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解决“天平秤次品”问题

前言

    2025年的ACM区域赛北京站上，前辈率先独自AC了一道签到题。比赛后我问前辈是什么题目，前辈说是天平称次品的问题。哦那没事了，确实是道水题。但是我看了一眼题目发现，题目说到，并不清楚次品和正品的轻重关系，这咋做啊？再看了一眼前辈的代码，核心的公式是$x=\lceil {\log }_3(2n)\rceil$ 。WTF？我回去认真思考了一下，发现前辈的答案确实是对的。

天平称次品问题其实有两类：
A：n个物品里有1个次品，并且次品比正品重，问至多需要称多少次？
B：n个物品里有1个次品，但不知道次品和正品谁更重，问至多需要称多少次？

    对于A类问题十分简单，假如是9个物品，那么就拿出6个放在天平的左右侧（记作$3v3\sim 3$，最后的3表示剩下3个没有称）。如果天平倒向左边，那么次品就在左边3个里；倒向右边，就在右边3个里；水平的话，次品则是在剩下的3个里。无论哪种情况都是变成了3个物品里有1个次品，然后依样画葫芦进行$1v1\sim 1$即可。

    所以3个物品只需1次，9个物品只需2次，27个物品只需3次……$3^n$个物品就只需n次。至于不是3的幂，则需要往上进一，用公式写就是：$x=\lceil {\log }_{3}n\rceil$。

    对于B类问题，则要复杂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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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3出发

    对于B类问题，我们举一个实际的例子，13个物品里有1个次品，答案是3次。我给出了具体的决策树：

    具体地，首先我们拿出8个，天平左右各4个，剩下5个（记作$4v4\sim 5$）。如果天平是水平的，说明次品在剩下的5个里，不平则在这8个里，但由于不清楚次品和正品的轻重关系，因此无法确定在左边4个还是右边4个。

1. 如果次品在剩下的5个里，我们拿出3个，和已确定是正品的8个里中的3个，放在天枰的左右侧（记作$3v\overline{3}\sim 2$，$\overline{3}$表示3个正品）。如果天平是水平的，说明次品在剩下的2个里，不平则是在那3个里。
   1. 剩下的2个有次品的话，只要拿1个和1个正品称（$1v\overline{1}\sim 1$），水平就是剩下的是次品，不平就是这个是次品
   2. 这3个有次品的话，我们发现我们其实已经知道了次品和正品的轻重关系，因为$3v3$时。如果天平往左倒，说明次品更重；如果往右倒，说明次品更轻。知道轻重关系的话，这个问题就退化成A类问题了，3个物品就是$1v1\sim 1$。
2. 如果次品在那8个里，第一次的天平有可能是往左倒，也有可能是往右倒，但是这两种情况其实是一样的，是对称的，那么不失一般性，我们只考虑往左倒的情况。我们拿出左边4个中的3个，和右边4个中的2个，放在天平左边，然后拿出5个正品（第一次称剩下的5个刚好）放在天平右边，进行称量（记作$(3+2)v\overline{5}\sim (2+1)$），注意到这次称量只要不平，就可以得到轻重关系。如果水平，说明次品在剩下的2+1个；如果不平，说明次品在那3+2个中
   1. 剩下的2+1个有次品的话，我们取出左边1个和右边1个放在天平左边，再拿2个正品放在天平右侧，进行称量（记作$(1+1)v\overline{2}\sim (1+0)$）。如果天平是水平的，就是剩下的左边1个是次品，如果是不平的，我们可以得到轻重关系。根据轻重关系，我们可以在第一次$4v4$中知道次品是在左边的4个还是右边的4个，而第三次称量刚好是左边1个和右边1个放在天平左边，如果次品在第一次称量的左边4个，那么第三次称量的左边这个就是次品，反之右边亦然。
   2. 那3+2个中有次品的话，由于得到了轻重关系，与前面的情况一样，我们可以直接知道次品属于左边的3个还是右边的2个。无论是3个还是2个，由于知道了轻重关系，问题都退化成A类问题，都是1次能搞定。

前辈也给出了他的决策树：

    前辈的决策树中，$4v4\sim 5$的5和我是一样的，差别在于右边的$4+4$上。前辈取出了左边2个和右边1个放在天平左侧，然后再取出左边剩下的2个和右边的1个放在天平右侧，此时还剩下右边的2个（记作$(2+1)v(2+1)\sim (0+2)$）。

