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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埃尔温·薛定谔
序言
第一段薛定谔也担忧人们对他这样一个物理学家,去说生物方面的话题,会产生非议。因为一般科学家不会就不精通的论题去著书立说,这是所谓的——尊贵者负责任。他说:“可是,为了目前这本书的写作,我恳请放弃任何‘尊贵’——如果有的话,从而也免去随之而来的”重任““。:理由是:
我们从先辈那里继承了对于统一的、无所不包的知识的强烈渴望,如今各个学科分支的发展,已经不容人们对于除本领域以外的知识有更多的掌握。要想“统一”,就得有人敢于去着手总结那些事实和理论,即使其中有的是第二手的和不完备的知识,而且还敢于去冒把自己看成蠢人的风险,除此之外,我看不到再有摆脱这种两难境地的其他办法了。要么,我们的真正目的永远不可能达到。
这就是我的意见。
第一部分 生命是什么
第一章 经典物理学家走进这个主题
我思故我在
——笛卡尔
1. 研究的一般性质和目的
此演讲是一名理论物理学家(指自己),想把介于生物学和物理学之间的基本概念,既向物理学家也向生物学家讲清楚,这涉及多方面的问题,但本演讲只想讲一个想法:
一个生命有机体的范围内,在时间和空间中发生的事件,如何用物理学和化学来解释
2. 统计物理学 结构上的根本差别
一个有机体的最具活性部分的原子排列及其相互作用方式,和迄今所有的物理学家和化学家作为实验和理论研究对象的所有其他的原子排列是根本不同的。
除了深信物理学和化学的定律始终是统计力学性质的那部分物理学家外,其他人会把我所说的这种根本差别看成是无足轻重且容易发生的。
薛定谔认为今天的物理学和化学对于1中问题的解释是无能的,因为他们研究的多是周期性晶体,而有机体大多是非周期性分子
3. 一个朴素物理学家对这个主题的探讨
这里指的是物理学家会想到的那些观点,特别是他在学习了统计力学基础以后。自忖思量:所学知识,根据比较简明的基本的科学观点,能否对此做出一些适当的解释呢?
他发现是能的。下一步他就把理论预见和生物学事实作比较。比较结果说明了他的观点大体上是合理的,但需要做一些修正。如此下去,他就逐渐接近于正确的观点,或者谦虚点说,接近于自己认为正确的观点。
即使在此我是正确的,我也不知道这条探索路径是否是最好的和最简单的。不过,这毕竟是我的途径。这位“朴素物理学家”就是我自己。除了这一条曲折的路径外,我找不到通往这个目标的更好的更清晰的方法。
4. 原子为何如此之小
原子小到什么程度,为使大家理解,例子很多,但没有比开尔文勋爵给出的个例子更加让人影响深刻了:把一杯水中的分子做上标记,均匀混其于四大洋中;假如你从海洋中舀出一杯水来,将发现这杯水中将有大约100个已标记的水分子。
原子很小,而我们的身体长度相对很大。原子物理学中常用埃(简写为À)来度量,它是1米的百亿分之一。原子的直径在1-2埃之间,它与米相差极大。而米/码是日常单位,与我们的身体密切相关。(传说码来自英国国王手指尖到中胸的长度)
所以,问题的真正目的在于两种长度的比例。反过来提问:同原子相比为什么我们的身体要这么大呢?
