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的梦未醒

男孩篇

  打发走了父亲为照顾我而雇的女保姆,给了她自由,她还了我一片宁静。

  夜已深。

  一人独坐阳台,聆听月色,上海的早春深夜冰冷刺骨,时而会飘来些许冷风——却是我唯一还能感觉到自己尚在人间。不知道这会儿的夜空是月朗星稀还是阴云密布。我用尽了所有能用的器官,只有风,和自己的呼吸,我的世界一无所有。

  与我为伴的是冰冷的白墙,和无论垫了多厚的棉垫却永远都暖不热的轮椅,在这静谧得令人麻木的黑夜里,心脏好像在冰水里浸泡过。

  漫长的夜好似不醒的梦。

  “哐当”一声关门声,紧接着的便是林肯公园激昂的歌声,充满力量的劲爆歌声好似从每一根骨髓发出,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一词一调,源于愤怒的呐喊,发自肺腑的抗拒,犹如一颗聚集已久的能量球在我的心灵最深处原子弹般爆炸,冰冷的心渐渐融化,幻想伴随着他们的歌声一起灰飞烟灭。

  “喂,瞎子,等我很久了吗?抱歉了。”一女孩声音从右面阳台传来,还夹杂着泡面与酒精味,香水味也换了。

  无语。

  不回答,并不是我讨厌人家叫我瞎子。等待?对我来说,始终在等,却也始终未等。我没有等她,我等的是什么也只有自己才知道。她的一声抱歉倒是让我平静的心里泛起层层波澜。

  “今晚的夜空有些阴,月亮有些昏暗,星星也没有几个。不会失望吧?”

  无语。

  不回答,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月的阴晴圆缺,星的星稀灿烂。好似梦中烟云,我对它无情,它也对我无义,只是对于女孩的体贴多了份感激。

  “今天在酒吧,有一混混想调戏我,被我差点把他弟弟踢掉。”说完便是“咯咯”的笑声。

  女孩名叫李媛,与我相识不过一月。初次相逢的那晚,也是如此情形。

  那夜,阳台吹风,突听一女子在隔壁打电话的声音,凭借着敏锐的听力,女孩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

  “你们搞什么呀,我现在才20岁,你们瞎操什么心呀?”女孩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为我好,我知道你们从小都为我好,可这次我就是不稀罕。”女孩使劲挂掉电话,声音已开始呜咽。

  我知道女孩是刚搬来的,这半年来,附近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的耳朵都会告诉我的。

  安静地坐在那里的我,早已和黑夜融为了一体,女孩并未发现我。

  起先女孩是呜咽,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大,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女人泪断人肠,连我这种人,也不免为之动容,想安慰却不知如何说起,只能无声地陪伴她继续听她一人流泪。累了,渐渐变得无声。伴随着打火机的声音,浓烈的烟草味轻飘而至。由于吸得太过着急,烟草呛得她激烈地咳嗽,接着又是低声哭泣。然后又是火机点烟声,可就在这稍纵即逝的瞬间,她好像感到了什么,又是火机点火声。

  “喂,你,你是人吗?怎么不开灯?干嘛要听别人讲话?”听她的口气既尴尬又窘迫。

  虽说我也是无意去听的,但难免也会有做贼心虚的感觉。但还是镇定自若道:“按道理来说,是我先在这的,只是你没有发现我而已。再说,我并没有听到什么,无非就是你哭了,女孩子哭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那你怎么不开个灯呀?扮鬼吓人是吧。”女孩接着口气一软,“我哭得是不是很丑呀?”

  “我不开灯的理由有很多个,至于你是美是丑对我来说也都是一样的”

  “你,你怎么,那你都听到了什么?”女孩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只有两句,一是‘你只有20岁’,二是‘有人从小就对你好’这些对我来说也毫无意义。”

  “你说话的口气可真个性呀。嘿嘿,我们可是邻居呀,我叫李媛,你可以叫我媛媛,希望我们两家能够相处愉快。对了,我是上海某某大学的一名大一学生,在这里租的房子,家里就我一个人。你呢?听你的声音不是很老呀,怎么说话的语气那么老气横秋”女孩一阵炮语连珠。

  哎,女孩的心思真是说变就变呀,刚刚还哭成泪人,可转眼就阴转晴,比老天爷变得都快呀。可这些原本简单的问题对我来说是多么的难以启齿。“对不起,你说的这些,我一点也不想听,我只是在这看看星星月亮,你打扰我了。”说完推动轮椅进里屋去了。

  身后留下女孩茫然自语道:“真是个怪人呀,看星星月亮,有吗?咦!轮椅?不是吧?”

