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了生死,才有了伤悲——读《巨流河》有感

   前段时间,艰难地读《巨流河》,书中的几段话,引起了心中无尽的伤悲,几度落泪……

 

……我母亲完全不能接受幼子突然死亡的事实,哭泣自责,渐渐陷入精神恍惚的状态。在传统社会,一个年轻媳妇“没事”就哭,是很不吉祥的事,她只有趁黄昏伺候了晚饭后,在夕阳余光中躲到牧草丛中哭泣……

 

     回想起我的父母,他们这辈子遭受了太多的苦难,最痛莫过于在一年之中两个幼子先后夭折。当年农村的医疗卫生环境异常恶劣,由于庸医,弟弟因为小病误食中药,最后脱水而亡。哥哥由于先天性中耳炎,儿时没来得及治疗,十二岁时在武汉不治而亡,高额的医治费用让本身一贫如洗的家庭欠下了巨大的债务……

     妈妈因此而自责自卑,哀叹命运,常常默默流泪哭泣。在我的记忆中,家庭一直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父亲是一个乐观豁达的人,按捺心中的隐痛,艰苦劳作,努力还债,尽力使在风雨中飘摇的家庭保持安定,用瘦弱的身躯和坚强的意志给子女继续成长提供安宁。

     很多熟悉我的人觉得我乐观豁达,积极热情,不拘小节而洒脱开朗,其实在我的内心中总有一丝伤悲,我尽所有的努力在试图抹去,真的很累。工作时尽力让自己忙碌起来,闲暇之余经常独坐发呆,生活中追求简单安宁,都是在为这一点努力。

     多年过去了,我知道这丝伤悲是无法抹去的,它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一直给我带来巨大的压力。从儿时起,就感觉我肩负三个生命,我必须比别人更加努力,更能吃苦,生活更加节俭,绝不能让父母失望,在学习上再困难也一定要坚持,大学期间好几次濒临放弃,但还是坚持下来了,都是源于这中压力。

     儿时经历的伤悲,让我骨子里认为现实总是充满苦难的,但父亲的乐观、豁达、温情,给了我无限的希望。虽然是在昏暗悲惨的现实中长大成人,但却总能感受人性的美好。这种悲伤依然促使我只能不停地奔跑,并对所遇之人诉说:“好好珍惜当前所有,求上天,我们都过上好日子”。

 

……记得有一天,有位盖伯母和我妈妈在屋子里哭,妈妈教我带他两个小男孩到院子里玩,盖家小兄弟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爸爸的头挂在城门楼上。”……

 

     弟弟是晚上死去的。在还有一丝生息之时,乡邻的叔叔伯伯们陪着父母背着弟弟匆匆赶往大冶县城的医院,但离开村子不久,弟弟就没有呼吸了。

     我和哥哥躺在床上,隐约地听到妈妈的哭声从村口传来,越来越清楚。父母走进房间,父亲垂头,坐在床边叹息,妈妈不停的哭泣,用手抚摸着我和哥哥的头。我们什么都没有说,年幼的我知道弟弟死了。

     由于是夭折,只能是当夜草草安葬,父母也没有去。第二天早上,父亲忧伤地对我说“华,你拿一把稻草,一叠黄纸,去烧一些钱给你弟弟。应该是安葬在庙儿山,你去找找”。我拿着黄纸和稻草,在村后的庙儿山找到一个小小的新坟,在坟前点燃了稻草和纸钱。我幼小的心灵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悲伤:弟弟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和我们一起玩耍,惹我生气,而我生气后再也不能打他了,当然我再也不能为了保护他为他出气而去打那些欺负他的小孩了……

     谁都没有想到,不到半年后,哥哥也要死去。哥哥的死去对于整个家庭来说是一次灾难,特别对父亲来说是一次长久的煎熬。哥哥先天性中耳炎,小时候耳朵总有一些脓水流出,家人也没有在意。直到有一天,哥哥说他的头很痛,父母才送他去大冶县医院,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和观察后,医生建议转到武汉的大医院治疗。这时父亲紧张起来,为了挽救儿子的生命,父亲倾其所有将哥哥带到武汉的医院。高昂的医疗费用很快就将贫寒而充满忧伤的家庭打入万丈深渊。

     经过医治,医生建议放弃,也就是说父亲将要面对一年之内失去两个儿子的事实,父亲一夜发白。在家里,母亲在忧伤和害怕中期盼大儿子的归来,天天叫我去村后小山顶去眺望,看父亲是不是带着哥哥沿着村前的小河堤回来。一天中午,我看到远处的河堤,父亲一个人手里提着袋子在犹豫徘徊,不敢走进村子,身边并没有哥哥的身影。我很快地跑到父亲的身边,问哥哥怎么没有回来。父亲低声地说道:“火化了,骨灰在盒子里面……”

     爸爸最后还是回家了,母亲知道后,扑向父亲,用手狠狠地打,乡亲们过来拉开失去理智的母亲,安慰她。父亲坐在一边,默默地流泪,我在门口呆呆地站着。晚上父亲对我说:“华,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了,你一定要长大成人,有所作为……”。

     在日后的生活中我遇到了很多的困难,而我却总能保持勇气,保持平静。在利益竞争面前,我也总是忍让,表现得懦弱。种种行为表现,源于儿时的经历。弟弟和哥哥的悲惨离世,父母的苦难人生,早就让我懂得了死亡,懂得了生命的本质,懂得了该舍弃什么,该珍惜什么……

     《巨流河》中的小孩子懵懂,不知生死,不知他与父亲阴阳两隔,更不知他父亲所经历的苦难,不知父亲舍家弃子,为光荣事业抛头颅撒热血,无忧无虑,但长大成人之后,懂了生死,定必就有了伤悲,为他父亲的悲惨死亡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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