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伤2004

     2004年还剩下最后的几天,我现在在寒冷的包头,是该写下点什么,毕竟这已是一年了.更何况于我或是于人,这一年都不简单,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些转变,我从学生变成了社会公民,而在人身上,发生了太多的灾难,即使这一年只剩下不到10天,在12月26号,一场9.0级的地震加凶猛海啸夺去了几万人的生命.或许是因为2004这个数字本身就有着数学的美,美的让人感觉象冰凌一样整齐,如同包头的冬天,残酷而不凌乱.
     7月之前,我一心向往工作.在我眼里,继续读书,不过是继续浪费钱财,来换取一张中国式文凭罢了.之所以是中国式的文凭,因为他只能而且必须称之为中国式的.我想象不到这种中国式的文凭,其真正的内在价值究竟有多少,一旦学术成为一种交易的产品,它拥有的价值就只能用金钱来衡量了,更何况中国的教育政治家们是多么愿意这么做.好像教育不能成为商品,就对不起市场经济,对不起改革开发,当然更对不起普天之下的混迹于市场的"有钱们"和"求钱们".于是乎,教育产业化便成了教育界的头号指导思想.否则他们怎么能被称作为与时俱进的呢?
     随之而来的是,扩招,扩招,再扩招!一倍,两倍,三倍!考研变高考,硕士竟本科,无怪乎无知的西洋人竟不知道博士后在中国也是一种学位!扩招,有一个很漂亮的理由,那就是全民的知识普及,社会受教育人数增加.可问题是,大学生人数增加了,受教育的人数却未必增加,君不见一个教室100人,前面老师讲课,后面情人聊天,今天为人讲师,明日相逢不识.更有帅哥酷妹,数月不见其面,期末来个开卷考试,四年后还是优秀毕业生!一个个粗制滥造的"人才"就这样毕业了,拿了一张中国式的文凭,上面赫然印着,XX表现良好,给予光荣毕业!呜呼,全民作弊,共奉太平!中国式的人才就这样迅猛的增加着.然而,人才终究是有的,可人才却因交不起昂贵的学费而与大学无缘,中国有1%的人掌握着50%以上的财富,根据民政部门的统计,2003年最低生活保障的人数为2100万人,而中国农村未解决基本温饱的人口有3000多万,低收入人群(即人均年收入低于100美元)为6000多万,几个数字简单相加,人数便超过了1亿。我敢说2004年,这个数字一定是有增无减,中国有的是富豪,更不缺少穷人,四年的大学一般消费基本在4万到6万之间,对于一有钱人如同拔下一根头发丝那么轻而易举,而对于一个一天生活消费不到1美元的穷人来说,我都已经失去了计算的勇气.
     5月,6月是我们毕业的时候了,所有的同学们忙着抄拽论文,通宵达旦的游离于internet,寻找自己感觉还不错的文字,通过我们大学四年来学会的Ctrl+C和Ctrl+V完成我们的第一段,第二段,第三段等等....最后我们发现我们四年来学的Word我们并不精通,甚至不懂得如何排版,添加页眉页脚我们也倍觉困难,打印出十几张白纸,里面包含了我们十几年的学习生涯学到的方块字,隐隐约约也能知道有几个特殊方块的组合便是自己的名字了.这确实像是一项很大的工程,彷佛自己摇身一变,不再是电脑游戏的嫖客,反成了主导这项工程的大师.个个舒展笑容,互相庆贺着工程顺利竣工.至于是否是豆腐渣工程,就没人过问了,因为在中国,豆腐渣工程更容易验收通过,此间的缘由也很简单,验收员懂得什么符合自己的利益,至于验收本身,还是要为经济服务的嘛!很多人更是为拥有打印机而快乐,否则如果没有这个玩意,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一,写出来的汉字怕由于象极传说中的鬼画符而惹怒验收者;第二,不会写的汉字多如牛毛,连说话都困难更何况是写下来了,势必要买汉语大词典了,一本还不够,还要多买几本,因为翻的太多,字典自然会破.这岂不是劳民伤财的苦事.所以真是多亏了打印机这个东西!我们上交的论文通常是没有人看的,没有报酬,谁还有时间来看你这东西,何况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些白纸黑字的分量,只是不要说破了,中国人通常都是很含蓄的嘛,倘若说破了,搞得师生两尴尬,于人于己都不好,中国人是讲究为人之道的嘛,不得罪人当是首当其冲了.就这样风平浪静的离开了学校,就算是毕业了,至于有人问你你的班主任是谁,大抵是没人肯说的,因为除了认识电脑游戏,彷佛不怎么知道大学里还有班主任这号人物,我隐隐约约记得四年里我见过她三次.
