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在深圳，做个没故事的人

年底，不忙。整理下心情。想家了。在深圳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所以，现在就特别的想家，只想回去......
　　
小A
　　
　　 小A是我认识的今年第七个离开深圳的人。我记得最后一次跟她通电话的时候，是在十一月份，当时她在宝安机场用手机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埋头在办公室处理着一大堆的文件。电话接通的一刹那，她说，喂，我走了。接着就是沉默，很长时间的沉默，我说，哦。
　　
　　 然后她问我，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么？
　　 说什么？哦，顺风。这是我给她的回答。然后又是沉默。她那边有点哽咽，我听出来了。接着电话就被挂了。其实，我想说：等等我，我们一起走吧！
　　笑笑，苦涩的笑，继续处理我的文件。
　　
　　 我只是深圳一贸易公司的一小职员，每天为着三餐努力着，没天降横财的运气，也没攀龙附凤的本事。只会按照自己的原则做事，在公司里面是显得微不足道的，但是也不至于差到被炒的地步。所以我至今还活着，没饿死在深圳的街头。
　　
　　 认识小A是很偶然的事情。
　　 那次下班回家，华强北到布吉的车上，很晚了。车上挤满了人，全都是和我一样工作在关内住关外，租不起关内房子的人。在摇摇晃晃昏昏欲睡当中，我看见一男的把手伸向一女的挎包里，车上人太多，估计没几个看见。看见了也不敢说吧？小偷？可是，被偷的没发觉。我挤了几步，到了那女的旁边，拍了拍她肩膀，问她：今晚吃什么？然后用眼睛看了那小偷一眼。那男的悻悻地把手缩回去，瞪我一眼，转身。被我拍的却很惊讶地望着我，我偷偷摆了摆手，叫她不说话，又看看背对着我们的小偷。指了指她的包。
　　
　　 她看了看被拉开的包，也明白了。感激地笑了笑。然后对我说：今晚吃火锅，不做饭。我请你！
　　
　　 德兴花园站，我们都是在那下车的。下车的时候我挨两个人踹了几脚，小偷和他的同伙。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接着是下来的是被偷的那女的。那晚上她还真请我吃了饭，离开的时候交换了联系方式，和我一样是做外贸。ANNA，是她的英文名。我叫她小A。
深圳是个很容易让人寂寞和堕落的城市，真的！
　　
　　 也许是同行，又或者是大家都是农村来的。我和小A很谈得来。住得也不远。所以，每每周末，我们都一起出去玩，图书馆，红树林，爬山.....有时候我还会在她那撮一顿。没别的，只因为两个都是异地他乡漂泊的人。
　　
　　 秘书，在中国是个很暧昧的词语。也是个很暧昧的职业，很容易让人产生想象。小A就是她公司老板的翻译秘书。在我以为我们会走到一起的时候，小A做错了很多事情。错了，真的错了。
　　
　　 有人说，女人不是不堕落，是堕落的诱惑不够。这话是真的，特别是在这个城市。
　　
　　 小A在一次出差回来后变了许多。出手阔绰，上班也不准时。每每我在她楼下等她去上班的时候，总是得到她一句：你自己先去。我打的。
　　 打的？到关内？对于一个月薪只有两K多的人来说，这是一种奢侈吧？我不明白。
　　
　　 小A过得比较富裕，但是不开心。这是她出差一星期回来后的变化。
　　
　　 周末，她请我吃饭。在布吉的华神火锅城。她喝了很多酒。在回来的路上死命地吐。回到她房间的时候，她拉着我手不让走，叫我搬去和她一起住。我很惊讶，问她原因。她只是哭，问我愿不愿意搬。
　　
　　 对于不明白的事情，我总是想弄明白，可是。我也错了。真的错了。我不该问。
　　
　　 在我坚持下小A断断续续地讲出来。她陪老板出差，见一外国客人，订单量大，利润也大。但是，老外看上了小A。签单卡住。八万，是老外给的价格，一晚。在老板的种种承诺下，小A拿了钱，做了。她说她需要钱.....
　　
　　 我跑到楼下拼命扣喉咙，想把这吃进去的全吐出来。我只觉得恶心，吃了个苍蝇般恶心。然后回家，倒头就睡。
　　
　　 第二天，她找我，我没理会。第三天，我就搬离了布吉街。到她离开，我都没去见过
　　
　　。听说她薪水翻了一翻，升职了，后来又辞职
经理
　　
　　 经理姓刘，山东人。在认识他第一天我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不留在山东。山东有烟台，青岛那么好的城市，而要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地方。他曾经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在深圳，你能更深刻地感受到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那句话在他跟我说了不久以后，他就回家去了。他说：累了，在外面怎么好，还是家里舒服。回去做点小生意，两口子平平淡淡过下去算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很心酸。
　　
　　 经理可以说是我的半个老师吧。进来这个公司就是他面试我决定要我的。在当时，要一个应届毕业生，他顶着多大的压力？我不知道。他一个五年的老员工，在这事情上面，挨老板训了几次。这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此后工作的点点滴滴，经理几乎是手把手地教我。从菜鸟，到熟悉，再到老油条。一路走来，错过，哭过，累过笑过。每一点都倾注了他的心血和努力。人家都说他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他总是笑。这让我觉得在深圳这个花花世界，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新劳动法的实施，是经理离开的间接原因。他是个老员工了。利益，是直接的原因。在公司与供应商面前，经理倾向了供应商。他看不习惯老板赖了人家的钱那么久。吵了几架后，他选择了递交辞职报告。
　　
　　 在我送他的时候，他说：累了，在这真的累了。我想，我是不回来这工作了.....