1. 如果天平是平的，那么问题出在剩下的2个里，然后$1v\overline{1}\sim 1$即可。
2. 如果天平往左倒，那么问题出在$(2+1)v(2+1)$中标红的这两。WTF？！前辈是这么解释的，假如次品更重，那么从第一次称量可知次品在左边4个（假设了第一次称量是往左倒），这第二次也左倒，说明次品在$(2+1)v(2+1)$；假如次品更轻，那么从第一次称量可知次品在右边，这第二次也左倾，说明次品在$(2+1)v(2+1)$。所以，情况从$4+4$变成了$2+1$，然后我们只拿出左边的2个分别放在天平左右，那就是$1v1$。如果水平，说明右边剩下的1个有问题；如果不平，说明次品在左边的2个中，这样可以反推出次品是更重的，所以往哪边倾谁就是次品
3. 如果天平往右倒，那么问题出在$(2+1)v(2+1)$中标红的这两。分析和操作和上面是相似的。

    我的解法的关键在于第二次称量尽量能得到轻重关系，因为得到了轻重关系，问题就退化成A类问题。而得到轻重关系的关键是，天平的一边全部放的是正品。而前辈的解法，这是咋想出来的呀。。。然而，这2个解法都十分复杂，尤其是第二次和第三次称量时，有可能需要结合第一次称量是往左倒还是往右倒的信息来进行推理，这使得思考起来十分复杂。

    如果将13个物品改成14个，似乎称量3次确定次品是不可能的。因为无论是$4v4\sim 6$还是$5v5\sim 4$，都有一个支路看上去不太可能，13似乎就是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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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图

    我们或许可以使用更优美的方式表示这整个过程，简化我们的思考。首先，我们要从映射的角度去思考。整体上，我们的方法就是根据3次天平称量的情况，去确定哪一个物品是次品。

    天平称一次其实给出了3种情况，因为天平有3种状态（往左倒，往右倒，水平）。所以称两次的话，就能表达9种情况，称三次就能表达27种情况。

    物品需要从两个维度x和y去表示，x表示次品编号，y表示次品更重还是更轻。比如x=5，y=1就表示第5个物品是次品，并且次品更轻。因此13个物品的问题下，次品可能出现的情况数有13*2=26种。

    27>26，因此称三次理论上能解决13个物品的问题。而14个物品就不能了，因为27<28，天平只有27种情况，一一对应也无法表达出28种次品的情况。

    基于这种分析，我们可以画出一种特殊的图，我们暂时称为十字图。

    这个图表示了13个物品问题第一次称量前后的状态变化，称量前，次品均有机会存在在这26个状态中，在称量后，根据天平的状态可以将这26个状态分成3份。其中标号为1表示天平往左倒的情况，这意味着天平往左倒的话，次品就只能是这些标号为1的情况，其他都被筛选掉了。标号为2则是天平往右倒，标号为3则是水平。

    基于这个十字图，我们可以重新画出决策树。

    上面的分析其实是有漏洞的，因为我们的目标只需要确定x，并不需要确定y。在13个物品问题上的决策树中，也存在知道哪个是次品，但不知道轻重关系的情况。

    我们可以观察“次品在剩下的5个”时的情况，这个时候次品可能的状态数有10个，但只剩下2次称量了，也就是9种情况，10>9，理论上这个时候不可能称2次就能知道次品在哪。但问题就是，我们可以证明，这里总是有一个物品可以在不知道轻重关系的情况下，确定它是次品的（决策树上最左边的节点）。这样的话，情况数就是10-1=9，因此这个分析依然正确。

    但这样的话，总的状态数变成了26-1=25了。那14个物品则是28-1=27，难道称3次就可以？答案依然是不行，这里的关键是，状态数允许，但操作不允许。

    第一次称量的操作模式是固定的，那就是取出若干个进行测量，比如13个物品，取出8个物品，天平左右各放4个。你是不能像“次品在剩下5个时”那样，拿出其中3个和另外3个正品进行称量。对于14个物品来说，第一次称量可能的操作我们可以很简单地直接写完整：$1v1\sim 12$，$2v2\sim 10$，$3v3\sim 8$，$4v4\sim 6$，$5v5\sim 4$，$6v6\sim 2$和$7v7\sim 0$。我们拿出最有可能的$4v4\sim 6$和$5v5\sim 4$。$4v4\sim 6$中，如果进入了次品在剩下6个的分支，那么有6*2-1=11个状态，11>9是不行的。$5v5\sim 4$中，相对地，在$5v5$这边有10个状态，10>9也是不行的。

