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有些数学命题是无法用数学方法证明的

内容提要

哥德尔最著名的成果之一是他的不完备性定理,该定理表明,在任何一致的公理数学系统中,都有无法在系统内证明或反驳的命题,并且公理本身的一致性也无法证明。

库尔特·哥德尔生平

1906年,库尔特·哥德尔(Kurt Gödel)出生,当时的数学领域看似已经几乎完备。数学领域的长期发展成果已被整理成几条公理,根据这些公理,人们似乎可以几乎机械地证明或推翻数学中的任何事情,也许还能延伸到物理学中去。

25 年后,一切继续快速发展着。在一次小型学术会议结束时,一位沉默寡言却雄心勃勃的维也纳学派的新晋博士壮着胆子说,他证明了一个定理,能证实整个项目最终必将失败。

在此后的 75 年里,哥德尔定理被赋予了近乎神秘的意义,为计算机革命播下了种子,但与此同时,它在实际应用中却被从事数学工作的人所忽视,并被视作与更广泛的科学无关。

然而,哥德尔定理背后的思想仍在继续发展。事实上,我相信今天我们正准备迎接科技的巨大变革,而其中的原理将是至关重要的。哥德尔最初的研究是相当深奥的。他从逻辑和算术的公理出发,提出了一个看似自相矛盾的问题:能证明“该命题是不可证明的”这一命题吗?

人们可能会认为,仅凭数学公理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哥德尔证明了,事实上,他的命题可以纯粹地被编码为一个关于数字的命题。

然而,该命题又说它是不可证明的

因此,这里就有一个用数学无法证明的数学命题:一个“不可判定命题”。而它的存在,当即说明了数学存在着一定的不完备性:有些数学命题是无法用数学方法证明的。

这些想法本可以就此打住。但是,哥德尔证明的技术细节中,出现了一些难以置信的有着实际重要性的东西。因为哥德尔用数字对命题进行编码,这个看似奇怪的技巧却是迈向通用计算(universal computation)思想的关键步骤,这揭示了软件的可能性,并引发了整个计算机革命。

从计算机的角度来思考,我们就能以一种现代的方式来理解哥德尔所做的事情:尽管他本人事实上只是想讨论一种计算方式,但他证明了逻辑和算术实际上足以支持构建一台通用计算机,这台计算机可以通过编程来执行任何可能的计算。

当然并非所有的数学领域都是如此。例如,初等几何和初等代数就不存在通用计算,也没有类似哥德尔定理的东西。但即便如此,我们仍然有实用软件可以证明与此相关的任何命题。

通用计算的出现,产生了许多深远的影响。

精密科学一直以我所谓的计算可归约性(computational reducibility)为主导,即找到计算出系统将会做什么的快捷方法。牛顿展示了如何找出(理想化的)地球在一百万年后的位置。我们只需评估一个公式,而不必去追踪一百万个轨道。

但是,如果我们研究的是一个能够进行通用计算的系统,我们就不能再指望像这样“计算出”(outcompute)它了;相反,要想知道它会做什么,我们可能需要进行不可归约(irreducible)的计算工作。

这就是为什么预测计算机将会做什么,或证明软件没有漏洞是如此困难。这也是数学会如此困难的核心原因:要建立一个给定的数学结果,可能需要大量不可归约的计算工作。

这就是导致不可判定性的原因。比如说,如果我们想要知道任意大小的数是否具有某种性质,计算的不可归约性或许会告诉我们:除非我们考虑到所有可能的情况(这种情况是无穷无尽的),否则可能无法得出确切的结论。

然而,从事数学工作的数学家们从来没有过多地为不可判定性担忧。因为哥德尔的原始论述是非常冗长的,当转换成数学形式时,看起来犹如天文数字一般。而多年来提出的仅有的几种替代方案,从实践来看也几乎是无关紧要的。

但我自己的计算机实验表明,事实上,不可判定性近在咫尺。实际上,我怀疑当今数学中相当多著名的未解问题,在通常的公理范围内都是不可判定的。

不可判定性之所以没有被更多人公认,只是因为数学家和大多数科学家一样,尽管以抽象概括著称,却倾向于把注意力集中在利用他们的研究方法能成功解决的问题上。

早在 1931 年,哥德尔和与他同时代的人甚至不确定哥德尔定理是否具有一般性,或者只是由他们的逻辑和算术形式主义所产生的巧合而已。但几年后,当图灵机和其他计算机模型显示出同样的现象时,哥德尔定理开始显得更加具有一般性。

