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过半,红霞满天,飞燕回巢,我双脚并肩,确定好了落脚点,扶着大光的大腿,帮助他向上爬去。小杰把一根木棍递给大光,大光跟我紧抓着棍子,他往后一拉,我脚下一蹬,就上升了一米,随后又开始拉小杰……
我们面前是一座不高不低的大山,坐落东边,我称之为东山。远远看去,东山的西面荒草丛生,零星点缀着几颗小树,跟周边山脉一比,显得贫瘠又平缓。家乡是盆地地形,目之所及总被遮挡,所谓“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我本就不甘于束缚在这个小盆地,便也有了爬上东山,去俯瞰一下我的家乡,展望远方的想法。
说来惭愧,我们曾去尝试两次,一次因为天色已晚行动不便,一次因为山中的荆棘之路让我们产生了畏惧和退缩。后来便离开了家乡,一年后回家再望那山,我心有不甘,显然,它是我去年的遗憾,残阳渐落,余晖洒在东山,我毅然决定前往,带着一颗征服自然,战胜自己的心。穿上一双旧鞋,叫上大光,小杰,二涛,四人便出发了。
山脚下,有一小段青苔石阶,杂草跟荆棘已经将台阶盖住,我们捡了两根木根,用来开辟道路,这次虽有畏惧,却没有退缩。二涛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大光是先锋,小杰殿后,我跟他把二涛夹中间方便照顾他,台阶不宽,这是前人以前为方便去下山腰的水井打水而建造,包括一个石墙围成的水池,如今,井水不再涌出,池子里盛满的是收集的雨水,古井无波,其旁枯草横卧,苔藓覆石,寂静无声,待到山风袭来,水面轻漾,草木唰唰,落花点水,昆虫间鸣,持七分荒凉,三分热闹。
爬完石阶,我们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东山远看较缓,山脚延绵几百米有余,山腰杂草呈之字形分布,如同天然雕刻的上山通道,这也是我有信心挑战东山的原因,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石阶之所以中断,是因为山势突然变陡,犹如飞龙冲九霄,坡度与地面已经接近六十五度,我们面面相觑,犹豫不决,怎么办?又打道回府吗?大光眼神一凛,说“来都来了,管他呢!”二涛小子是出生牛犊不怕虎,附和到:对,干就完了!
上山的路并不顺利,需要从多个方向寻找最优的线路,我们采用一人先走,依次跟上的方式,有时用木棍相连,有时靠小树干活杂草根借力,一点一点地向上爬去。我们终究是一群只有一腔热血的少年,没有专业的装备,鞋子会滑,没有手套,双手不敢随意落地,可能会被荆棘刺伤,保持不了平衡就会向下滚去,危险的发生只在一念之间。那时,我才明白,大自然是残酷的,看似不起眼的东山却也如此陡峭,理想的想法跟计划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毫无准备的结果只会是事倍功半。
我们的线路是从西面上山,然后向西北,从北面上山,落日即没,上山腰的坡度已经接近七十五度,我们只能向前倾斜,倚靠在山体上,荒草在此处已经难以能逢生,取之而代的是裸露的岩石,只有牢牢抓住突出的石块,才能掌握身体的平衡,为了照顾二涛,我走在了他前面。
天色渐暗,我回头向下望去,山下的房屋、车辆、行人已变得十分渺小,远方的城市亮起来了,路灯连串,像一条长龙,大厦顶楼散发金黄的光芒,指引人们回家,霓虹灯开始闪烁,勾勒城市的轮廓,城市从宁静的午后进入喧嚣夜晚的过程,让我一饱眼福。此刻,我们再一次面临抉择:是否继续登顶?这次不同以往,下方除了来时的路,是深厚无尽的荒草,里面是斜坡?是陡崖?是深坑?还是荆棘地?失手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加上天色以晚,现在原路返回下山都已经是个大难题!况且我们还只是一群少年,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出了事,是担不起责任的。四人沉默,大光拿着木棍向前一戳,打造一处适合落脚的地点,抬起脚又踏了上去,如此,我们又继续前行了。虽然没一个人说话,但我知道,我们的心中,早已被对山顶上风景的期待所填满,过程很难,但结果值得冒险!
山风从上面吹来,我左手按住上方岩石,左脚尖点凹处,右手向右上伸去,抓住另一块岩石,右腿慢慢摸索,直到踩上一处能借力的下一个凹点,等我稳住身形后,背靠山体,左手牵住大光,右手拉住二涛,让他也跟上来……
真正上了山顶,我却无法认真去欣赏那一览众山小的景色,只能用手机拍了个照片,天以黑,必须尽快下山!打开手电筒,我们开始讨论下山的线路,东山东面是一片树林,无法下山,南方更是有九十度的陡崖,西南荒草更浓,我们只好原路下山了。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的确如此,我们甚至想过拨打求救电话,我己经记不起来我是怎么下山的了,也许是行色匆忙,神经紧绷,没有精力去思考,也许是心中的后怕让我不敢去回味,我只记得快接近石阶那时,我是躺在山体上,滑下山坡的。
我为战胜了自己而自豪,为完成了遗憾而感到满足,为登上了东山而充满成就感,也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充满了信心。回望东山,内心只有一片宁静,它依然在那里,而我也将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