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558年夏天,齐灵公悍然发动对鲁国的进攻,派兵包围了鲁国的成城。在齐国的唆使下,邾国、莒国也从南方入侵鲁国。一时之间,山东的局势骤然紧张,鲁国连忙派人向晋国告急。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年仅三十岁的晋悼公突然发病身亡。
晋悼公为人谦和,有君子之风,不擅长尔虞我诈的权谋之术,却有兼容并包的容人之度,在他的领导下,晋国的霸业以一种不温不火的态势得以延续。但晋悼公的缺点也显而易见:宽厚有余而威猛不足,对一些桀骜不驯的大臣管教不严,导致进退失度。前559年,晋国八卿讨伐秦国,损兵折将,无功而返,是晋悼公在位期间最大的失败。而齐国的公然作乱,是晋国霸业再度跌向低谷的标志性事件,晋悼公在这个时候突然离开人世,虽有壮志未酬的遗憾,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晋悼公薨后,晋平公即位。新官上任三把火,晋平公上台之后,一是任命自己的老师叔向为大傅,负责晋国的司法事务,张君臣为中军司马,祁奚、韩襄、栾盈和士鞅为公族大夫;二是在曲沃举办了盛大的祭祀,请求祖先保佑;三是加强国内的警备,然后沿黄河而下,在湨(jú)梁(地名)举行诸侯会盟,命令同盟国内部和平共处,归还侵占的土地,而且逮捕了邾国和莒国的国君,以示惩戒。
齐灵公没有参加湨梁之会,但仍然派了上卿高厚为代表来参加会议。晋平公举行宴会招待各国诸侯,命令各国大夫起舞赋诗,说:“歌和舞的内容必须相配。”
对于高厚来说,湨梁之会就是鸿门宴,是与晋国彻底分手前的最后一次缠绵。看着各国大夫喝得醉醺醺的在台上手舞足蹈,或是对晋平公暗送秋波,或是对齐灵公指桑骂槐,高厚突然感到悲从中来。轮到他跳舞的时候,他故意跳了一种东夷地方的民族舞,却唱了一首正儿八经的周朝的歌。只要粗通音律的人都知道他在故意违抗晋平公的命令,晋国的中军元帅荀偃大怒,一手按着佩剑,一手指着高厚说:“看来这里有人对晋国怀有贰心!”
晋平公皱了皱眉头,示意荀偃少安毋躁。和晋悼公一样,晋平公也是个冷静的人,他明白齐国的背叛对晋国意味着什么,虽然齐国现在与晋国已经是离心离德,但是不到最后一刻,他不希望这种同床异梦变成赤裸裸的决裂。
高厚则轻蔑地看了荀偃一眼,继续他的表演。
按照惯例,湨梁之会的最后一项内容是举行盟誓,各国代表割手指,喝血酒,以示真诚相待,互不背叛。由于齐灵公没有与会,高厚不能与各国诸侯平起平坐,晋平公特别命令各国大夫与高厚举行盟誓,企图对齐国进行最后一次拉拢。
结果高厚不辞而别了。绝望之余,晋国的荀偃、鲁国的叔孙豹、宋国的向戌、卫国的宁殖和郑国的公孙趸等重臣歃血为盟,誓词为:“同讨不庭。”也就是共同讨伐不尊重周天子的人。
晋国霸业的衰落,一开始并不明显。即使有齐国的背叛,在其他中原国家看来,晋国仍然是不可一世的霸主。从一件小事上可以看出这一点。晋悼公死后,郑国先是派公孙夏前往吊唁,又派公孙趸参与送葬。按照周礼的规定,诸侯去世,别的国家应当派普通的士族前往吊唁,大夫参与送葬。就算是当年晋文公、晋襄公称霸天下,他们去世之后,各国也仅仅是派大夫吊唁,卿送葬,以示隆重。而公孙夏和公孙趸在郑国都是卿一级的人物,也就说,郑国派出两位卿参与晋悼公的丧事,这是前所未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