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暮计划|“女孩和她爹就在这户人家家里住下了，是的，她成为童养媳了”

 

故事发生在1954年的一个冬日，一个女娃娃出生了，不幸的是，在女娃娃两三岁时，她的母亲就去世了，女娃娃不记得她的母亲长什么样子。女娃娃的爹（即父亲）那时也不过三十来岁，但他一直没有再娶，就这样拉扯着女娃娃渐渐长大。

这女娃从懂事起，就做各种家务活儿，在家洗衣做饭割草喂猪。女娃娃的爹也每天出去干活儿，那时还是记工分制度，不劳动就没有工分，没有工分就没法分粮食。但是，女娃娃的爹身体不好，即使他每天都出去干活儿，家里还是没有钱，还是没有多少粮食。

后来女娃到了该上学的年级了，可是她家里没有钱，她爹也不让她读书，只是偶尔让她去集市上卖鸡蛋，学习认数儿。女娃想去上学，于是她没事就会偷偷躲在教室外面，跟着老师学习认字。没有纸和笔，她拿烧火棍在地上比划；没有人教她帮她纠错，她就和上学的小孩儿交朋友，让他们帮忙指出错误。

后来，老师发现了这个总躲在教室外面偷听的孩子，老师让她写几个字看看，她就真的找了块砖头在地上写字，老师发现这个女孩的字居然写的那么工整，于是，老师让女孩领她到家里，决定亲自跟女孩的爹交涉。但在交涉过程中，女孩她爹表现得极为抗拒，她爹既付不起学费，又不想让女孩去念书。老师走后，女孩就被她爹关进了屋子，和猪关在一起。就这样，女孩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几天，总之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向她爹提上学的事。

女孩十几岁时，她爹第一次带着她去了离家四十多里地的一个小村子叫房庄，从这个村子到她原来的家，要走上大半天。村子里有户人家，男女主人身体都还算硬朗，家里有个比女孩大两岁的男孩，还有一个比女孩小七八岁的女娃。

她爹带着女孩来来回回了几次后，女孩和她爹就在这户人家家里住下了，是的，她成为童养媳了。自此，女孩喊男主人叫叔，喊女主人叫娘，和他们一起劳作。洗衣做饭去地里干活照看妹妹，她样样都干，她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小大人。

那时正是人民公社化运动发展得如火如荼的年代，全村一起干活儿，一起吃大锅饭。但大锅饭总是吃不饱，吃不饱怎么办呢？那时女孩的娘在村里做饭，总是把刷锅水留着，偷偷让女孩喝，后来食堂的领班发现了，大声呵斥女孩和她娘，差一点就不让她娘再做饭了。

等女孩到了二十五岁，她和男孩结婚了，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娃娃，唤作“青云”；两年后，他们又有了一个儿子，唤作“青海”——男孩和女孩变成了男人和女人。又过了五年，隔壁村子里有一个两岁大的女娃娃叫小红，父母双亡，家中又没有其他亲戚，好在女娃娃的母亲早年间和女人交好，所以女人就把女娃娃抱了回来，并视如己出。女人四十岁那年，又意外怀上了个女娃，算是老来又得女，男人给这个最小的女儿取名“小会”，意为“不会大事（的处理方法）会小事（的处理方法）”。

在物质匮乏的那些年，男人和女人即使每天都辛勤劳作，却依然吃不饱饭。他们每天吃的是黑面馍，只有在刚收过麦子或者过年的时候，才有可能吃到白面馍，他们有时运气好的话能吃上野菜，运气不好的话只能吃腌萝卜和咸菜。于是，他们和孩子们个个都饿的面黄肌瘦。为了家里多几个劳动力，他们让孩子们早早地辍了学。

他们的儿子念到初中就停止了学业，两个女儿都是小学刚毕业就辍学了，最小的女儿也仅仅是初中毕业。一家人辛勤劳作，共同努力，将家里的房子几次翻新。从草房子到瓦房，从瓦房到平房，日子似乎变得越来越好了。在女人四十五岁那年，他们的大女儿出嫁了，又过了两年，儿子也娶上了媳妇，两年后，随着我的出生，女人当奶奶了。

我的奶奶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她经历了过去最苦难最艰难的日子，对于今天，她满怀感激。“过去哪，谁能想到现在每天都有白面馍吃，顿顿都能有肉吃？”奶奶总是这样感叹，“那时候，想着要是顿顿有白面馍、有菜吃，就算是顶天（的生活）了。”对于学习认字，奶奶现在又重拾了兴趣。

“以前吃都吃不饱，谁还想着认字儿的事，谁要是不好好干活儿还说这，那就算是不务正业。不过啊，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得学习认字，不然以后想弄点啥都不方便。”奶奶不仅学习认字，还学习使用智能手机。我惊讶地发现，奶奶手机上不仅有微信，还下载了抖音，在抖音上她还上传了好几个作品，每个作品都有几个点赞。奶奶生活正在与时俱进，变得越来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