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员的爱情25

生活就仿佛是一潭死水，微风吹不起半点涟漪。只是偶尔会有一两块石块投掷其中，荡起些许的浪花。

　　凌晨6点钟左右，陈旭家里，陈旭妈像往常一样，早晨起来后上厕所大便。当她方便完以后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然后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屋外，虽然天刚微亮，但是马路已经有不少车辆。沿街的店铺也都已经开了门，店主们都在紧张地忙碌着，正在准备早点迎接即将而来的客人。屋内，视线比较昏暗，陈旭的父亲此时还在睡梦之中。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陈旭的父亲终于从睡梦中醒来。他从床上起来以后，发现今天屋里比平时安静许多，少了平时从厨房里传来的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也没有疑心，只是慢腾腾地穿好衣服，然后来到了客厅。在沙发坐了一会儿，陈旭的父亲也没有看见陈旭妈，当时他心里还想老伴今天去哪儿呢，然后到厕所方便去，这才发现昏迷后躺在厕所里的陈旭妈。此时陈旭妈意识模糊，口眼歪斜，不能说话，而且口里还不断地流着口水。陈旭的父亲被这场景吓坏了，连忙拨通了120急救电话。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因为还没到上班时间的高峰期，救护车一路上还算比较顺利地把陈旭妈送到了急救室。

　　到了医院，经过医生初步的诊断，陈旭妈的病情属于脑中风，需要立即抢救治疗。负责治疗的医生告诉陈旭的父亲说虽然病人送来的很及时，但是他们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抢救过来，让他做好思想准备。

　　听了医生的话以后，陈旭的父亲当时差点没昏了过去。他紧紧地握住了医生的手，双手因为紧张而控制不住地哆嗦着。一个年过半百饱经风霜的老人，几乎用着哀求的语调，对着眼前这个才30出头意气风发的医生说道：请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的老伴。而那个医生仿佛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只是面无表情地答道：我们一定会尽力的，然后急匆匆地走进了急救室。语气冰冷得如同手术刀刚插进身体的瞬间，没有丝毫的怜悯。

　　医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熙攘的如同闹市。在这里，每天都上演着悲欢离合的故事。每个被送进来的人，都如同被送进了审判台一样，只能被动地接受着命运对自己的审判。而医生，间接充当了审判长的角色，向病人宣告着命运审判的结果。

　　陈旭的父亲，一个人呆坐在急症室外的长椅上，面如死灰。对于老伴的病情，他一点预期也没有。他实在想不明白，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今天说不行就不行呢？陈旭父亲的世界仿佛一下了塌陷了，压得他喘不上气来。过了半晌，才想起来给陈旭打电话。

　　今天上午，陈旭像往常一样，早晨起床，洗漱，吃早餐，然后挤公交，上班，工作。如果没有接到父亲的电话，他可能会因为赶不上公交车而郁闷，也可能会因为解决一个难题而沾沾自喜。他父亲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还在为一个问题的解决方式和同事争论不休。听到手机的铃声，陈旭暂停了讨论，接通了电话，从电话那头传来父亲苍老的声音：“你妈快不行了。”紧接着一阵沉默。陈旭当时像突遭雷击一样，啥那间成了泥塑木雕。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坐回自己的座位，耳朵里嗡嗡作响，像一颗炮弹刚在他身边爆炸一样。心更是堵得难受，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量都没有了。

　　此时同事们依然紧张地忙碌着，机箱发出的“嗡嗡”声以及敲击键盘发出的“啪啪”声不绝于耳，办公室里的一切的场景都和以前一样。但是陈旭感觉他自己仿佛和这个世界隔绝了，每个人在他眼里都变成了一个符号，没有任何感情。又过了半晌，他这才想起来需要立刻回家，连忙到网上订了飞机票，又向领导请了几天假，然后急匆匆地走了。

　　在去飞机场的路上，陈旭想起来还没有把自己回家的决定告诉柳青青，就打电话告诉她说自己临时有事，得回家几天，让她这几天自己照顾好自己。柳青青在电话那头问他回家的具体原因，陈旭含糊其辞，只是说他有点急事，办完事以后马上就回去，让她不要担心。柳青青也没追问，只是让他路上注意安全，可是当她放下电话后，心里却担心起来。虽然陈旭说没有什么事，但是听他的声音，一定是他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她越想越不对劲，下午也向领导请了假，紧跟陈旭其后回到了南京。