  女孩篇

  我是个只有二十岁的女孩,家乡是在北京。从小到大,我就像一个闪闪发光的公主一样长大,我有着美丽的容颜,前卫的装扮,有钱的老爹。在家里我像慈禧太后一样把持朝政,我要什么,父母就给什么,父亲用事实一次又一次证明钱是万能的;从小到大我都是贵族学校的公主,男生的暗恋对象,女孩的嫉妒对象,整日整月整年地活在看情书收礼物约会等事情上,金钥匙在我嘴巴里一含就是二十年。我就像万草丛中的一朵金花,看似耀眼动人却孤苦伶仃。

  有人说我是活在福中不知福。或许吧,只是得到的越多,就越不懂得珍惜。父母的爱被我当作理所当然,男生的追求在我面前一文不值,我伤害的人太多了。当你明白这些时,却已经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一切尘埃落定,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了。

  事实证明我是个足够聪明却又足够马虎的女孩,从小我的学习就很差,高中一毕业我就失业在家,凭借着父亲足够多的金钱,我还是来到了这里。我之所以选择上海来学习,主要是因为离家足够远,以为换个环境或许就可以得到丑小鸭一样的友情和爱情。

  我满怀希望离开父母的安乐窝来到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里,我不化妆,穿着普通,平易近人,看着那些打扮时髦的同学,我暗自赞叹自己的奇思妙想。刚开始由于对彼此的陌生还是很开心的。渐渐的,有男生开始陆续追求我,说我有那些艳丽女子所不具备的纯洁美,我的拒绝渐渐变成了高傲。我又一次成为了女孩的众矢之的,她们说我是狐狸精,怪我的自命清高勾引着她们所有人的的王子。我欲哭无泪,一切还原与根本。

  由于不能和寝室室友相处,我逃离了学校,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处房子。一人独处虽然孤寂,却能够静下心来思索人生。离家不远的一家不大的酒吧,是我平日里消遣的场所。渐渐的,也爱上了这种一个人的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一日夜里,老爹突然打来电话,说是要我和一当什么官的公子相亲,说那孩子仪表堂堂,一看就是人中之龙,要我先和他见个面。听到这些,我有一种将要被父母卖掉的感觉。已经习惯父母为我安排一切的我,长久的麻木终究汇聚直至爆炸,我大哭了一场,哭得自由自在,哭得酣畅淋漓,哭得忘乎所以,一切的羁绊被我无情地抛在了一旁,真正地为自己哭了一回。我开始恨他们,为什么那么宠着我,为什么我总是那么与众不同。

  就在我放情痛哭后,不经意间却发现了他,那个将自己完全沉浸在犹如泼墨般的黑夜里,没有光,甚至没有一丝气息。

  一想到自己的邋遢容颜却尽露在他眼底,自己好似有一种脱光了衣服被人围观,赤裸裸的羞愧感。一向闪闪发光的公主哪里受得了这种屈辱。

  他的语气在这冰冷的夜里显得那么的凄凉。静坐与黑夜,好似一尊泡在墨汁里的石碑。安静的好似不曾存在。他说在看星星月亮,可今夜阴风瑟瑟,天空昏黑一片哪有一丝星辰的影子。当他冷酷地转动轮椅的刹那间,我的心里好似被雷击了似的。我只是没有想到听声音和我年纪相仿的他会是个残疾。一下子,这看来和自己相离甚远的轮椅引起了我的遐想,我实在不敢相信假如我坐上轮椅那会是什么状况。一边哀叹男孩的悲惨命运,一边感叹自己的渺小。