     毕业的时候,有一些事情是不得不说的,发生在一些同学身上.他们因为某种原因交不上学费而贷款了,四年下来应该也贷了两到三万块钱吧,贷款的事情,大家都很清楚就是同学和银行签订一项协议,是为贫困学生助学贷款协议书.毕业后按协议履行还款的义务.然而,学校有言,贷款学生不发毕业证,直到还款为止.我简直惊诧极了,我一方面疑惑这和学校有什么干系,当然更加疑惑这种手段的正当性,一方面又在想是什么使得他们在面对这些同学的毕业如此的惊惶失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简直就是一件丑闻,权利和金钱的勾结必然滋生丑闻,这是不争的事实,当银行扮演金钱的角色时,而充当权力角色竟是学校,我愤恨于这种角色分配.这是一种玷污!更为可恨的是,中国人的信用问题,我相信这种丑角色分配是有其原因的,大学生,除了这个标签,还有什么?最基本的信用道德在这一个阶层丢失,你还能期待从什么地方找回?民族啊,你的群体正在堕落,你的精神正在沉没!我又捧出另外一个丑角上场:2004年,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说过这样一段话:从1999年至今,我们一共为我国的20万大学生提供了12.62亿元的助学贷款,然而至今为止拖欠贷款的比例一直徘徊在20%--40%之间,我们是怀着一颗炽热的心送出我们的帮助,但结果却令人如此寒心.我无意再批评大学生的道德沦丧,转而看看我们的银行最高领导人,5年的时间里仅仅提供了20万份所谓的帮助,想一想一年光是北京的大学生有多少?他还好像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我想他在说出20万这个数字的时候是面带自豪的,当然他在说出第二个数字的时候是更加自豪的,因为12.62是以亿为单位的,按拖欠比例30%计算,拖欠贷款大约是3.7亿人民币,我无力解释这个数字,因为比较一下银行对企业的不良贷款是50%以上,不良资产达到几百亿的数字比较,你还认为这个人有寒心的必要吗?随便一个贪污腐败动辄千万,随便一个房地产投资贷款上亿,随便一个国企改制流失资产几十万到几十亿,你还有寒心的必要的吗?仅仅是对于学生,你便寒心,对于手握权力和金钱者你却无片言只语!厉害,厉害,典型的中国人,该选你做宣传中国文化的形象大使了,送到西洋国去展览,也可美其名曰国粹!
     3月,4月,我作了两件事,第一,我做毕业设计,被老师带到他的企业去实习.第二,我找工作.你可能已经注意到了,老师的企业,是的,老师的企业,我的这位老师在事业上和为人上,我都很佩服和喜欢.然而今天我也不得不得罪他,所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能相信一个终日不搞学术,却要教书育人的想法会是成功的.所谓窥一而由此可见一斑,如今的校园,我真正体会到到处充满了铜臭,充斥了肮脏,人人为钱,事事拜金,处处市场,熙熙攘攘,社会各色人等,三教九流,七门八派,学校可真的是一个小社会了,无怪乎领导有麻雀虽小五脏具全的言论,从这个角度看,学校真堪比证券交易所.
    老师搞产业,学生跑业务,所剩的一点点清凉是否还存留在自习室呢,推门一看,除了为考研而拼命培训,就是成双成对在排练着难解难分的粘嘴巴游戏.呜呼,哀哉,学术不端,国将不国!
 其实对我来说,找工作真的是很顺利,我第一次亲自敲中软的门,它就为我打开了,这是我的第一次求职,没有别人那样的艰难困苦般历经磨难,找工作真的很难,这是我所相信的,数十次的面试,多如牛毛般的求职信满天飞.然而第一次知道自己工作定了下来的时候,心中是无尽的彷徨,我不知道这条道路是否正确,我所有至亲的人都希望我继续读书,然而我的想法却相反,一个从来不违背亲人意志的小男孩长大变成男人了!我对自己的想法是那样的执着,从前,我不是不敢违背他们的意志,我很叛逆,也很倔强,因为从前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我的眼光不足以让我窥视天下,思想四方!同样因为我太爱他们了,我一直以他们为我的一切,生命就是为他们而存在.我知道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实现,不仅是一个乖孩子还能让他们快乐,生活充满希望,这是我最愿意的.然而没有选择继续升学,是一个男人的决定,他突然蜕变了,不再是一个孝顺的小男孩!我有了自己的思想,我认为这样我会走得更好,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幸福,继续升学葬送了我的潜力,也葬送了我给他们带来幸福的资本.所以,尽管我的内心因为这样的违背而无比痛苦,时刻挣扎,我还是坚持下来了,尽管有时候我觉得他们并不了解真相,而我的解释又是那么的无力,我孤单一人,品尝着这杯苦酒,没有悲伤,只有无奈,越发激起我的斗志.就在此时,我越发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好累好累,象我一样,没有轻松的心灵!不过总算有一盏明灯,那就是希望!背负着枷锁的人,将更加奋勇向前!