乞丐
　　
　　 对，我想说的就是乞丐。我经常见的一乞丐。我不知道他是否是骗子。但是，他年纪很大了。真的很大了。估计，比我奶奶的年纪还要大。估计，有七十多了吧。我不知道。
　　
　　 这乞丐原来一直是在布吉街上的，我经常看见。每次看见，我都会看一眼，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总是要看一眼。虽然看着很难受，但是，总忍不住。心酸，是我的感觉。看一眼一块钱，然后转头，去挤那趟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到华强北的车。一块钱，心酸。是我看一眼的代价。我不知道，他记不记得那个看见他都会给一块钱的年轻人。
　　
　　 有一次我居然在华强北曼哈购物广场对面的国美门口看见了他。花白的头发和花白的胡子，依然是那件很久很脏的衣服。来来往往的人群当中显得格外的耀眼。他的脏和乱，衬托出了来往的时髦裙子，笔挺西装，妖艳的女人.....
　　
　　 一如既往地我从他身边走过，伸手进口袋，摸出一块硬币，放进他碗里，然后转头，深深地吸一口烟，向着赛格的方向走去。
　　
　　 其实，我每次都想跟他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深圳，有太多需要帮助的人了。而我，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同事
　　
　　 同事小张比我来这公司晚了一个多月。但是他出来社会比我早。属于老油条之类的了。可是我还是要叫他小张。因为我比他大一个月零5天。
　　
　　 小张属于那种人家人爱车见车载啤酒瓶见了打开盖的人。人见人爱，是女同事。因为他张得有点小帅，够高大，嘴巴会说话。用某女的话来说：小张嘴巴甜。车见车载，是领导。小张和领导关系搞得特别好。公司一女上司被他三言两语，就很自动地把车钥匙给他，车子借他了。啤酒瓶打开盖，是男同事，供应商。小张圆滑，圆得你找不到借口向他发火。
　　
　　 还是借用某女一句话：小张就一泥鳅，而你就一木头。啥也不懂，就会工作。
　　 这我承认，小张去泡吧。虽然薪水不高，对泡吧却乐此不疲。带个吧字的，他都会去泡一下。这个我不会。小张会经常给女同事带点零食，我也不会。我自己的钱只会寄家里，买书，借人。因为他是泥鳅，所以，在公司里是很受欢迎。可是，受欢迎的小张还是被借给他车的女上次给炒了，然后不得不离开深圳。
　　
　　 原因：小张和女同事间的关系搞得太好。好得和两个去了酒店开了房。同一星期内。最后，这事情不知道怎么在公司传开了。谁都知道他踩了两船，两女也因为这样差点大打出手。
　　
　　 在两女差点在公司大打出手的那天上午，女上司怒气冲冲地走进业务部，阴着脸，指了指小张：你，跟我进办公室一趟。
　　 十分钟后听到办公室传出摔杯子的声音，接着是小张出来，收拾完东西，走人。
　　
　　 这一走就是三人，一男两女。据说小张和两女前还和女上司搞上了。这是他被炒的直接原因。上头不允许他出轨。
　　
　　 小张还是离开了深圳，因为两女的纠缠，谩骂。走的前一天问我借了两百块。他说：要走啦。待不下去了。但是，深圳，毕竟我来过玩过，没遗憾了。
　　
　　 他走的那天晚上，我自己喝得大醉，没为别的，因为，我也来过。
老板和老板娘
　　
　　 怎么说这么一对有意思的夫妇呢？我也不清楚。
　　
　　 老板是台湾人，老板娘是大陆的。以前听经理说，老板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很辛苦，差点破产了。当他成功以后，老板娘就接过手，把财务大权拿在手上。一反以往温柔贤惠的样。
　　
　　 他们是怎么相识到结婚的，经理没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老板包二奶，老板娘养小白脸。其实，这些都不是秘密了。公司上下的人全知道。包括清洁工。
　　
　　 老板很少在深圳，在酒店和飞机上的时间比在他家里和公司的多。老板娘在香港的时间比在深圳的时间多。听说老板在深圳租了套房子养了个女大学生。老板娘在香港养了个小白脸。但是，他们却没离婚。不可思议。
　　
　　 老板和老板娘在年终晚会上终于一起出现了。四十多岁差不多五十的老板神采奕奕。三十多将近四十的老板娘也眉目含春，看得出两个人阴阳调和都很好。用眼下流行的词语：和谐。真和谐。此话是公司一男同事悄悄对我说的。可是，我没看出来。
　　
　　 年终晚会上，老板喝得醉醺醺，老板娘则中途离场。我看见窗外，有一车子接离去。车牌，不是深圳的。
　　
　　 散场的时候，老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深圳规则：努力赚钱，有钱及时行乐。
　　
　　 我无语。
清洁工黄阿姨
　　
　　 清洁工黄阿姨是和我最聊得来的人了。在公司里面。
　　
