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大学——记码农的疯狂大学生活（第一章）

第一章 挤上了独木桥

在东海海湾里有一个长条形的小岛，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咕咕岛”，听说在古时候，这个岛海滩上就有很多鱼儿，随地可捡，鱼儿还“咕咕”叫，所以叫这么个名。岛上有几十个村，几千号人，有绵延的小山丘，山上还有叮咚溪流，山下是绿油油的小平原，上面种满了农作物，一条小河歪歪曲曲绕过村落，穿过农田，奔向大海。在岛的一端有一个叫丁家村的村庄，其三面环山，面朝小平原，村口紧邻那条小河，平原的外面河的尽头就是海滩，海滩和农田之间隔着一条雪白的沙滩，那是岛上小朋友的游乐园，大家可以在上面抓螃蟹、挖蛤蜊、堆沙子、疯跑、疯玩，留下了一串串童年的记印。

虽然这个小岛相对大陆属于比较偏僻的地方，岛上主要是打鱼为生的渔民和种地为生的农民，生活比较清贫，但是他们都很重视孩子们的学习，盼望着孩子们通过学习鱼跃龙门。丁哥就出生在这个村里，自幼儿园开始也浑浑噩噩被赶进了上大学的奋斗洪流中。他的真名叫丁雷，一个挺响亮的名字，一米八的标准个儿，国子脸，浓眉大眼，清清瘦瘦，典型的江南大男孩。可是自打他进入学校开始，总是叮当作响，不是书包破了，就是把别人的书给弄脏了，三天两头与同学打架，成了老师的关注对象。全校的同学们也知道了他，还给他起了个爱称“丁哥”，叮当作响的哥们！丁哥听了还挺享用，久而久之，大家对他的真名确似乎给遗忘了。

晚成熟

丁哥家虽然在农村，但是吃饱、穿暖、住舒服，确没有问题。他从一进学校就有一个疑问？老师经常在课堂上说，同学们长大要当科学家、工程师，这些新鲜而又陌生的词儿，丁哥听了迷迷糊糊，没有见过，捉摸不透。老师的这些说词对他来说似乎很遥远很遥远，就像深空遥远的星星一样，又冷又无法摘取。

当其他同学上课在认真听课时，他在想老师教的东西，能干什么呢？想着想着，想到了村旁山坡上的野果子、想到了图书馆里的各种故事书、想到了海边沙滩里的花蛤，一不留神老师提问，喊到了他。他懵懵懂懂站起来，弄得桌椅“吱呀作响”，摸摸头摸摸衣服，一脸迷茫，闹了个其他同学哄堂大笑。老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让他坐下。不过丁哥脑袋瓜还是好使，虽然不认真听课，但是有时考试也能得几个好成绩。

老师们还是非常关心他，有时也会邀请他的家长到学校交流，希望家长多关心丁哥的学习。但是，家长都是土生土长农村长大的，只会种地、做些简单的买卖。教育孩子，最多也只能动动嘴，提醒提醒：“孩子，好好学习啊。不好好学习以后就要吃苦了。”农忙起来，甚至连说教的时间都没有。

丁哥对父母的提醒，很是纳闷：“学习不好，怎么会吃苦呢？现在学习也够无味的。还不如自己从海滩里抓些海虾、海鱼、海蟹、海贝来得有趣。”

由于丁哥学习不在状态，每学期下来成绩时好时坏，父母急的时候也打过、骂过，但是对于丁哥来说似乎对牛弹琴，没有一点起色的样子，反而对父母的责骂带来反感，有时甚至逃课。学校里的老师们，也似乎放弃了丁哥，只要他不捣乱，就忽略了他。

母亲经常为丁哥唉声叹气，父亲只能劝慰：“孩子天生似乎晚熟，人家很早就知道努力学习了，他都高中了，还不知道学习是为了什么？咱们只能认命，随他吧！也许哪天他会醒悟过来的。”

不过，丁哥对自己喜欢的书，会拼命地看，有时会从第一天早上，看到第二天晚上，一气呵成地看完。于是他对文学、天文、地理、生物、甚至数学、计算机都看了很多书。这也是他偶尔考试考好成绩的秘密，只不过这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修地球

浑浑噩噩，丁哥很快到了高二暑假，成绩也是处于倒数状态。父母觉得孩子通过学习上大学的仕途基本没有希望，于是在这个暑假安排他去地里干活。夏季玉米成熟了，丁哥家种了很多玉米，于是父母让他去地里掰玉米。一大早丁哥用竹扁担挑着一对装玉米的空竹箩，高高兴兴地从家里出发了。第一次独立下地干活，带着一种新鲜感，也带着挑战的心情出发的。不就是掰玉米嘛，新鲜、脆嫩的玉米，掰回来还能美美地吃一顿，感觉自己第一回有生活价值了。

