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电子计算机——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公案

   作者：袁传宽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笔者从读别人的书中以为，世界上的第一台计算机诞生在宾西法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它被称为ENIAC。后来陆续获知，此事并不尽然，还有争议。那么究竟谁才是现代计算机的真正发明人呢？今年3月，依俄华州立大学(Iowa State University)计算机系系主任张可昭教授邀请笔者访问该校，顺便参观了世界上第一台计算机的故乡——该校物理系。物理系相关的史料展览，加之可昭教授如数家珍般地讲解，重现65年前发生的故事，证据确凿，且有美国法院判决，方使笔者心中疑团顿释。我国内的朋友们竟无一人知道此事真相，不少作者在他们的专著或教材中，仍然把ENIAC当成世界上第一台计算机写进他们的书中，以讹传讹。因此我想写这篇小文介绍些情况。
        上个世纪30年代，依俄华州立大学（Iowa State University） 物理系有位保加利亚裔副教授名叫约翰. 文森特. 阿坦那索夫(John Vincent Atanasoff) ，为学生讲授物理和数学物理方法方面的课程。在求解线性偏微分方程组时，他的学生不得不面对繁杂的计算，要消耗大量的时间。阿坦那索夫试着运用模拟和数字的方法来帮助他的学生们处理那些繁杂的计算问题。从1935年开始探索运用数字电子技术进行计算工作，他工作得非常投入，常常废寝忘食，冥思苦想。关于当时他如何专注于这项工作，阿坦那索夫自己有一段非常有趣的描写。“我反复尝试寻找正确思路，却始终未得其解。这样子地工作好几个月，一天傍晚我又回到我的办公室内工作，仍然没有头绪，感到极度沮丧。于是我钻进汽车开上了路。我把车开得很快并尽量专注于驾驶，这样一来我才可以把我那些问题抛在脑后。可是等我真正清醒过来时发现，我已经跨过密西西比河，开出来189英里，到了依利诺依州。当时在依俄华州是禁酒的，可依利诺依州却不然。我依灯光寻摸，终于找到一家小酒馆，进去叫了杯酒喝了起来。我觉得头脑非常清晰，突然明白了我该怎样思考问题。于是立刻工作起来，在那儿一口气干了三个钟头，然后才慢慢地把车开回家。那个晚上，在依利诺依州一个路边小酒馆里，我做出了四个决定：采用电能与电子元件，在当时就是电子真空管；采用二进位制，而非通常的十进位制；采用电容器作为存储器，可再生而且避免错误；进行直接的逻辑运算，而非通常的数字算术。”
        阿坦那索夫的设计目标是能够解含有29个未知数的线性方程组一台机器，经过两年反复研究试验，思路越来越清晰。他还需要一位聪明并且懂得机械、又有动手能力的人共同完成这项发明，于是他找到当时物理系正在读硕士学位的研究生克利福德·贝里（Clifford Berry）。两个人终于在1939年造出来了一台完整的样机，证明了他们的概念是正确并且是可以实现的。人们把这台样机称为ABC，代表的意思是Atanasoff-Berry Computer，包含他们两人名字的计算机。这台计算机是电子与电器的结合，电路系统中装有300个电子真空管执行数字计算与逻辑运算。机器上装有两个记忆鼓，使用电容器来进行数值存储，以电量表示数值。数据输入采用打孔读卡，采用二进位制。ABC的设计中已经包含了现代计算机中四个最重要的基本概念。
        令人惋惜的是，阿坦那索夫本人或许没有意识到这是一项将要影响整个人类社会的重大发明，以及它将会给他带来多大的经济利益的可能性，因此没有为自己申请专利保护。他在1942年应征去海军服务，就更无暇顾及此事了。依俄华州立大学校方也并没把ABC的发明当一回事，非但没有帮助阿坦那索夫完成申请专利，还命系里的研究生拆掉了ABC，因为在二次大战期间，计算机ABC上的那300个真空电子管是紧缺用品。学校后来明白了，那是一个无法挽回的绝顶错误。如今放在依俄华州立大学ABC实验室供人参观的只能是后来按照当时设计的复制品了。
        ABC 的设计始于1935年并在1939年完成。它在时间上要早于其它任何我们现在所知道的有关电子计算机的设计方案，例如MIT的布什（Bush ）和克劳福德（Crawford）的设计；柏林的崔司（Zuse）与史莱尔（Schreier）设计，英国的外交部的设计，RCA的拉其曼（Rajchman）的设计，以及宾西法尼亚大学的约翰. 毛克利（John Mauchley）与普莱思伯. 艾克特（Presper Eckert）设计与制造的 ENIAC。可是长期以来，人们都误以为世界上的第一台计算机是1945年宾西法尼亚大学设计制造的ENIACA，而它的主要设计制造者毛克利也是这样自称，并且申请获得了美国专利。上面我曾提到，上个世纪30年代晚于ABC的其它若干计算机的设计制造方案。事实上，除去ENIAC 之外，应该说都是独立发明的。但ENIAC却不然，美国明尼苏达（Minnesota）地区法院经过数年调查，最终发现它的设计制造者是深受ABC的影响，这台机器根本不能作为一项独立的发明。1973年美国明尼苏达地区法院作出正式宣判，吊销了毛克利的专利，并肯定了阿坦那索夫才是真正的现代计算机的发明人。这里面还有一段故事。
        在1940 年AAAS， 即美国科学促进会的一次年会上，宾西法尼亚大学的教授毛克利见到了阿坦那索夫。阿坦那索夫向他谈到关于自己设计制造的ABC。毛克利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并在次年来到依俄华州的小城阿木思（AMES），依俄华州立大学所在地。他一住五天，仔细了解ABC的设计细节和内部工作原理。回到宾西法尼亚大学后，他决定设计一台机器，宣称用它来解决天气预报问题，而这一计划也立刻得到国防部支持。1946年他与艾克特终于造出来称为ENIAC的机器，并且获得了发明专利，以及由此而带给他们的巨大经济利益。毛克利讳莫如深，始终不承认他曾经向阿坦那索夫请教过ABC的设计原理一事，甚至在被问到是否在1941年曾去阿木思造访阿坦那索夫并且一住就是五天这件事，他也矢口否认，说“不记得了”。直至到1973年，经历了美国联邦法庭最长时间的调查之后，真相终于大白，推翻了剽窃者毛克利的专利，并且判决说：“现代计算机的基本想法是来自约翰. 文森特. 阿坦那索夫。”

约翰. 文森特. 阿坦那索夫小传
        阿坦那索夫于1903年10月4日出生在纽约州的哈密尔顿。父亲是来自保加利亚的移民，母亲是位小学数学老师，阿坦那索夫是家中九个子女中的长子。他1925年从佛罗里达大学毕业，获电子工程学士学位。1926年在依俄华州立大学获数学硕士学位。1930年在威斯康辛大学或理论物理博士学位。他自幼聪明好学，在大学本科期间，所有主科成绩都是A，而在研究生期间，则是全A生。
        在1936年，他受聘成为依俄华州立大学的数学于物理副教授。1942-1948期间，应征去美国海军奥尔德南斯实验室服务。后来又在佛基尼亚美国陆军蒙娄基地出任首席科学家。之后他转向工业界发展，创办数家公司科学技术咨询公司，如The Ordnance Engineering Corp.，Cybernetics, Inc.，Stewart-Warner Corp. ，等。阿坦那索夫在1995年6月15日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