  那一夜,男孩转动轮椅落寞转身离开的落寞背影一直萦绕着我,我失眠了。

  男孩篇

  那夜我坐在轮椅上渐渐入梦,梦到的是父亲的狰狞,母亲的眼泪,以及那一刻飞翔的美丽。

  第二日,保姆送过饭,将房间打扫了一遍就走了,坐在阳台上寻找阳光已渐渐成为习惯。温暖的阳光充满圣洁,沐浴全身,仿佛全身泡在温泉里,说不出的舒坦。伴着阳光,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人若能多晒晒太阳就没有心思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突地从隔壁传来女孩的声音。

  “人如果将时间全用在晒太阳上,是不是预示着这人完了。”我回答道。

  “喂,我好不容易想出了一句还算有道理的话,你又何必打击我呢。”

  无语,

  “你不是在模仿人家周杰伦吧,和人家说话,总不能连瞧都不瞧一眼呀,是我长得很难看吗?”

  “如果我是你,我会好好珍惜上学的机会的。”我岔开话题说道。

  “呵呵,我都好久没有怎么上课了。今天也不想去了。”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着道。

  “哎,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为了去追寻那些看似美好的东西而花费了大量心血,可等到他追寻到了,却发现其实也不过如此。”

  “嗯,有道理,就比如说考大学,还有钞票,嘿嘿。喂,为什么,我总是被你不轻易间就把我的话题给引导了别处?你怎么总是所答非所问呀?”女孩仿佛顿悟道。

  “我不但失去了双腿,我还是个瞎子,这就是我不看你的理由。”

  “什么?”女孩略微迷茫惊讶道。

  片刻安静。

  “对不起呀,”女孩满脸歉意

  “嘿,如果你一句道歉,我就能健康的话,我会哭着追着你求着你让你说的,和你没关系的。”为了不想让气氛显得沉重,我忙玩笑道。

  “呵,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呵呵。女孩略带歉意的笑了笑。

  “失去了,才知道去珍惜,真是一句永恒的真理,去上学吧,那里才是你该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已经好久没有和别人说话的缘故,这个与我素不相识的女孩,竟让我萌生了久违的感动,是她让我又有了被人重视的感觉。

  女孩篇

  不知道为什么,男孩那么平淡的一句‘去上学吧’。我就会屁颠屁颠地拿起了久已不碰的课本,去了那个曾经厌恶的地方。自己身上瞬间有了无形的责任感,好像已将男孩的希望背负在身上,觉得倘若自己不用心就会遭到万劫不复。这是第一次,父亲那些花花绿绿的票子在男孩的一句期待面前显得那么的渺小。从此,我再也没有旷过一节课。

  男孩是不幸的,也是坚强的,尽管表面上如此,或许已经绝望到麻木。我不懂为什么老天爷会一下子将所有的灾难都降临在一个人身上,仿佛所有的不幸都与他有关。看着他那张清秀的脸庞上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以及那双空空的小腿裤管,自己心里好疼呀。男孩身上所发出的淡定忧郁以及死水般没有一丝波澜的脸颊深深的打动着我。

  除了知道他叫雷蒙之外,别的却一无所知。真的很好奇那些关于男孩的故事,那一定是世上最残酷的故事,眼睛,腿,都是为什么?可我又怎么能提出让他告诉我呢,自己怎么去提起别人的不幸呢?

  有时候真的好想轻轻的抱着他,静静地听他讲那些属于他的故事,分享他的喜怒哀乐。陪他一起伤心,难过,让他能够快乐一些,我该怎么帮助他呢。

  男孩篇

  日子依旧平静如水,空气里漂浮着属于春天淡淡的味道。只是我的世界里不再那么安静,因为有了女孩的存在。女孩就像一个可爱的天使,不经意间来到了我的世界,让我对那个曾我诅咒过多少遍的老天爷又有了点感激。我并不奢望还能得到什么,我原本就是个知足的人,可以为一点点的小成就而欢喜。

  “喂,世界上最酷的瘸子以及最酷的瞎子,你那个美丽的保姆晚上给你送的什么好吃的呀?我看你真是因祸得福呀,虽然残疾了,却有个那么漂亮的保姆伺候着,真是羡煞我也!”女孩边吃泡面边对着我一阵狂侃。

  “你看你,好像全世界没有人知道我是个瘸子瞎子一样,吃着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女人天天吃泡面不怕发育不良吗?”我还击道。

  “去死吧,你个混蛋,我发育不良管你什么事呀。不过,你要是还心疼我,就让你那个漂亮保姆也给我送一份饭呀。”

