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与被监控：亚马逊监控技术的隐性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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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资本主义”（surveillance capitalism）一词由哈佛大学教授肖莎娜·扎波夫（Shoshana Zuboff）首创，用于描述谷歌和脸书等互联网平台通过追踪用户为获取免费服务而进行的在线行为并由此来获利的操作系统。

 

近年来，另一家同类型公司——亚马逊及旗下子公司Ring采取了一种截然不同的监控方式，即为用户提供实体监控设备，让他们可以跟踪其他人。这与其说是监控资本主义，不如说是一种普通的旧式监控技术。

 

这种监控技术模式远比监控资本主义直接得多，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如此：客户直接向Ring付费，就有权在其房内安装带有Alexa功能的摄像头。监控的权力掌握在用户手里，他们可以选择是否与邻居或通过“邻居”（the Neighbors）应用程序与执法部门共享拍摄内容。

 

不过，这两种模式有一个共同点：用户支付的费用并未包含监控成本。经济学家称之为外部性（externality）。对Ring来说，隐私成本并不由购买Ring设备的人承担，而是由使用该设备观看的人来承担。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比脸书模式更阴险——人们会选择使用脸书，但并不一定愿意自己被Ring摄像头拍摄。但另一方面，Ring可能会辩称其设备也具有正外部性，因为即使人们没有购买他们的设备，其设备也让邻里之间更加安全，尽管相关证据好坏参半。

 

Ring模式

 

Ring

亚马逊不久前举办了一年一度的Alexa硬件发布会，一套由Alexa驱动的新型小工具当天亮相会上，这套小工具有望将云数码眼睛和耳朵插入新的空间和环境。

 

去年，这套设备包括耳塞、眼镜框、指环和Ring室内摄像头（一种用来补充Ring外部门铃的室内安全摄像头）。该公司去年还发布了Amazon Sidewalk，这是一种网状网络协议，可在实体邻居之间实现共享，可连接家庭Wi-Fi范围之外的智能设备，并有可能覆盖整个街区或社区。

 

当时，笔者曾写道，被称为“Everything Store”的亚马逊正在变成“Everywhere Store”，这家云公司在现实世界中的存在已不可避免。Amazon Sidewalk是去年引入的概念，现在亚马逊正在为其发布做准备。

 

今年活动的焦点是无人机摄像头，它会不断在房屋附近徘徊，监控每一个房间内的情况。这款摄像头名为“Ring Always Home Cam”。明年正式上市，售价250美元。其设计定位是一款家用私人监控设备。可动性使它几乎可以到达任何地方（除非把门关上），从而填补了固定式Ring室内摄像头的不足。

 

从亚马逊的宣传视频中可以看到这样的画面：一个倒霉的小偷在闯入一扇推拉门后，被该设备穷追不舍。它也许还可以用来检查房主是否忘了关炉灶或忘了锁门，制作家庭电影（或TikTok短视频）或逗宠物——尽管后两种用途可能会因为无法手动控制而受限。它只能按照用户预先设定好的路线飞行。

 

该设备的问题显而易见，那就是会飞的家庭监控摄像头也可以用来骚扰房主的家人，但亚马逊显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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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纽约时报》报道称，越来越多的施虐者采用智能设备来监视、恐吓和控制其伴侣。华盛顿大学教授瑞安·卡洛（Ryan Calo）在推特上表示，“这样做的结果是，孩子、配偶或室友再也不能逃离摄像头。操作者可以随时随地监控任何人。同时，亚马逊也获得了进入房屋内部的通道，”

 

不难想象，亚马逊终有一天会通过Always Home Came等工具来清点用户的物品并向其推荐需购买的东西，甚至会自动下订单，类似于为整个房屋服务的智能冰箱。这可以让亚马逊在绘制用户日常生活数字地图的竞争中领先于脸书和谷歌，而由此促进了现实技术的扩张并改善了其虚拟助手。

 

该设备具有一些基本的隐私功能。它只在飞行时进行记录，并且会在飞行时发出噪音，这使得用户及其家人不太可能忽视它的存在。“你能听到的正在被窥探到的隐私，”Ring的创始人杰米·西米诺夫（Jamie Siminoff）在一篇博客中说道。笔者不确定他是否正确，人们可能会把嗡嗡作响的无人机摄像头与隐私感联系起来吗？可能吧。

 

