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之用

佛像之用

　　　　　　－－翁飞鸿

“水浸大佛膝，火烧凌云窟”－－电影＜风云＞里这句故老相传的验语，带着一种奇诡的美，深深印在我脑海中，而雄霸与聂风在大佛身上决斗的场景：风云际变，江波汹涌，一尊大佛坐地顶天，岿然不动！那种震撼的美至今令我回味不已。
　　也常见民间老妪拖着颤巍巍的身子，每日虔诚地拜佛上香，乞求保佑。而庙里的和尚更是至诚恳切，暮鼓晨钟，日日不辍。我读过几本佛书，就在想：高鼻大目、整肃庄严的佛祖，精雕细琢、变幻万千的千手观音，还有笑口常开、袒胸露腹的弥勒佛，以及轻灵飘逸的飞天仙女……这些美妙多姿的佛像就只是默默地立在那里，享受尊崇、应验神妙的吗？
　　当炽热的眼光再与四大石窟内席卷古今、包罗万有的佛像接触时，瞬时间神人交融、时空飞腾。气势恢宏的云冈石窟，各俱异态的莫高窟，栩栩如生的麦积山石窟，别具风情的龙门石窟，这里的每一个场面，都非双眼能够看尽，而每一个角落，都够你流连长久。这里的雕塑似乎都有着脉搏和呼吸，挂着千年不枯的吟笑和娇嗔。随着色流畅快高歌或是涡漩卷涌，随着刻笔由粗野狂放而渐趋精致细微，你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历史正悄悄地挪移，而佛正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渐渐地生根发芽。……据说甘肃艺术家只是在这里撷取了一个舞姿，就引起全国性的狂热；张大千举着油灯从这里带走一些线条，风靡了世界画坛……
　　原来佛也可以独特的方式，堆垒历史，凝示世间五彩。
　　当畅游在这美的历程中时，要挣脱身子去思考佛像功用所在，这似乎是大煞风景。在这里，请看看那些远方来的朝拜者如此晶亮的双眼，我相信，一切为宗教而来的人，一定能带走超越宗教的感受。或许最高的美育都带有宗教的风貌吧，或者是，相反……
　　然而，让我陷入沉思的，是那些当初一刀一锤雕刻着巨大石像的匠人们。我相信他们本身就是虔诚的佛教徒。
　　“佛法在人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犹如寻兔角。”众生皆以独特的方法在唱演佛法。而佛家倡导的众生平等，更是指出大乘佛法并非消极出世，而是主张积极入世。佛并非唯我独尊，而是默默地隐示着无神论。佛祖出世所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此“我”并非释迦牟尼一人的“我”，也正是“舜何人也，我何人也”人我一如、人性自觉的“真我”。佛教的精神，就在他生而能言的这两句话语中，已经透露消息了。如果纯从感情观点，视同放诞，未免厚诬佛语。
　　那么高高在上、只食人间烟火的佛像，是不是与这佛法真谛相悖呢？
　　普贤行愿威神力，普现一切如来前。一身复现刹尘身，一一遍礼刹尘佛（＜华严经普贤行愿＞）。这是修佛者修持心行先修的第一观想－－礼敬诸佛，一念间拜尽十方三世一切佛菩萨。为何这样修行呢？这是为了让修行者信念集于我佛，摒弃纷乱思绪，在意念中构筑自身。
　　而那些诚恳坚忍的工匠们，正是以这种凝聚一心的神通智慧，构筑了佛像，同时也构筑了自己。
　　对于百姓，佛像更是一种感召，一种安抚。它把人性神化，会诸造型，又用造型引发人性。于是，它成了民族心底一种彩色的梦幻，一种圣洁的沉淀，一种永久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