  “漂亮的保姆只会给王子送饭,哪有给丑丫头送的,你还是比较适合吃泡面,就当减肥吧。”

  “我可没有见过,世上还有如此落魄的王子。”

  ••••••

  每天的这个时候,是我最快乐最开心的时候。我会坐在太阳下面,一边等她回来一边想着关于她的一切,她会和太阳一起回家。我知道,她刻意的强调我的残疾是故意将我的伤口割开,因为有些化作脓疮的伤口,你不碰它,他就越来越严重,倘若你将伤口割开,脓水流出后,说不定就会合拢愈合。她是想让我早些放掉这些包袱,想我能够面对现实,将这些缺陷当作无所谓,甚至可以当作玩笑。只是傻女孩,有些事情又怎么说忘就忘呢,这些现实对我来说实在残酷。

  女孩篇

  这些日子以来,我们成了朋友,每天回来陪他聊天,逗他开心,是我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他让我明白,真心的去帮助一个人的感觉是那样美好的一件事。

  他笑起来真好看,消瘦的脸颊上,会有柔和的轮廓,和浅浅的酒窝。那双无神的眼睛一笑起来会变成弯弯的月牙,浓密的睫毛静静得围绕月牙,一张一合,可爱得一塌糊涂。看着他笑就是一种幸福。一种不曾有过的幸福。

  “你知道吗,自从你的出现,我的世界里一天到晚都是阳光。早上你去上学了,太阳也出来了,太阳落山了,你就放学回来了。”男孩说。

  “哇,这么说我是太阳了,那你离我这么近,不是早就熟了。”心里甜蜜极了。

  男孩的幽默,男孩的智慧,那种特有的老成,甚至他那忧郁的悲伤,甜美的笑容都在我的心里播下了种子,留下了关于他一切的深深的痕迹。我牵挂着他,会在梦中梦到他。我知道,我爱上他了,人生的第一次真心的去爱一个人,我该怎么办呢?

  男孩篇

  又是一个毫无意义的一天,从太阳的东升到太阳的西落,我追逐着它,直至被它照得晕眩。漫长的过程里,我曾睡过,又被梦惊醒。接着又是无尽的胡思乱想,渐渐的,麻木到停滞。偶尔的微风带来泥土的气息,其中也夹杂着花草味,原来春天已经到了。

  已是傍晚,保姆送来的饭已经冰冷,那些山珍海味对我来说,如同嚼蜡。与这些相比,我倒是更加中意清粥小菜。

  突地一声敲门声,打破了我的思绪。我挣扎着滑动轮椅,艰难地朝门走去。

  “是我呀,瞎子,我来你家看看,欢迎吗?”女孩声音好似银铃。

  “有朋来自隔壁,不亦乐乎!”

  “呵呵,嗯,你们家真漂亮呀。只可惜对你来讲实在有些大了点。”女孩话语严肃。

  “大了,倒是方便我活动。”我笑着道。

  “喂,你怎么不吃饭呀,农民伯伯种粮食容易吗?你看你,全世界有多少孩子正饿着肚子呢。”女孩故作深沉。

  “我吃,我吃,原本我是没有胃口的,但是你一来,我食欲大增呀。”为了不让她继续玩深沉教育我,我忙回答着。

  “哎,本来打算来蹭顿饭的,看来又要回去吃泡面了,命可真苦呀!”女孩叹息道,接着话语一转,“对了,瞎子少爷,我看你也不要吃了,都凉了,想尝尝我的手艺吗?本姑娘的手艺可深得我老爸真传,怎么样?”

  “你都这样说了,我哪有不尝之理呢。反正我也不饿,你想玩就玩吧。”我使劲向她泼着冷水。

  “你这孩子,怎么瞧不起人呢。我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呢,你等着,我去你们家厨房淘点宝贝去。”说完,向厨房走去。紧接着便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不是吧,就剩几个番茄,还有两个鸡蛋,这日子没法过了吧。”

