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瑶】#二.

闹钟的铃声已经响了半分钟。

 

人慢慢抬起一只手，摸索了两下才关掉闪烁的手机屏幕。她翻了个身坐起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嗯…

 

嗯？？？

 

胸口处好像隐隐作痛，童瑶猛地清醒过来。她立刻坐直了身子，怔愣了一下，用还没反应过来的震惊目光环顾四周。

 

是我家……

 

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额头，一片冰凉，满是冷汗。

 

我做了个梦？

 

可是那梦又模模糊糊，刚醒的时候可能还有印象，现在仅剩大概的感觉了。只记得坠入深海的冰冷、窒息，以及被穿透一样的疼痛。童瑶摇摇头，自己的身体现在安然无恙，显然疼痛感是梦的残留。并且这会儿那种感觉已经淡去了。

 

比起平时的早晨已经算是耽搁了好一会儿，她麻利地从床上翻下，穿衣洗漱。不明不白的梦境已经被抛在脑后，女高中生行色匆匆地出了门。

 

早晨的温度刚刚好，日出前后是一天中最凉爽的时刻。虽然早已入秋，但是气候更似夏季。童瑶骑着车子赶去学校，头发被风吹起。她拐了个弯进入另一条街道，没听见身后的声音。

 

砰，砰。清晨空旷道路上沉闷的响声。

 

自行车抄着小道，从小巷里钻出来，直接停在学校门口。似乎是来学校太早了点，校门还没有开。送学生上学的私家车渐有堵满整条道路的趋势，路口的车肉眼可见多了起来，绿灯还迟迟没有出现。

 

童瑶靠着车子漫不经心地等开门，一边想起昨天看上去就很不好招惹的新班主任。班主任如果有车，肯定也很张扬，就好像那边停着的一辆…咦。

 

她张开嘴盯着那里。

 

一辆黑色的车辆刚刚停靠在路边，紧挨着她方才说的红色小车。从上面下来一个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正在从车里拽出什么。

 

人突然感到呼吸一滞。心脏顷刻间被揪紧，未知的危机感从脚底直冲大脑，她想要转身就跑，远离那个一百米外的路口，越远越好。可是双脚被牢牢钉在原地，她眼睁睁地看着黑色车辆另一侧又走下来一个人，和先前的那个人一起转过身来。

 

早晨还没有阳光，但是什么东西好像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童瑶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神经质地颤抖了一下，擦着地面后退的鞋跟发出短促刺耳的摩擦声。她迅速收回扶着自行车的手，动作大到几乎推倒车子。在她猛然收缩的瞳孔里，那两个人端起手中的物体——

 

“啊——！！！”

 

第一声尖叫在平地炸响。

 

没有给人们因震惊而沉默的机会，两个黑衣男人手上的动作不断。枪口不停地颤抖，子弹扑上周围每个群众的身躯，枪声却被淹没在哄然的惊恐叫声里。

 

她像是石化一样站在原地，竟然没有马上就转身跑走，而是愣愣看着这副光景。握着的双拳僵硬不动，没有半分恐惧的反应，只像是感到莫大的震惊。

 

有人手忙脚乱地想要把车子掉头开走，却和别的车辆磕碰摩擦最终全都动弹不得。有人缩在驾驶座上，紧紧护住身旁的孩子，被击碎的玻璃扎了满身。有人慌不择路地一脚踩空，摔落在地的时候却因为后心的弹孔已经失去爬起的能力。

 

面罩遮住了黑衣男人的表情，童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笑，但是她的确看到了这辈子见过最难看的笑容。被击中胸腔的女人趴在地上，身躯痉挛，口中只能吐出气音与鲜血，却仍在朝着她伸出手。

 

“…救…”

 

虽然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但童瑶看得清她的口型。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啊求你了救救我！！！女人无声地大喊着，面目狰狞，像是在丑陋地大笑，口中涌出的鲜血糊花了整张脸的妆。

 

童瑶站在原地看她，看着她使出浑身的力气爬过来，那只颤抖的手挥舞两下，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腿。指节发白的手似乎用上了平生最大的力气，竟然把人一下子拽倒，连带着书包摔在地上。

 

“…我…！”

 

女人还在拼命地喊着。童瑶坐倒在地，看到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把自己的裤腿染成一片红色，指甲抠入自己的皮肤。而她感受不到多少疼痛，只是呆呆地…呆呆地，那样看着，好像看了很久很久。

 

啊，是班主任。她最后认出来。

 

所以说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她不知道也没去想为什么第一个念头是这样的。她歪歪脑袋，觉得这个女人可能没办法站在讲台上了。

 

真奇怪啊，对于死亡的认知却像被隔在了几光年外，无论如何也传达不到她的大脑里。她无意识地伸出手拉住女人的胳膊，想要把她扶起来，视野里却看到班主任的后背被一只沾满鲜血的靴子狠狠踏下。

 

童瑶木然地抬起头来，视线直直对上漆黑的面罩。额头被还在发烫的枪管抵上，而她恍若未觉。

 

那个人背后的天真亮啊，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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