尽管如此,哥德尔还是想知道,是否有类似的定理适用于人类思维或物理现象。虽然我们仍然不知道完整的答案,但我当然希望思维和物理现象原则上都像通用计算机一样,拥有类似的定理。

在我自己的工作中,最大的惊喜之一就是发现通用计算是如此简单。假如我们要系统地探索可能的计算系统组成的抽象宇宙,我们并不需要走太远。我们不需要有着十亿个晶体管的现代电子计算机,甚至不需要逻辑和算术的复杂公理。我们只需用一个简短的句子或一个三位数来概括的简单规则就足够了。

几乎不可避免的是,这些规则在自然界中是颇为常见的,而它们也伴随着不可判定性。太阳系最终是稳定的吗?生化过程会不会失控?一套法则会导致毁灭性的后果吗?我们现在可以预期,这类问题的通用版本都是不可判定的。

这可能会让哥德尔沾沾自喜。他曾经说他在美国宪法中发现了一个漏洞;他在朋友爱因斯坦的生日时送给他一个自相矛盾的宇宙模型;他还告诉我认识的一位物理学家,由于理论原因,他“不相信自然科学”。

即使在数学领域,哥德尔也和他的成果一样,总是被视作与主流有些格格不入

他数十年如一日地为数理逻辑提供核心思想,这位“自亚里士多德以来最伟大的逻辑学家”[ 约翰·冯·诺伊曼(Johnvon Neumann)这样称呼他 ] 甚至在变得越来越孤立的时候,还在专注于用逻辑将神学形式化,他开始相信莱布尼茨在 17 世纪的发现被压制了。随着他妻子健康状况的恶化,他开始对医生心存疑虑,又害怕被人投毒,最终在 1978 年死于饥饿。

他给我们留下了“不可判定性”这一遗产,我们现在意识到,这不仅影响了深奥的数学问题,还影响了基础科学、工程、医学等领域的各种问题。

有人可能会认为不可判定性是对进步的限制,但在很多方面,它反而是多样性的标志,因为它带来了计算上的不可归约性,以及系统建立超出简单公式所能概括的行为的可能性。事实上,我自己的研究表明,我们在自然界中所看到的许多复杂性正是源于此处。或许这也是我们从确定性的基本法则中建立起表面上的自由意志的本质所在。

在科学和技术领域,我们通常是通过精心设计来构建理论和生产设备的。但是,从哥德尔的方法所开创的抽象计算角度来思考,我们可以想象出另一种可能。因为如果我们用统一的规则或程序来表示一切的话,原则上我们就可以明确地枚举所有的可能。

然而在过去,这样的事情似乎一点儿也不明智。因为人们默认,要创建一个具有有趣行为的程序,需要明确的人类设计,或者至少需要类似自然选择的结果。但是,当我开始真正做实验并系统地运行最简单的程序时,我却发现,计算宇宙中充满了多样而复杂的行为。

已经有证据表明,我们在生物学中看到的许多非凡的形式,只是来自对这个宇宙的采样。也许通过搜索计算宇宙,我们可能会发现,甚至很快就能发现,我们自己所处的物理宇宙的终极基本规律。(然而,要发现它们的所有结果,仍然需要不可归约的计算工作。)

对计算宇宙的探索也将数学置于一个新的背景之中。因为我们现在也可以看到,除了我们从古巴比伦的算术和几何中最终继承下来的数学之外,还有大量的其他选择。例如稀松平常的基本逻辑的公理,现在看来也只是大约第 5 万种可能而已。而数学,长期以来一直都是一门纯理论的科学,现在则必须采用实验的方法。

对计算宇宙的探索似乎注定要成为未来科学的核心知识框架。而在技术方面,计算宇宙则提供了一个巨大的新资源,可用于搜索和挖掘服务于我们日益复杂的目的的系统。正是其不可判定性,保证了我们可以找到无穷无尽的令人惊奇的有用材料。

因此,正是从哥德尔关于数学的深奥定理中,我所相信的 21 世纪科学技术的决定性主题已经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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