5. 有机体的活动需要精确的物理学定律
我们的感官是由许多原子组成,不能灵敏到感受单个原子的碰撞。
比如大脑作为一个器官,为什么必须要由大量原子构成,为什么不能感受到单个原子的碰撞。
有两个理由,第一,我们所说的思想本身是一个有秩序的东西;第二,它只能置身于具有一定有序性的资料之上,即知觉或经验之上。
6. 物理学定律是以原子统计力学为根据的,因而只是近似的
单个原子无时无刻都在做无规律的热运动,只有无数原子的合作中,统计学定律才开始影响和控制这些集合体的行为。
7. 它们的精确性是以大量原子为基础的第一个例子(顺磁性)
给装满氧气的石英管外加一个磁场,气体会被磁化,即磁偶极子轴与场方向夹角小于90°比大于90°稍占优势。加强磁场,其磁化会加倍。弱磁化是顺磁性与分子热运动两种对抗趋势平衡的结果。实验已经证实,磁化与绝对温度成反比。
8. 第二个例子(布朗运动,扩散)
在不均匀浓度的溶液中,比如高锰酸钾溶液,单个高锰酸钾分子是随机行走的,但是总体上会产生一种有规则的朝低浓度方向的流动,最后至均匀分布。咋看起来令人不解——但仅仅是乍看起来而已。想象左高右低浓度的溶液是一层层薄片,每层薄片中的分子随机左右移动,那么每次来自左面的要比来自右面的要多——因为每个都是随机的。因此总体上表现为自左到右的有规则移动。
9. 第三个例子(测量准确性的限度)
设想用纤细的长丝刮着一个轻物体,在重力、磁力或电力作用下绕轴转动,现在要测这个微弱的力。当物体和长丝轻越来越细,越发明显的感受到周围热分子的冲击,测量的精度就达到了极限。这时单个的观测值就失去了意义,为了消除仪器的布朗运动的影响,你必须做多次观察。因此,如果我们的器官如果太灵敏,它将是多么的无用。所以细菌就是无脑运动。
10. 10 \sqrt{10} 10律
物理学定律中关于不准确度的期望值,即所谓
10
\sqrt{10}
10。比如测气体密度:如果我告诉你,在一定气温和压强下,一定体积内刚好有n个气体分子,那么你可以确信,若能在某一瞬间进行检验,将会发现这个说法是非常不准确的,偏差值将是
n
\sqrt{n}
n的量级。比如,n=100,那么偏差大约是10,相对误差10%,如果n=1 000 000,你多半会发现偏差是1000,相对误差是0.1%。粗略地说,这个统计规律是普遍成立的。
物理学和物理化学定律的不准确性总是可能发生在
1
n
\frac{1}{\sqrt{n}}
n1的相对误差范围内,这里n是在某些理论考虑或某些特定试验中,为了在一定的空间时间范围内使该定律生效,参与合作的分子数目。
由此,有机体必须是一个相当巨大的结构,不然的话参与合作的粒子数目就太少了。尽管100万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可精确性只有千分之一。这样一种精度对于一条“自然界定律”来说似乎还是不够的。
后面几章
后面几章基本都在说中学时候所学过的染色体、DNA,这些东西在他的年代正在或已经有所发现。结果是他前面的话是有点臆想了,那是因为认为人只是由原子的简单堆砌而成,但实际上还有分子这个东西,分子可以有非常复杂的结构,保证了生物活性,组成庞大复杂的结构,而且兼具稳定性等等。
后记 决定论与自由意志
然而,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无可争辩的印象,即他自己的经验和记忆的总和形成了一个完全不同于任何其他人的统一体。他把它叫做“我”。可是,这个“我”又是什么呢?
我想,如果认真的分析一下,你将会发现它比个人资料的集合(经验和记忆)多不了多少,就是说,它是一块油画画布,在它上面聚集了这些资料。而且经过仔细的内省,你会发现所谓“我”者,实际上只是把那些资料聚集在上面而已。你可能来到了一个新的国度,看不到一个熟悉的朋友,差不多把他们全忘了;然后你有了新朋友,和他们一道亲热的生活,就像过去和老朋友一样。在你过着新生活的同时,你还记得过去的生活,但这个事实将会变的愈来愈不重要。你可以用第三人称来谈论“青年时代的我”;而你正在阅读的那本小说中的主人公就更贴近你的心,也许更亲切,更为熟悉。然而没有立即中断,也没有死亡。即使一个高明的催眠术者抹去了你早期的全部记忆,但你也不会觉得他杀死了你。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有失去个人存在的悲哀和凄凉。
将来也永远不会这样。
第二部 意识和物质
1、问题
世界是我们的感觉、知觉和记忆的共同产物。把他们看成独立客观存在是很方便的,但是仅靠这种存在是无法显示出世界自己的,而是大脑中发生的某些特殊事件制作出了世界的图像。是什么东西让大脑产出了这种图像?或者明确的说是何种物质活动与意识产生有直接关系?