    更进一步说，我们需要一种操作恰好将14个物品的28个状态平分成9-9-10(9+1)个状态。显然$4v4\sim 6$和$5v5\sim 4$都不行，它们分别是8-8-12和10-10-8。但是，假如我们一开始有额外的正品，那么我们拿9个物品和9个正品进行称量（$9v\overline{9}\sim 5$），从下面的十字图可以看出，刚好平分成了9-9-10个状态。事实上，集合1和集合2都退化成了A类问题，而集合3就是13个物品时的“次品在剩下5个”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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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元组

    十字图其实还可以进一步简化，由于十字图中x轴是对称的，而y轴是非对称的，我们可以将一个十字图变成3个数字组成的三元组(a,b,c)。其中a表示确定y=0的物品个数，b表示确定y=1的物品个数，c表示不清楚y是什么的物品个数。下图是十字图和三元组的一些例子。

    将状态转换成三元组后，推理的过程将变得十分简单，我们不妨将天平称量的所有操作用基于三元组的公式表达出来：

从上面的公式中，我们发现3个特点：

1. 正常情况下(a,b)和c不可能同时非零，要不就是(0,0,c)，要不就是(a,b,0)。
2. (a,b,0)的情况下所有的操作都可以归纳成Mix操作。
3. Mix操作相当于将a和b分别拆成了3个数字
4. (a,0,0)相当于变成了A类问题。

我们使用这种方式重新画出了13个物品的决策树：

    从该图可以轻松地看到，3次的称量共表示了25种情况，也就是13*2-1=25。

    在三元组形式下，我们可以很容易地证明下面的结论：

    在有额外正品的情况下，n次称量最多可以解决“$\frac{3^n+1}{2}$个物品中找次品的B类问题”。换句话说，就是n个物品，需要$\lceil {\log }_3(2n-1)\rceil$次称量。

    证明很简单，我们只需要考虑$\frac{3^n+1}{2}$个物品，它使用“Co $3^{n-1}$”操作，分成($3^{n-1}$,0,0)，(0,$3^{n-1}$,0)和(0,0, $\frac{3^{(n-1)}+1}{2}$)三个状态，前面两个状态退化成A类问题，最后一个状态其实就递归变成了$\frac{3^{(n-1)}+1}{2}$个物品的问题。

    然后我们再证明$\frac{3^n+1}{2}+1$个物品，不可能只需n次称量。证明就用映射角度，$\frac{3^n+1}{2}+1$个物品有$3^n+2$个状态，而n次称量只能区分$3^n$个状态，因此不可能。

    举个例子，有额外正品情况下，14个物品需要3次称量，41个物品需要4次称量。41个物品使用“Co 27”操作，分成(27,0,0)-(0,27,0)-(0,0,14)三个状态，前面两个退化成27个物品的A类问题，所以只需3次称量。最后一个其实就是14个物品的问题，所以也只要3次称量。因此41个物品只需要4次称量。而42个物品有42*2-1=83个状态，称量4次只能区分$3^4=81$个状态，因此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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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B类问题

    最后，我们需要回到起点，我们要证明，没有额外正品的情况下，n次称量最多可以解决“$\frac{3^n-1}{2}$个物品中找次品的B类问题”。换句话说，就是n个物品，需要$\lceil {\log }_3(2n+1)\rceil$次称量。要注意的是，上界$\lceil {\log }_3(2n+1)\rceil =\lceil {\log }_3(2n)\rceil$。

    我们可以利用上述说的第三个特点，“Mix操作相当于将a和b分别拆成了3个数字”。所以我们只要保证拆出来的三个三元组，a+b的值尽量平均即可。

    比如40个物品，在进行“Self 13”操作后，变成(13,13,0)，(13,13,0)和(0,0,14)。(13,13,0)共有26个状态，26<27，因此理论上是可行的。注意到13/3是4.333……，我们可以将(13,13,0)拆成(4,5,0)，(5,4,0)和(4,4,0)，其实就是26=9+9+8，这样就可以保证这三个三元组的状态数最多是9。这样递归回去，就都可以拆成(1,0,0)或者(0,1,0)，问题即可解决。

    下面我们给出40个物品的决策树，而这个B类问题的严格证明我们就省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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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得出这些结论后，我去和前辈确认我们的思路是否一致。前辈说，我就是蒙的，状态数从n变成了2n嘛，那我就将$\lceil {\log }_3(n)\rceil$改成$\lceil {\log }_3(2n)\rceil$试试，结果发现AC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