　　陈旭下了飞机后，就马不停蹄赶往医院。在医院的病房里，陈旭看到满脸憔悴的父亲和躺在病床的母亲。此时陈旭的父亲正在用汤勺喂水给陈旭的母亲喝，可是水到了陈旭母亲的嘴里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结果喝了半天，也没有喝下几口。陈旭的父亲看到陈旭来了，稍微没有注意手里的汤勺，喂水的力量大了，引起陈旭妈剧烈地咳嗽，把刚才好不容易喝下的水又呛了出来。

　　陈旭连忙跑过去，俯在母亲的床头，握住母亲的手，叫了一句：“妈”。陈旭妈现在虽然醒了过来，但是四肢还不能移动，也不能说话。当她听到陈旭的声音，却把眼睛闭上了，显然是不想看到陈旭。陈旭很意外，又喊了一声：“妈，我是陈旭啊。”陈旭妈依然把眼睛闭上。陈旭的父亲在一边劝道：“陈旭啊，你妈病情刚稳定下来，现在心情还不是太好，可能不愿见你。等过几天就好了，你暂时不要刺激她。”陈旭没有办法，只好把母亲的手重新放回被子了，替她把被子盖好了，就走出了病房。

　　听到儿子出去的脚步声，陈旭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两行浊泪从眼眶里溢出来。她何尝不想看儿子一眼，但是她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又该如何面对儿子？她在心里下定决心，如果哪一天自己真瘫痪了，一定不会拖累儿子的。

　　陈旭找到了母亲的主治医生，向他询问了病情。那医生告诉陈旭说他母亲的命虽然现在保住了，但是有可能留下后遗症。而且这种病复发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二次中风”的话，那危险性就更大了。陈旭急忙问都有什么后遗症。那医生说，主要是偏瘫，语言障碍和痴呆，也有可能出现死亡，当然那是最坏的情况了。然后他接着说，家属也不要太担心，我们会积极的治疗，争取避免后遗症的发生。

　　从医生的房间出来以后，陈旭在走廊一侧的椅子上坐下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后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把头靠在背后的墙上，闭上了眼睛。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但是在你的世界里，多一个人或许不算多，但是少一个就永远失去了。陈旭心里想，如果母亲有什么意外，自己真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治好母亲的病，哪怕是让他去死，他也心甘情愿。

　　这边，柳青青已经回到了家里。当她从她母亲的口中得知陈旭母亲中风住院的消息后，一刻也没有停留，就直接打车去了医院。到了住院处，在一楼前台处打听到陈旭母亲住院的房间后，就直奔这里而来。在走廊里，她发现了正一个人默默坐在椅子上的陈旭。

　　陈旭也看到柳青青，没有说话，眼神里写满了悲伤和无助。柳青青慢慢地走到陈旭的面前，在他的身边坐下了。她把头偎依在陈旭的肩膀上，安慰他道：“陈旭哥，没事的，你母亲会没事的。”陈旭一开始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时被柳青青一说，眼泪夺眶而出。他紧紧地搂着她，嘴里喃喃地说道：“青青，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因为陈旭妈生活不能自理，需要身边随时有人照顾。陈旭就和父亲相互倒班来医院照顾她。当然，柳青青一直陪着陈旭。有些事情陈旭不好做，都是由她帮着做。她就像是陈旭妈的亲生女儿似的，全无嫌弃之色地给她接大小便，擦身。

　　陈旭觉得过意不去，就对柳青青说她完全没有必要去做这些事情。柳青青回答说她是陈旭妈的干女儿，就算没有陈旭哥，她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过了几天，陈旭妈的病情突然变得严重了，已经失去意识了。医生也束手无策，说陈旭妈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她的运气了。

　　这天晚上，陈旭像往常一样来换父亲的班，当他走进病房的时候，隐约听见从病房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像是父亲的哽咽之声。陈旭大吃一惊，慢慢地走到门前，看见父亲正坐在母亲的床前，双手握着母亲的手说道：“素琴，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自从陈旭妈难产死后，你不嫌弃他，把他当作亲儿子看待。本来我们还可以申请再生一个孩子的，可是你为了陈旭，坚决不要孩子。我们老陈家对不住你啊。素琴，你快醒醒吧，如果你一撒手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陈旭一下子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是真的。父亲口中的‘陈旭的妈’是谁？难道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妈？那么床上躺着的又是谁？陈旭满脑子的疑问。陈旭的父亲显然也注意到陈旭的到来。他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然后向陈旭走来。父子俩在外面走廊里找了个椅子坐下了。陈旭的父亲向他讲述了这个对他隐瞒了二十几年的秘密。