  “哈哈,太棒了,看来老天爷对我还算不错。”我回应道。

  “你等着,这哪能难得住我呀,看本姑娘怎样化腐朽为神奇。”说完便是扬长而去。

  “呵呵”我打心里笑了,天使一般的女孩,谢谢你给我带来了快乐,谢谢你在我人生的最低谷陪着我。

  片刻功夫,女孩抱着不知什么东西风驰电掣般归来。

  “你带的什么呀?”我好奇地问。

  “方便面呀。呵呵,你天天大鱼大肉,今天就让你尝尝你从没吃过的东西。”

  “你是说泡面吗,这东西好像一点都不稀奇。”

  “喂,废话怎么那么多呀,你就等着就ok了。”

  “我不等也没办法,想让我帮忙我也无能为力。”

  她不再理我,一头扎进厨房忙碌了起来,不一会便油烟滚滚充斥着客厅。

  “喂,小姐,你忘了开油烟机了,哎•••”我模仿她的口气道。

  “噢,不好意思呀。呵呵,天才也有失误的时候呀,你就多担待点吧。”

  大约半个钟头过后,女孩杀气腾腾地端着什么香气扑鼻的东西热气腾腾地走来。

  “来尝尝,本小姐独家专利的炒方便面吧,包治头疼,胸闷,气短,点点点点点点。”

  “炒方便面?你可真有创意呀。嗯,好香呀。”我摆出一副陶醉的表情赞叹道。

  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我夹起不知形状的东西,小心地向嘴里塞着。柔软的面条略带着番茄的酸味,轻轻嚼动,质感十足,满口余香缭绕。吃下一口,我略微停顿,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看来,我有必要把那个你所谓的美女保姆给辞了。”

  “哈哈,大少爷,你可真会说话呀。好紧张呀,这可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做东西吃呀。”女孩显得很兴奋。

  “嗯,好吃呀,事实证明,能够下得厨房的女子,都是丑女。”我继续逗着她。

  “你,这句话要是让别的女人听到了,人家肯定会把你两条胳膊也给卸了。幸好,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会欺负残疾人。”

  “谢谢了。”

  “什么?”

  “你不仅让我知道,原来方便面也可以这么好吃,也让我尝到了家的味道。今天的晚饭是我这辈子吃的最香最开心的饭。谢谢你。”

  鼻子酸酸的,失去双腿双眼都没有哭泣的我,竟然不能在女孩面前控制感情,心动的感觉真好。

  女孩篇

  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着我为他做的饭,体会着属于一个小女人的幸福,突然觉得自己寻找到新的活法。只是一碗普通的泡面,被赋予了心意,就成了世上最美的味道。这就是人生,这就是我要寻找的简简单单的爱情。

  “千金大小姐也能入得厨房,小生佩服。”男孩面带微笑道。

  “你知道吗?我也有过一位美丽的保姆,她总是能够将简单的东西做得好吃极了。我却不喜欢她,因为她比我漂亮,那年我十四岁,我的嫉妒心促使我想着法子为难她,希望将她赶走。我告诉老爸她偷拿了我的钱,还将男人带回家里。老爸没有听她的任何解释就把她辞退了,只为了让我开心。当我明白去伤害一个人并不会得到什么快乐时,我开始后悔。可失去后,就是一辈子的遗憾。她这一去,便杳无音讯,我连个向她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就再也没有要过保姆。所以我就学会了做饭,即使,我是个很懒的女人。”

  “有些话,并不一定要当面说出来,心意到了就够了。你的一句对不起换得了她的一声没关系,时间长了说不定就会遗忘。真正能让一个人铭记一辈子的教训就是要她永远遗憾不给她改过的机会。人的慢慢长大就是由一个又一个这样的教训积累而成的。”

  喜欢他说这些时严谨认真的态度。

  “怪不得你总是在我面前提起我那个漂亮的保姆,哦!你不是又嫉妒了吧。好,看在我们朋友的份上,明天我就辞了她,竟敢比我那个可爱的大小姐漂亮,哼。”

  男孩总是不放过能够调侃我的机会,打击之余,却又不忘夸奖一番,话语里蕴藏着小智慧。这些专属于他的说话方式,可以瞬间改变气氛,令人惊奇,充满期待,这就是他,那个原本应该快乐的男孩。

  “你想知道我的样子吗?”我突然心血来潮问。

  “我已经知道了,你是个不知百姓疾苦金光闪闪的大小姐,特立独行,对待一切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是个情绪化十足的小女生,快乐的时候,全世界都会快乐;生气的时候,全世界都要生气;伤心的时候会放纵痛哭;表面坚强无敌,实则脆弱忧伤;心地还算善良,双重性格落差极大••••••。”

  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里,他却成了,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我轻轻地捧起了他的手,慢慢地向自己的脸颊拂去。他的手指微颤,冰冷的指尖顺着我的双眉向下滑去,眼睛,鼻子,嘴巴,直至下巴。空气好似凝结,只剩下男孩的鼻息声,可以清晰地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透过指缝,看到男孩表情一脸肃穆。

  “怎么样?我好看吗?”

