，泪水夺眶而出。
就是流泪，不停地流泪。明知道哭没什么用，明知道战场上不相信眼泪。但就是哭，感觉胸口总堵着些什么，哭出来能好受一点。
爸爸就那样看着我哭。

过了不久妈妈也回来了，我迫不及待地投入她的怀抱。妈妈的怀抱那么柔软，那么温暖，我在她怀里颤抖着，抽噎着，她轻轻地摸着我的头，拍着我的背，良久。
妈妈说，现在又到了做选择的时候了。
没错，和两年前一样，是该做选择的时候了。
两年前我说我要学竞赛，我要试一试。现在呢？我可以选择直接放弃，回去学文化课，我也可以选择继续买个名额，作为非正式选手去全国赛走一趟。
两年前我选择的冒险，但是现在，我不想再赌博了。

停止啜泣了之后，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还要不要继续。我在问自己，为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多，却最终只能是这个结果。这半年，我都没管过文化课，这两年，我几乎为它倾尽了我所有的休息时间，就连大年初一，我都避开了所有的喧哗和吵闹，只与键盘和代码为伴。而我最终得到的，好像是一个与我的付出并不等价的结果。
想想初中随便就能考前几，上高中之后即使落了很多课成绩也在还能看得过去的水平，但是现再拼命学OI却依然进不了省队。从ctsc到apio再到省选，我已经有点意识到，大概，这确实不是我的强项吧。能学到这个程度，也就是因为那点好胜心，略微比其他人好一些的悟性，还有付出的那些努力。其实我并不差，但是优秀与顶尖之间，还是有无法丈量的差距。
而这条路的残酷性在于，它只需要那些最顶尖的人。
是时候该放下了。
况且，我也不想再让父母去花那么多钱只为了给我买个人头，自己的未来还是自己去打拼吧。

下楼吃点好吃的吧，一天都没吃饭了。
帮爸爸从宾馆的餐厅里拿了两瓶啤酒。我一个人站在电梯里，慢慢地喝了一口。清凉中带着苦涩，缓缓地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酒精刺激着我的每一个味蕾和神经。
突然很想醉一场。

省选前两天，得知了自己北大夏令营的申请通过了的结果，北大竟然还能给我个机会真是感动。但是省选成绩一出来，作为一个连全国赛都不能去、连CD类都没有申请的选手，想来北大也不会给我一个好一点的约定吧。连老师都说，去不去意义不大了。
我却说，我要去一次。走完该走的路，不辜负心中梦想的声音。
或者说，就当是告别吧。

来北京的这几天是很疲惫的，每天要走很远的路，还要打很久的比赛。我和大家一起抱怨、推搡玩闹，就像平常一样，但是对于我来说，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不一样的意义。来之前我就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正式比赛了，与其说拿到一个好成绩，我更希望这段时光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实话说，我的告别之战打得还算是不错的，让我在这些接连不断的打击之下找到了一点点自信。拿到协议，没有紧张，也没有失望。慢慢地读了一遍，NOI前100降一本线，前150降30，但是第一行赫然写着，必须是省队正式选手。就像是一个玩笑。
我签都没签。

雨突然下大了，在车顶上打出一串不成调的节拍。车窗上的雨珠像蚯蚓一样爬过玻璃，折射出我火热的瞳仁。
还记得每一次去卫生间，都要冲着走廊里孤独的摄像头张牙舞爪，几十米外都能听见我们肆意的笑声。
还记得写了一上午的题调不出来，直到下午跑操的时候还在机房里生气地砸键盘。
还记得我们因为没有老师严加管教，又加上自己的胆大包天，有时在下课铃没打之前就冲向超市或者食堂。
还记得中午吃完饭就冲回宿舍，随便倒在哪个下铺上睡一会儿，然后十二点半又冲回机房，做loli不知道从哪里交易来的考试题。
还记得为了帮zky学长留下来的权限号刷bzoj的rank榜，我们把自己做过的题都集中在一起提交，一下就领先下一名几十道题。也不知道zky学长看到之后，是吃惊，生气，开心还是感动？
还记得晚上打比赛打到凌晨一两点，强睁着眼睛看完评测结果，然后不停地咒骂着哪道题哪道题这么变态。
还记得我们一起打扫卫生，一起颓废，一起对着会考复习的小册子，大声地念出两道政治题。
还记得……
真的是一段快活的日子。
这次回去，机房里的人又会少很多吧。
告别这些种种，真的需要一些勇气呢。
身边的同学有的已经拿了无条件一本、无条件60，还有两个省队爷准备NOI虐场。
感觉自己和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了呢。
有的人注定了就能进省队，有的人注定了就会顺利取得圆满的结果，也有的人注定要经历失败和磨难，虽然都说我们要狠狠地扼住命运的咽喉，但是也许我们谁都逃不过命运的手掌心。这就是人生吧，毫无公平性可言。
突然感觉自己已经有了一种和年龄并不相符的成熟。
不是每一份付出都能有满意的结果，不是每一段传奇都能以完美谢幕。这些吃过的苦，付出过的汗水，这一切一切的回报，可能就在下一站等着我。也许，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中国人都向往“金榜题名，衣锦还乡”，而我，真的是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呢。
记忆中，这是我从小到大，经历过最大的一次挫折了吧。
想对我的父母、家人，学校竞赛组和班级里的所有老师同学，还有一切对我寄予厚望的人说一声抱歉，让你们失望了。但是我已经尽力了，希望你们不要怪我。
希望回去之后没有嘲笑，更没有同情，给退役选手一点点尊重就好。

停课也半年多了，文化课大概恢复到了半文盲水平？
而现在离高考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
都说人活就应该像齐天大圣，疯过爱过恨过闯过拼过努力过，但没怕过。
经历过那样的煎熬，经历过那样激烈的竞争，经历过那样失败的痛苦，高考，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虽然并不容易，但我还是希望，能再重新体验一下虐场的感觉。
希望所有的老师都不要放弃我，我发誓我不会再辜负你们一次。
接下来，大概会是暗无天日的一年。
无论怎样，会活下去。

再见，OI；高考，你好。

后话——想对妈妈说的话

感觉这一路下来，最想感谢，也最对不起的，是妈妈。
是你抓住我不断出汗的手，平复我即将冲出胸膛的心跳；是你搂住我，包容我擦干又流出的泪水，告诉我要坚强。
今年，我欠你一句母亲节快乐。当时，你为了陪我去省选忙得焦头烂额，我也被这个即将到来的考试搞得心烦意乱。本来都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一直想成为你的骄傲，却一次又一次地让你失望。
我不想让你操心，不想让你难过，也不想让你为了我付出这么多。
我会勇敢地走下去，用我的手，拼出我自己的未来；也用我的手，报答你对我所有的爱。
无论怎样，你在我身后，我就会很安心；希望只要有我在，你就会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