     毕业后一直到现在,新年的三天前,我一直在重复着同一件事情:工作.事实上,我没有体会到多少新鲜感和快乐感,我明白了一件事情,工作如同炼狱,你愿意磨练,他会给你更多的精度和纯度.总有一天你可以积累足够的能量解脱出来,否则,你就这么呆着,永不变色.
     报到的第一天,我清楚的记得,档案有一条大概是社会身份什么的,他们要求我填写"干部".我知道我不过是一个企业的普通的一名打工者罢了,何以谈得上是干部呢?干部通常和群众相对,而群众在政治面貌中通常又和党员,团员什么的相对.在这一点上,我有一种出卖群众得感觉,我不是党员,但却称我为干部.当然这也是中国式得大学文凭的用途之一,就是让你脱离群众!更具体得讲,广大的群众都是农民,城市里得高楼大厦都是农民工用双手建起来的,我们在称呼他们为民工的时候,甚至有一些贬低的味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真想问一万个为什么!为什么付出的劳动最多,得到的报酬却是最低?为什么给社会贡献的最大,却受到社会的遗弃?为什么他们为城市人种菜打米,扫街擦地,却受到城市人的鄙视,欺负,甚至是陷害?为什么?一万个为什么问都问不完.鲁迅先生说过,中国人是善于撒谎的!最大的谎言就是按劳分配!我羞于被称为干部,这是对我的侮辱,我不屑于和这些撒谎者同质.我更不愿和城市人一样卑鄙的看不起民工.还是2004年,发生在福州,一个17岁女孩跳水自杀,围观者一个个西装革履,声色却静如冰水.我真佩服这些人的耐心,一个女孩落水,竟无人动容,却愿意看这场生命结束的"真实电影".在他们看来,事不关己,一场电影罢了.这时一个农民工跳到水里,经过几番臭水沟里下潜,最终把女孩的尸体打捞上来,农民工的眼里噙满泪水,悲惜一个生命的逝去,高贵的城市人却不为所动.我愿意用最毒辣的言词来怒骂这些衣冠禽兽,但是我找不到,道德的沦丧已经让他们变得不再象人,因为人是有着上帝的形象,仁慈,善良,可他们除了自己一堆腐肉,什么都没有.我可怜那些害怕农民工,把农民工想象称流氓的城市女人,他们没有体验过疾苦,追求的是"高贵的生活",之所以高贵,因为这种生活是用钱堆砌起来的.即使同龄,和我也存在着"代沟",这种"代沟",不再翻译成Generation Gap,而应该翻译成Times Gap,意味时代形成的沟壑!他们思想狭窄,目光单一,既不为民请命,也不治国平天下.既不体恤民情,也不善解民意.这就是新一代产生的城市人,悲哀的一代!既没有信仰,也没有同情心,对于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对于社会,人民,民族却是狭隘偏见.有位资深的朋友曾告诉我,中国人不是没有信仰,不是缺乏信仰,而是信仰太多,起初我并不十分理解,现在我明白了,如果把金钱和享乐作为信仰,中国有一大批虔诚的信徒.至于济世救民,他会说,中国人富裕的很,俨然一个发达社会的姿态,让你无力反驳,只能目瞪口呆!《2005年社会蓝皮书》中也公布“2004年中国居民生活质量报告”调查结果显示,目前中国近八成居民感到生活幸福,农村居民的幸福感强于城镇居民.我把此蓝皮书称之为"放屁",虽然不雅,但我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词语.试问,是谁替九亿农民说出了幸福???谁?谁?谁?莫名其妙!鲁迅先生说,中国人是善于撒谎的,真是一点都没错!
     三十年来,社会从农民手中攫取了几千亿,可是农民的一年辛苦劳作,风吹日晒换来什么,绝对不会比温饱更好.我父亲对我说过,农民永远都是最苦的.我深信不疑!对于农民,基本的温饱问题都成为问题,更不要谈什么医疗保险,养老保险等等等.2004年发生了多少煤矿爆炸事故,我国煤炭产量固然只约占全球产量的35%,但事故死亡人数则占近80%,谁把矿工的生命平等的对待了?
 2004年是感伤的一年,我困了,倦了,让2004年留在记忆中而悄然逝去吧,让2004年的伤寒带给你我一点清醒,因为你,我都需要善待世界,尤其要善待贫民,因为这个时代就赋予我们这样的灵魂.让我们清醒吧,不要糊里糊涂的走进2005年,从而使得悲哀和感伤在来年里重演!


         曹想华 2004-12-29 0: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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