  “好看呀,太好看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样去审视女孩的外表。呵呵。”说完男孩扬起手在自己脸上胡乱地摸了一通,“这样摸来,原来我也挺帅的。”

  “你去死吧,人家可是认真的,你个猪头,哼。”我故作生气将他一阵臭骂。

  “喂,我虽然是个瞎子,但却懂得很多种审视女孩美丽的方法,我相信任何女孩有了我上述的性格,就会是世上最美的女孩,只要有颗真诚的心就够了。”

  世上最美的女孩,呵呵,有谁不想自己心爱的男孩这样称赞自己呢。他所在意的不是女孩的外表,而是那些现今大部分女孩都已不在意的东西。

  男孩篇

  自从女孩来到我的世界,我的世界犹如初春解冻的冰河,缓缓流水再度复苏,绵延几里,永不停滞。我已不再迷茫,终于找寻到了曾经的自己。

  当我的手触及到女孩娇柔的脸庞,我知道我爱上她了,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明白那一刻的感动,那一双柳叶弯眉,玲珑翘鼻,柔软薄唇,在我的指尖下,渐渐成了一幅绝美的美人图,永刻我心。

  可我还能爱吗?

  “我知道你一直想听听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却又不愿让我再次回顾那些回忆,可自从遇到你,我已经将什么都放下了,我虽然残疾了,成了废人,却还可以活得快乐些。”

  小的时候,家里不富裕,父母恩爱,他们努力工作,一家三口过着简简单单却幸福的日子。因此我的童年是快乐的。

  渐渐的我长大了,随着父母的钱包越来越鼓,日子也开始变得不太安宁,我的记忆里开始出现父母由小吵变为大吵到最后的大打出手。

  高二那年,一日正在上课的我突然接到小姑的电话,他们又开打了,家里被摔得不成样子,让我赶紧回去。尽管早已习惯了他们隔三差五的战争,但我还是从姑姑的口气里听到了这次的严重性。

  我开起摩托车,加起油门,满脑子都是他们吵架的声音,却没有注意前面正向路边停靠准备接客的的士。电光火石间,我的人突地飞起,身子在空中失去平衡,好似一片暴风吹起飘忽不定的叶子,瞬间失去自我,整个世界一阵晕眩。落地的刹那,一辆货车从我的腿上飞过,大脑早已失去直觉,仅剩下的记忆还是他们依旧激烈争吵的的情景。

  那是个清醒的梦。分明知道那是梦,然而却始终无法醒来。

  那么黑的地方,仿佛永远不会有阳光照进来。干燥、闷热而充满了血肉腐烂的味道。.

  我用膝盖在暗夜里挪动着爬行。这个地窖里黑得完全没有方向,只是循着滴嗒的水声努力挪动身子,爬向暗夜里某个角落。手被反捆在后背,手足上铁制的镣铐随着每一次挣扎摩擦着骨头钻心地疼。渐渐地,我已经熟练地掌握了这样拖着镣铐在黑夜里爬行的技巧,力求将全身的痛苦降到最低。

  睁开眼,就只剩下了黑暗,由于大脑受到重击,脑袋里存在淤血,眼睛彻底失明。要想治愈眼睛就得手术,手术必须建立在我的大脑淤血能够消失的基础上。膝盖以下变得空空的,从此与轮椅结缘。

  我的残废没有换的家庭的和睦,父母随即便分崩离析,我由父亲抚养。解脱的父亲又被套上另一套枷锁,整日地忙于工作。他说,他要拼命地挣钱,要把我这辈子所花的钱全赚好,我的任务就是拼命的花钱。可他却不知道,我需要的不是这些。