唯理论者可能会说,意识与有组织的生物体内的某些神经功能有关。但是动物界中存在的意识起源要上溯到合适?意识早期是什么样?对于这些问题只能做毫无根据的推测,答案只能留给那些无事可做的空想家,这些问题无法被证明,也无法被驳斥,因此对我们的只是来讲没有任何价值。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
然而同意将这个问题搁置一边的人应该知道,在他描绘的世界中留下了一个多么神秘的空白。
大脑和神经细胞可让个体对环境的改变做出调整,以适应环境。它是一种适应环境变化的机制,在所有机制中他是最精致、最具创造性的,无伦出现在哪里,他都能迅速获得主导地位。很多生物体,特别是植物,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实现非常相似的功能。
我们是否打算相信高等动物发展中这个非常特殊的转折——这也可能是一个根本未曾出现的转折——是世界借助意识之光照亮自己的必要条件。(世界觉得自己太无趣了,要用意识来照亮自己)否则世界像一部没有观众的剧目,不为任何人存在,因此也可以十分恰当地说他不存在 ?这样一来我认为将是世界图景的彻底破产。试图找出一个办法摆脱这个绝境的的迫切愿望,不应因害怕聪明的唯理论者的嘲笑而阻止。
2、一个尝试性答案
有两种神经活动,一种是发生在神经系统内部,一种是对正在改变的环境做出的。前者脊椎对神经的是反射行为——几乎与意识无关;对于后者,这种区分并不十分明显:在有意识和无意识之间有中间情况存在。当渐渐熟悉环境之后,有些东西就渐渐脱离意识范畴,而一旦场合或环境改变,时间的发生就是有意识的。对于以上叙述,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举出很多例子。
1.比如人沿着习惯路线上班,我们的思想往往被与走路无关的事情所占据。加入情况出现了改变,比如原来的路没了,我们必须绕道而行——这个改变就闯入了我们的意识。但是如果我们不断重复这些变化,它将再次从意识中消退到阈值以下。
2.在最初的几次重复中,一个新的元素闯入我们的脑海中,经过不断地反复,整个系列事件越来越称为固定式,愈来愈乏味,对这些事件的反应也变得从未有过的可靠,随即就从意识中消失了。就像男孩背诵诗歌,女孩演奏钢琴奏鸣曲“就像在梦中”一样。上面的走路也是一样的道理。
从意识中逐渐隐退对于我们精神生活的整个构建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我们的生活完全建立在通过重复练习而习得的过程上。单独一次从不重复的经验在生物学上并不重要。
日常生活中的许多操作和动作必须经过非常专心和细心的学习,比如小孩迈出第一步的尝试,大人的系鞋带、开灯、夜晚脱衣服、用刀和叉吃东西……所有这些动作都曾经过一番认真的学习,但现在却丝毫不会察觉自己在做这些事。比如用键盘打字、编程时点击编译和运行等等
人的身体和意识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调节器功能,以免受环境影响,经受住锻炼之后,人就会以特殊的方式被环境修改。
总结一下我的假设:意识与生物体的学习密切相关;但是他对这一切如何发生却是无意识的。
3.伦理观
在所有时代所有民族中,每一种可售的道德标准都曾经是且现在仍是自我否定。他总以一种“你应该如何”的方式出现,压抑原始欲望,不能自己做主,背弃真实的自我的要求是不是很荒谬?现在有人批评并喊着口号:“我是我自己,给我发展个性的空间!绝不压抑与生俱来的欲望!”反驳这些观点并不容易,他们公然把康德的道德律看作是非理性的。(康德认为人类道德的特点是实践理性,即善良意志和欲望的斗争。道德律出于理性自身是判断行为善恶的根本标准,他对主观上不免产生各种欲念的人士客观的“绝对的命令”。它可以表述为:“要这样行动,永远使你的意识的准则能够同时成为普遍制定法律的原则”)
但幸运的是这些声讨的科学基础是不牢靠的。实际上有意识的生命必然与我们的原始意志践行持续的抗争。我们作为一个物种在发展,我们行进在人类进化的前沿;因此人类生活的每一天都体现了我们物种进化的点滴,这种进化仍在进行之中。诚然,人类生活的每一天,甚至个体的全部生命史,只不过是永远在无法完成的雕塑上一点细小的斧痕。我们在进化中已经历的巨大的变化也正是由这无数的斧痕汇聚而成的。当然,转变的截止和它出现的前提条件是可遗传的自发变异。但是,对其中的选择而言,突变载体的行为和她的生活习惯非常重要且有决定性的影响。
因此在生命进步的每一步、每一天中,我们当时拥有的某种形体似乎必须发生变化,它们被征服、被删除或被某种形式所取代。我们原始意志对此的抵抗是现存形状对改造其形体的斧子的抵抗的精神呼应。对我们来说,我们自己既是斧头也是雕塑,即是征服者也是被征服者——它是一个真正持续不断的“自我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