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嚎

很早以前看过一本书叫做《雪狼》，主人公是一个在狼窝中长大的孤儿，所以有狼的性格——刚毅而智慧，最后他成为了雪域的统治者。多年后，我又读到了一本关于狼的小说，是作家姜戎的《狼图腾》。看的时候仿佛自己的眼睛也会闪出一道绿绿的光。

    其实我从来没有见过真的狼。电视上见过狼，不过我怀疑那不是狼而是狗。从来没有见过狼但却崇拜狼，这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但是我的崇拜的确是真实的，我没打算在这里矫揉造作，跟狼矫揉造作可不是件什么好事情。

   　　狼应该是让我敬畏着的，野性的狼不时在袭击人类，包括现在的人。人失去了一开始的抵抗能力，所以惧怕着狼，并且试图像征服其它物种一样征服狼。
　　人类征服了狼就征服了世界吗？
　　狼是存在的一把优美的奥卡姆剃刀，剃去的不应该是狼，而是人类！这样的物竞天择！静下心来想一想，狼跟我们的生活其实是非常密切的。狼是我们的语言中出现频率相当高的一个词语，而且狼还是一种渗透到我们的情感世界里非常深入的动物。我们的仇恨，我们的惊恐，我们的恶毒，有多少面旗帜都贴在了狼的旗杆上。人类对狼的敌意甚至超过了狼所具有的凶狠程度，为什么会这样？在所有描绘狼的词语里，你找不到一个稍为温和一点的词语。人干吗对狼要有那么大的仇恨呢？狼吃过人吗？可能，狼吃过很多人吗？未必！以人的狡猾，狼不可能是对手。那么这件事情的解释可能应该是这样的：人其实非常清楚到底谁更凶狠，但是因为还要维护一点人类的面子，尤其是人的秉性决定了，他肯定要嫁祸于人，于是狼这种离人生活挺近又曾经伤过人的动物就成了倒霉蛋。大约还有一点，狼是一种非常聪明的动物，不像牛马一类那么傻憨，这一点大约让人非常忌恨。

      我没见过狼。但我觉得我的整个童年时代都是和狼生活在一起的。蒲松龄的故事里有狼，大人的威胁恐吓里有狼，北边的一望无际的高粱地里有狼，南面的山林里也有狼。那么多的狼簇拥在一起，闭上眼睛整个童年的梦里全是狼。在狼的绿光莹莹的凝视里，我的眼睛也变成了绿色。那么多的夏夜，天上的星星和狼的眼睛一起闪烁，那么漫长的雨季，挑着肉担的屠夫和两匹深沉而幽雅的狼一同叙述着一个长长的故事。还有许多枯黄的傍晚，秋雨淅沥，那个喜欢听故事的小儿，依在窗前痴痴地拼联着那些夏夜的眼睛和雨季的故事。

     我常常觉得我们的整个童年时代都沉浸在一种恐怖的黑色浪漫里，而在这浪漫的黑色里，狼是一个重要的角色。是谁陪伴了我的童年？是谁让我们的童年往事里多了一份灰色的寂寞？是谁让我童年的幻想天才般的奇特而高傲？

       我甚至会觉得，其实是狼开启了我们的智慧之门，一个人最初的思想不是源自于恐惧？一部人类的思想史难道不是一部思想的恐惧史？我觉得事实就是这样。人类是被吓大的，在恐惧里成长起来的人类，才有了那样一部灿烂的文明史。怀念狼，因为我知道，在有狼的年代里，人还知道自己是什么。虽然他还在那里别有用心地恶毒地攻击着狼。

     而现在我觉得人已经不大知道什么是恐惧了，唯我独尊的感觉让人类早已经失去了平等与关爱的心理。露道，骄横，残忍，刻毒，当人类以无所畏惧的面孔出现在自然面前的时候，遭殃难道仅仅是自然？想想看，我们骂狼的那一整套词用在谁身上最合适？ 崇拜狼，怀念狼，在我们这个时代是很必要的，在有狼的年代里，恐惧是生活和生命里的一种灵感，甚至是一种浪漫。

      怀念狼，在远离了狼的年代里，生命成了波伏娃笔下那个活了几百年永远死不了，甚至求死都不得的人的空洞的眼神。

      狼是野性，狼是真实，狼是生存，狼是希望，狼是人灵魂中本质的东西，是被人遗忘的、最贴近自然的灵性。可是我们已经没有了狼，此刻我想对着天空狂嗥：狼，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