  母亲离开了我,也离开了这个国家。这里的一切已经使她绝望,她的丈夫,他的家,她无法再去面对她那个唯一放心不下的孩子。

  所有的一切都离开了我,父母,朋友,甚至最心爱的女孩。

  “这就是我变成这样的原因。”

  “最心爱的女孩?”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有哪个女孩会去爱一个不能再爱的男孩,我理解她的选择。”

  “为什么不能爱了?那些离开你的人都是些灵魂残疾的人,一个人灵魂的残疾比身体的残疾要绝望的多。你虽然失去了很多,但也体会到了大多数人都不能体会的感觉,就像没有人能够真正体会到死亡的感觉一样。这些让你变得更加成熟,情感也变得更加丰富。你还有很多呀,你有智慧,有勇气,有那些常人无法体验的挫折,你还有我呀,让我来爱你吧。”

  女孩说完一把将我搂在怀里,轻抚着我的头发,无声的泪水顺着我的脸颊缓缓流过。

  “我知道,你一定会好的,你的淤血会消失,你的眼睛会复明,你可以天天都看着我,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接受我好吗?”女孩接着说。

  “我说过,我是个不能再爱的人,我不想连累别人。我们只能是朋友,只能是邻居,我已经知足了。”

  “你,你是猪脑袋呀,刚夸了你聪明,我在意的是你的内心,不是你的外表。我知道,你是觉得配不上我,是不是要我把耳朵弄聋了,手臂也砍了,你才会高兴呀。”

  “我~~唔~~”

  突地,嘴巴被女孩紧紧吻住。

  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吻的柔情,千言万语化作一吻,万缕情丝将两颗心紧紧相连,一颗炽热,一颗冰冷,心心相印,再也没有距离,画面停格,一吻如隔世。

  女孩篇

  正在上课的我电话突响。

  “喂,媛媛,很抱歉,打扰你上课了,我想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的大脑淤血已经消失,手术定在三天后。”

  “哇,哈哈,太棒了。”忘记还是课堂,我一下蹦的老高,留下一群同学看着傻笑的我。

  三天后,傍晚。

  我推着他在公园散步,他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在黑暗中感知这个世界,要永远记住这种感觉。一路上,他像一个孩子,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时而会说些那专属于他的幽默来逗我开心。他的眼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

  “我和你捉了那么久的迷藏,马上就可以捉住你了,等捉住了,你就再也跑不出我的世界了。”他说,“所以说,你要是现在还想不要我就赶紧跑,小心别后悔了。记住,我可是会打老婆的男人。”

  男孩的手术很成功,手术那天,我看到了他的父母,她的父亲显得有些苍老,对儿子的歉意,长久地折磨着他,儿子的眼睛能治好,就是他最欣慰的事情。她的母亲很美,却显得很忧伤,那一双只有母亲才有的眼神,空洞寂寞,让人垂怜。

  “我妈漂亮,还是你漂亮呀?”

  “你妈真有气质,我要是男人肯定娶她。”

  “喂,变聪明了呀,问题回答得真圆滑,既不得罪我妈,也不贬低自己,儒女可教也。”

  “我怎么能和未来婆婆比呢,我丑成这样,不敌她老人家十分之一呀。哈哈,我就是丑,你就是不要也不行,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我决定了。”

  “什么?”

  “我还是瞎着吧。”接着是两人尽情的大笑。

  男孩篇

  医院病床上。

  纱布被医生慢慢揭下,一圈,一圈•••,我的血液在沸腾,我无法压制内心的颤抖。终于能看到她了,那个我朝思暮想的女孩。此刻的她,正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只要再有一圈,我就能看到她了。

  模糊的眼睛渐渐清晰起来,女孩的面容渐渐地由远及近,终于•••

  美丽的脸孔不知是被我看的还是过于激动竟然双颊绯红,我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你真美,抱歉我只能用别人的眼睛来看你了。”

  女孩早已泪流满面。

  “喂,上次,那一吻,你把我吻得好疼呀。我可都还记着呢,你可要双倍地偿还呀。喂,你哭什么呀,该哭的是我呀。我没有腿,这辈子只能被你栓在身边了,呜~~。”

  不顾身边的父母,以及那一群不解风情的医生,我吻向了她。

  这就是我的女孩,我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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