该设备停靠在平台上时，平台会挡住摄像头。而且它只能按照指定路线飞行，所以它不会飞进浴室这样的地方（除非用户制定了这样一条路线）。尽管以上功能在防止滥用方面没起什么作用，但它们却有助于保护客户免受意外误用带来的困扰。

 

马库姆社区学院（Macomb Community College）的数字监控专家克里斯·吉尔兰德（Chris Gilliard）告诉笔者，他一直关注Always Home Cam在亚马逊未来计划中所扮演的角色。

 

他说：“大多数情况下，我认为它是亚马逊已筹谋过的某种侵入性更强的设备的垫脚石，”比如，2019年一个户外监控无人机获得了专利许可，可能就会允许Amazon Sidewalk这类设备在用户房屋四周巡逻。

 

亚马逊还在活动中发布了一款新的旋转式Echo Show智能显示屏，它可以检测人体形状并通过摄像头追踪你在各个房间的行动轨迹。

 

亚马逊还推出了三款用于汽车的产品：Ring汽车摄像头、Ring汽车警报器和一款名为Ring的汽车连接系统。汽车制造商可利用该系统将这些设备集成到汽车系统中。Ring汽车摄像头看起来像是Ring最初的门铃摄像系统的自然延伸，专门用于阻止闯入车内和汽车盗窃行为。

 

该公司还发布了Alexa Guard Plus,一项安全服务，该服务通过用户的Echo和Ring设备监听可疑声音，向用户发出通知，在被入侵时警铃大作，甚至还可以自动拨通亚马逊的私人紧急求助热线。

 

所有这些都应该进一步巩固亚马逊在构建新的私营分布式监控基础设施方面的领导地位，该基础设施可为客户和执法部门提供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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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美国的犯罪率在监控技术的繁荣时期大大降低呢？亚马逊和Ring并没有试图去证明其合理性；它们的营销活动利用了人们的恐惧心理，但对恐惧心理的合理性却只字未提。

 

在一个无时无刻都在监视彼此的社会中，其风险显而易见：随着每扇新门、每台新车、每座新房、每条新街都出现了与云端相连的人工智能摄像头，没有被监控到的空间越来越少，人们对隐私的期望值会愈发下降。

 

但是否购买监控技术不是由社会决定的，而是由每个客户决定的。笔者购买了监控设备，则可以安心使用，但其他人的隐私却会受到侵害，至少，亚马逊希望用户是这么认为的；实际上，令人担忧的是，用户自己的摄像头可能会被黑客、执法部门甚至家人用来对付用户自己。

 

客观来说，如果Ring设备的广泛使用让犯罪率整体下降，那么用户的监控设备理论上也可以让其邻居受益。但笔者想再次强调，是否要在亚马逊控制的监控状态下进行权衡还是一个未知数。

 

监控技术和监控资本主义看似毫不相关，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可以彼此促进。迪特尔·博恩（Dieter Bohn）在采访时说，亚马逊高管戴夫·利普（Dave Limp）试图淡化围绕监控技术产生的隐私忧虑，指出人们已经在其他方面没有了隐私——“比起无人机，我更担心你手机上的摄像头。”

 

当然，亚马逊并不是唯一一家开发监控技术的公司。预计估值额超过200亿美元彼得·泰尔（Peter Thiel）支持的数据挖掘公司Palantir的运作模式有所不同，它主要负责处理数据（包括多种形式的监控数据），而不是提供收集数据的硬件。

 

它的客户主要是政府机构和大企业，而不是个人。它只有125个客户，这对于一家经营了17年的公司来说是个很小的数目，但它的大多数客户都具有庞大的规模。

 

不过它的价值主张与亚马逊类似：它承诺帮助客户追踪并预测人的行为——尽管经常为之，并不总是如此，为了个人安全，不惜以他人对隐私的期望作为代价。

 

该公司目前尚未盈利，因为它积极地将其所得进行再次投资，以期签订利润更大的合同，其中包括和联邦机构（比如移民和海关执法局）签订的合同。该公司帮助其追踪无证移民并将其驱逐出境，还与美国军队签订了合同。其数额庞大的估值表明，投资者看好该模式。

 

 

无论怎样权衡，除非我们制定出标明隐私期望实际价值的法规，并对降低该价值的技术施加限制或提高成本，否则监控技术的繁荣就有可能持续下去。

 

成本越低，监控越会无处不在，因为我们都为了自己的安全牺牲了彼此的隐私。社会——尤其是其中的边缘化群体和弱势群体——将承担这无形的成本，而大型科技公司和其投资者则会将有形的利润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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