　　 黄阿姨四十多岁了，也许是常年做体力活的原因，使得她看上去有五十多的样子。公司的某些自诩白领的女性看见她总是绕路走，生怕人家弄脏她们的小短裙。
　　
　　 可是，黄阿姨却很受男同事的欢迎。某些小道消息，第一个知道的总是黄阿姨，他们都喜欢找她打听。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公司里面的大部分男同事都觉得黄阿姨像自己的妈妈。勤劳，谦卑。看见她总会想起家里人。我们都是农村来的孩子。都是。
　　
　　 黄阿姨很会关心人，什么人有点小病小痛的，第一次想到的就是找黄阿姨问问有没有偏方。去医院看，太贵了，舍不得那个钱。黄阿姨第二天总会告诉你该怎么怎么样，吃什么。或者是给你带点药。天冷什么的提醒你注意什么什么，怎么保暖。我们都喜欢跟她聊天，说家里，说工作的苦闷。有时候，还会买菜到她住的地方做饭，她也从不拒绝。
　　
　　 经理在没走的时候，总喜欢和我到黄阿姨家聊天。我们去的时候，有时候会发现其他的一些同事也在。
　　
　　 黄阿姨有个儿子在读大学，明年毕业。她跟我们说：以后我儿子毕业了，也和你们一样有出息。我就不白辛苦了。
　　
　　 她说这话让我们汗颜。非常汗颜。
　　
　　 黄阿姨还是要走了。常年的劳累，使得她身体已经吃不消这个工作。她儿子也多次叫她回去。
　　
　　 在她走的时候我们几个男同事凑钱给她买了张机票，让她不用熬这么长久的车。我们一直把她送到进安检的门口。在我们回来的路上，一同事很伤感地跟我们说：黄阿姨，真像我妈。
　　
　　 我们都明白，只是，都没出说出来罢了。
迷惘的华强北和某人
　　
　　 某人跟我说过：华强北的人多得像战乱时候的大逃亡。同样的，身处华强北的人群中，你的迷惘也会像逃亡的人一样四处乱窜，惶惶不安，不知所措，分不清东西南北。
　　
　　 其实我并不了解某人，不知道他姓甚名谁，身高几何，长得啥模样。但是，我很早就认识了某人。那是在05年的时候吧？某人是个有故事的人。
　　
　　 某人以前是榕树一个版块上有名的瞎掰高手。瞎掰得让你心服口服。但是，某人写的文字很犀利。我总是奇怪，他是怎么组织起这么犀利的文字的。
　　
　　 某人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写得字变得幽怨起来。如一个守护夜不归宿的丈夫的怨妇。然后突然间就消失在榕树。这直接导致了很多人离开。因为少了他，那版块变得很冷清。不得不承认，某人在我读书的时候对我的影响是比较大的。
　　
　　 后来某人在天涯出现了，我都不敢相信那个熟悉的ID真的是他。我仔细看了他的帖，还是一样的幽怨。再读他的文字，却没有了以前那种让我感觉刀刺的文字。
　　
　　 某人一直藏在深圳。最近地一次跟他联系，是在十二月吧。他跟我说他在深圳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戴着帽子插着耳塞背着包在华强北晃。他说，当你在这么多的人当中晃的时候，你能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的迷惘，自己的孤独。步履匆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脚步为你停留。
　　
　　 某人又消失掉了。他的ID我看了一下，注销了。他给我留了个言：车多人多的深圳使我感到害怕。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不信任使用感到疲惫。速食面般的爱情和利益为上的出事使我不习惯。我想，我还是走吧。
　　
　　 然后，某人又不见了。
　　
　　 在他消失后，我学着他戴着帽子插着耳塞背着包在华强北晃，看着人来人往的人。我却晃得如此的难受。
结束语
　　
　　 其实，自己很少在网络上发帖的。只是最近，离开的人多了。自己有点感慨罢了。
　　
　　 回过头来，发现自己又打错了不少的字，闹了不少的笑话。如我的工作，我的生活。在错综复杂中前进。在人际关系这张大网中攀爬，希望能够找到简单点的道路，简单点的方式去生活。
　　
　　 我们都是这芸芸众生中微小的一个而已。在这样的城市过着与自己理想违背的生活。努力了，拼搏了，失败了，也成功了。
　　
　　 我总是在想：在旁人看来缤纷多彩的深圳，身处其中的为什么却会感觉到莫名的恐惧，不安，迷惘？
　　
　　 是这个城市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改变了这个城市？在纷纷攘攘当中，我们是否还可以为它再停留？
　　
　　 我不知道。真的。
　　
　　 好了，该回家了。
　　
　　 再见，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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