经过村口的小河，东边的朝阳透过一层薄雾，把柔和的光亮投在清澈的河水上，树上的布谷鸟，不时来几声“布谷，布谷，……”，地垄两边散发着青草的香味。丁哥很是兴奋，走路时不时颠几下，脚下生风，扁担上的两只箩筐，左荡右晃，似乎在表示内心的雀跃。走了20来分钟，就到了自家玉米地。此时的玉米株成排、成墙，高得盖过了人的脑袋，密得透不了风，宽阔的玉米叶子透着深蓝色的成熟的光泽，粗大的玉米棒子挺立在玉米株上，紫色的、黄色的、白色的玉米须子害羞地低垂着，正着急地盼望着主人的到来。丁哥看了一眼，心里已经充满了收获的喜悦。

撸起袖子加油干，丁哥放好箩筐，从第一排开始，一株株地掰玉米。掰时，一手扶着玉米株，一手握住玉米棒的头，用力往下一压，“咔嚓”，玉米棒就下来了，连玉米带外皮带须子一起扔进了箩筐。趁着兴致，丁哥一口气掰完了一排，得有30多株100来颗玉米。由于玉米叶子边缘比较锋利，手上也多了几道被拉伤的小口子，身边的箩筐里的玉米也越来越沉，移动也越来越费劲，随着用劲力气也越使越少。更为糟糕的是随着太阳的上升，玉米地里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慢慢地进入蒸笼状态。丁哥继续卖力地干着活，汗臭味夹杂着泥土味，身上的衣服也越来越脏；整个人淹没在玉米株的绿色海洋里，早上凉丝丝的风也不见了，感觉憋闷得很；要是稍微离开玉米叶的遮挡，则是火辣辣直射的太阳光，照得头发要冒烟，豆大的汗珠也不争气地从脑袋瓜上往下滚落。

呀，忘了带点喝的水了，也忘了戴个帽子！丁哥边干活边开始后悔了。又累又渴又热，没有办法，在两个箩筐装满玉米之前还得坚持。第一次独立出来干活，总不能半途而废，这不是丁哥做事的风格。丁哥继续咬着牙掰玉米，边掰边数数，感觉时间过得真慢，一个又一个的玉米被扔进箩筐，这时候的感觉，与开始的时候，有天差地别。像在煎熬，一点点的蚂蚁啃骨头一样。一不小心手里的伤口又多了一些，咸滋滋的汗水渗到手上，刺痛着伤口。心里是一阵阵的痛苦和孤独。环顾四周，这时要是有几个同学那多好，哪怕一个同学，说说话，鼓鼓劲也好。他们都在干什么呢？没有办法，谁叫自己不学习呢？得干活，不然回家不好交差。

从早上干到接近中午，满满的两框总算完成了。准备打道回府，把胜利果实挑回去。用手估了估两箩筐玉米的重量，大概80多斤，1公里多的回家路，让丁哥内心感到满满的压力。但是必须回家，得挑回去。丁哥虽然平时也帮着家里干点活，但那都是小活，洗个衣服、扫个地、擦个玻璃、烧个饭，都是农村里孩子们经常干的事情。这次，可是正儿八经的第一次独立干农活，而且是需要独立把玉米挑回家，心里没有底。丁哥鼓起勇气，用肩膀把扁担顶了起来，双手一前一后把着箩筐上的绳子，保证前后平衡，迈出了回家的步伐。摇摇晃晃，走了几百米，肩上的担子明显越来越重，不断移动扁担在肩膀不同部位，以减轻压力带来的身体的疼苦。又坚持了几百米，已经到了村口的小河边上了。可是越近每走一步越艰辛，肩膀在硬梆梆扁担摩擦压迫下撕裂般的疼，丁哥隐约感觉到肩膀的皮肤已经被磨破了。汗水也是见缝插针，像蚂蝗一样猛地往伤口钻，那是一种比针扎还难受的刺痛。丁哥是要强的人，只能咬牙坚持，太阳的猛晒加上扁担压力带来的痛苦，让脸上的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紧接着扁担也似乎欺负人，跟着箩筐做起了跷跷板，后脚跟时不时被箩筐别几下，每别一下十指连心的疼，内心坚强的堤坝在一点点崩塌。但是，还得往家里走，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开始停下来歇一歇，然后继续走。越走越想歇，越歇越不想走，丁哥心里是一肚子的委屈，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到家距离只有100多米了，丁哥一着急，让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个趔趄，前框着地，后框一斜，里面的玉米全部甩到了外面。丁哥这回彻底崩溃了，大小伙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哗啦啦地止不住地往下流，但是，忍住了，没有发出声音。谁叫自己干农活呢？没有人欺负自己，自己找的罪自己受。这时，恰逢妈妈从家里出来，老远看到了丁哥的囧样，赶紧过来，帮着捡地上的玉米，边检边自言自语：“哎，干农活还是比较辛苦的！看看其他同学，都在努力读书。不好好读书，只能修地球。”

到了家，丁哥一个人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衬衣，发现自己的肩膀上的皮肤已经烂了，鲜血从皮肤裂口里渗出，已经凝成了血块，肩膀是斜着的直不起来，脚跟也青一块紫一块的。这才是暑假干农活的第一个半天！后续还需要继续出去掰玉米，掰完玉米还得晒玉米、脱玉米粒；弄完玉米还得出去摘棉花，都得在火热的太阳底下干活。丁哥躺在床上，捂着脑袋思绪万千，这样的活如果干一辈子，注定自己会很糟糕，但这确实需要面对的。丁哥第一回感觉到了痛苦的无尽头，一种逃离的感觉，油然而生。