　　时间退回到二十八年前的一个深冬的晚上，那天，天空中正下着鹅毛般的大雪。南京鼓楼区一家医院急诊室的值班室里，值班人员正打着瞌睡，突然被一片嘈杂的脚步声给吵醒了。他下意识地知道又有新病人的到来，急忙迎了出去。从门外走进来一男两女，三个人身上都落满了雪花。男人身上背着一个孕妇，应该是他媳妇，已经破水了，两腿之间的棉裤湿了一大片，看样子马上就要生了。旁边的女人应该是那孕妇的婆婆，手里拎着一个包，正焦急不安地跟在那名男子的身后。

　　值班人员马上把孕妇送进了待产室。负责接待的当值医生是个年轻的女子，看样子刚工作不久，经过一番详细的检查后，她确认孕妇马上就要临产，直接把她送进了分娩室。分娩室内，医生和护士正紧张地进行分娩前的准备工作。分娩室外，孕妇的丈夫和婆婆正满怀期待地守候在门外。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东方早已露出了鱼肚白。但是产房里只听见产妇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却迟迟不见婴儿的哭叫声传来。产房外的走廊里，产妇丈夫的神情也已经由期待变为焦虑，他不停地向助产护士打听里面的情况，得到的回复是，产妇盆骨狭窄，胎儿个头又太大，而且胎位还不正，导致难产，可能要进行破腹产。可是过了一会儿，里面的护士又告诉他，婴儿的头已经出来了，不需要破腹产了。最后，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上终于从产房里传来，母子平安，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产妇的丈夫和婆婆急忙走进了产房，护士把刚出生的婴儿抱给他们看，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子。那名刚当上爸爸的男子走到躺在床上的妻子旁边，默默地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感激之情。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发现妻子的脸色逐渐变白，大吃一惊，急忙叫来医生。医生马上进行检查，发现竟然是产后大出血。可能因为她以前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一下子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叫人去喊科室的主任。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产妇出血量也越来越大，鲜血已经染红了整个床单。产妇的丈夫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不停地在她的耳边安慰她。而医生和护士，正手足无措地拿纱布去揩那不断涌出的鲜血。

　　科室主任的家就在医院里，可是从这里到他家来回一趟也需要半个小时。等他终于赶到的时候，产妇因为出血量太大，已经不行了。她的丈夫抱着她的尸体整整哭了一上午，到最后嗓子都哭哑了。在场所有的医生和护士无不为之动容，全都感动地流泪了。那名男子就是陈旭的父亲，而陈旭现在的后妈就是其中的一个护士。

　　陈旭的父亲对陈旭说道：“你亲生母亲身体一直不好，为了给治她治病，家里的钱全花光了。你妈，不对，是你张阿姨，当时还是个姑娘家，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地嫁给了我。”说完这话以后，陈旭的父亲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也许是上天的垂怜，在家人的悉心照顾下，陈旭妈最后居然神奇般苏醒了过来。一个月后，她已经可以出院了，没有留下后遗症。虽然她现在说话和行走没有以前灵活了，但是生活基本上可以自理了。

　　虽然陈旭妈的病已经差不多快好了，但是陈旭还是不放心，继续留在家里照顾她。陈旭妈几次催促他回去工作，陈旭都找理由搪塞过去。他每天都变着法子逗他母亲高兴，一点也不觉得累。因为他心里明白，他是在为自己赎罪。

　　最后陈旭妈实在没法子，就对陈旭说道：“陈旭，你要真心为妈着想，你就赶快结婚吧。妈还等着抱孙子了。虽然妈这次醒了过来，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一闭眼就过去了。”

　　陈旭放下手中的拖把，有点生气道：“妈，不许说这种话，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陈旭妈听完后微微一笑，说道：“儿子，妈也不要什么长命百岁，只要能看到你成家立业，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妈跟你说，青青是个好孩子，我们家和她家很早以前就是邻居，知根知底，妈还能看走眼。你如果能娶她，那是你的福分。”在陈旭妈生病的时候，她虽然不能言语，但是意识却是清醒的，她知道柳青青为她做的一切。

　　陈旭妈以为陈旭还会找故拖延，没想到他却一口答应了。陈旭答应她母亲，说等她身体的状况稍微好一点的时候，他就和柳青青完婚。

　　陈旭妈很高兴，她说她听了他的话，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一半了。还说家里有他父亲照顾她，让他放心回去工作。等到她选好结婚的时间，再告诉他。

　　因为陈旭妈的身体状况比刚出院的时候好多了，而且他也已经请了一个多月的假，再不回去的话，工作可能就丢了，所以买了当天飞机票回滨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