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里巴人有着下里巴的爱好,这些天喜欢上元曲,我喜欢它只为它的平实、自然和热烈,只觉它如同歌中的信天游、花儿,甚至摇滚,戏里的秦腔,无望典雅,不求幽远,没有雕琢,只是一份无遮掩的热烈和纯真,直抒胸臆的狂野,最热辣赤裸的情意。
且看这首:笑将红袖遮银烛, 不放才郎夜看书。 相偎相抱取欢娱。 止不过迭应举, 及第待何如。
应是娇俏天真的女子,安心的爱也安心的被爱着,所以才敢这么任性和直白。而那个才郎一定也会是笑着叹口气,拿烂漫热烈的她无奈何吧?无奈何也欢喜,她的才郎是对她极其疼惜钟爱的吧?恃宠才能骄娇,不放才郎夜读书的女子简直让人嫉妒。
这首则爱的有些辛苦:挨着靠着云窗同坐,看着笑着月枕双歌,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 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哪更闰一更儿妨甚么
这样的热烈珍惜,应该不是夫妻,甚至也不是安稳相爱的恋人,是艰难曲折深爱的人,甚至是偷情的人吧?见一面那样不易,是甜蜜亦是痛楚,每一分每一秒我都百般珍惜,千般留恋,时光却无奈如梭飞逝,能不能再和你多呆一更?只多一更就好。
又想起林忆莲唱:我怕时间太慢,恨不得一夜白头。
恨时光太快或太慢,其实恨的也不过都是这份情太短,这份情缘何总是太短!
或者是被情人背叛了,满腹的怨,就直通通的说出来:从别后,音信绝,薄情种害煞人也。逢一个见一个因话说,不信你耳轮儿不热。
那个爱过的女子被离弃后没有怨悔?只是我们现代的人,总还要强作淡然,故装潇洒,咬紧牙关,微笑着挥手,转过身却满脸的泪,心如荒原空,却还要强挣说,我不在乎,我没有怨艾。我们总是要埋藏起自己的心,只为一份残存的尊严,只是,有时自己舔舐伤口只怕是更痛。
“逢一个见一个因话说,不信你耳轮儿不热”,是还存留恋还抱希望,你虽薄情,我还望你回心转意,我甚至要说给千百人听,说到你耳热。而我们只肯说给自己,有时候,自己也不愿意承认,我们不肯爱也不肯怨的这么坦荡。
也总有无法言说的情感:剔银灯欲将心事写,长吁气把灯吹灭。
我又好多好多的心事想和你说,你的每一言语都让我欣喜或失意,你的每一抹微笑,每一次皱眉也都在我心头缠绕。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都是你,只是说与你,你会不会腻烦,会不会扰了你清净,会不会,我满腔情意你毫无回应?
所以,纵然你的面容在心头千百辗转,你的名字在舌尖徘徊又徘徊,我也只能是长叹口气,无奈把灯吹灭。
写到这,不由笑自己,喜欢元曲,怕只是因为,从来也没有遇到过可以让自己自由坦荡说爱恨情仇的感情吧?没有安稳妥帖,如何敢说?
罢,罢,罢,“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