逃离的出路在哪里呢？丁哥第一次想到了这个问题。

   

疯狂的高三

难熬而漫长暑假总算过去了，丁哥除了干农活，他还经常往镇上的书店、图书馆跑，自己的房间里第一次摆满了各种复习资料，这些都是为新学期做准备的。他想拼一把，把自己10多年拉下的知识窟窿都补回来。至于多难，他就不想了。

从最难的物理开始，说实在的这个物理，他根本没有好好听，平时经常考倒数第一。为什么从最难的开始呢？丁哥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最难的，基础最差，窟窿最大，但是一旦补起来，捞分数也多，从30几分爬到60几分，也可以一下多捞30多分，相对机会多。入手还是从教材开始，从第一页开始，一行一行，一个字一个字地斟酌，看不懂了，翻以前学过低年级教材，翻教材辅助资料。实在看不懂了，问同学、问老师。有点蚂蚁啃骨头的感觉，碰到问题非得把它解决不可。这也是丁哥另类的地方，瞅准了，一条道走到底。

平时除了吃饭睡觉，丁哥几乎都泡在学习上了，晚上经常半夜三更了，还在挑灯夜战。好在丁哥平时干农活，积攒了健硕的体能，扛得起高强度的脑力学习活动。晚上学了，白天还需要认真听讲，整个人跟疯了似的，没日没夜连轴转。这10几年学习上的欠亏，都得转回来。虽然，丁哥基础很差，全班处于倒数状态，平时摸底分数远远低于高考分数线，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希望，但是他是豁出去了，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一门心思，猛地扎进去，在知识的海洋里拼命地游着。他的变化自然引起了班主任和母亲的关注。班主任时不时给他开开小灶，帮助他补充知识。母亲虽然仍然对他不抱希望，但是内心是宽慰的，至少她的孩子在努力学习了，这就够了。

时间很快，转眼到了临近高考的时间。学校连续进行了模拟考试，丁哥的成绩在历年的高考本科专科分数线之间，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这时离高考还剩1个月的时间。这1个月还得拼命学习，这分数能捞一点是一点，丁哥内心很坚定，他不想放过任何时间。

搭上末班车

2003年6月7日到8日，高考时间如约而至。春末初夏，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大群的考生、大群的家长在考点，静心屏气，不是挥笔疾书，就是焦虑等待。

丁哥夹杂在考生的人流中，紧张地进出考场，他的内心是空白的，除了考试什么都不想，竭尽所能地进行着考试，考完一门赶紧复习另外一门。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科考完，丁哥内心是忐忑的，他对自己的成绩没有把握。别的同学都在预估考试分数，他一个人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默不作声。父母看着自己的孩子，没有吱声，想安慰他又怕说错了话，整个家里的气氛是凝固的。高考后第二天，本分而淳朴的父母一大早又出去干农活了，生活并不能因高考而停顿，丁哥也主动跟着一起去了，在菜地里帮着除草。那初夏火辣辣的太阳光，透过他的衬衣直刺他的皮肤，上次暑假干农活的感觉又回来了，但是，这次他在接受这个感觉，也许他觉得这一辈子就这样了，跟着父母一样，天天脸朝黄土背朝天地修地球，人的命运有时就得如此！丁哥的内心是矛盾的，试图在说服自己，让自己认可将要过这样的生活。但是，他又有一丝丝的不甘，他在期盼着什么。

一个月后高考的成绩和录取分数线陆续出来了。丁哥的总分比本科二批的录取分数线低了2分，看来上本科没有希望了。上专科，父母是支持的，但是丁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想到了专科三年后干什么。这时他的其他同学也陆续知道了成绩，有同学考上了好的大学本科，有同学准备复读，也有同学对于读专科也认了，有的则直接跟着父母去修地球了，还有的打算去做学徒去做买卖了。他的内心还在煎熬，从农村出去读大学，本科在城市找到好工作、正式工作的机会多，听说大专毕业后不好找工作。这不，这两年大专毕业后，竟然有回农村来的，差距是很大的。

过了几天，本科生志愿录取填报工作第一阶段结束了，丁哥带着惆怅、带着遗憾正在等待专科录取填报消息。突然班主任打电话给丁哥，告知有部分高校本科录取未招满，可以补录，叫他抓紧填报。丁哥赶紧内心是突突的跳动，赶紧登录填报志愿系统，看准了沿海一个高校，填报了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这回运气不错，这个叫东海师范大学的学校把录取通知书发给了丁哥。丁哥脸上总算露出了笑意，刹那间就整个人放松了，那种从里到外从来没有过的轻松。他的心就像鸟儿在广袤的森林上空自由飞翔一样，呼吸着新鲜空气，穿越浓郁的负离子，擦过丝滑的雪白的晨雾，迎着红彤彤的朝阳，飞得远远的，飞出了精彩绝伦。他发自内心感谢父母、感谢老师、感谢这块养育了他的土地。在最关键的时候，让他踏上了上大学的末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