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从屋子里拿来清酒,斟了一杯给勇胜,看着他说:“喜欢和爱什么的,真的是一件无法讨论的事。我们为了某些人付出,归根结底还是希望能得到回报。你爱她,所以对她好,希望她也因此爱上你,并对你好。可是,爱与不爱,真的是你对她好不好可以决定的吗?如果原本两个人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就不一样,一个为她赴汤蹈火、倾尽所有,可能只能换来友谊和感激;而另一个,也许只是给个口头承诺,吃一顿饭、看一场电影,她就可以死心塌地。我们不光要去追求让自己欢喜的东西,也要考虑追逐的过程中,付出与得到,成不成正比,值不值得。”
勇胜端起酒杯缓缓抿了一口,低垂的双眼无神,像是在发呆。阿婆看着他没有再说话,端着凉了些的鸡汤走进了丈夫的房间。勇胜喝完酒,把带来的东西从背包里拿出来,那是一壶上好的清酒,勇胜找了好些时候才从一家店里买来的。
勇胜走到院子,阿婆站在门口看着他,他低着头直走到院门口,回过头来说:“我们总是计较值不值得,可是不值得的不去做就会安心快乐吗?我现在想去做一些事,也许不值得,可是我想去做,后果我都有想过。”
穗子扶着阶梯往下走,平底的高跟鞋扎在石阶上一前一后,暖黄色的阳光斜射过来,晚秋的冷风拉着耷拉的刘海和半死的枫叶飘向身后,长长的影子爬上石梯,一直延伸到铁轨边的水泥地面,那里,勇胜弓着身子跪在地上,左手握着水果刀探在胸口,右手食指涂着自己鲜红色的血液,划拉着几个深深浅浅的字迹。血液漫过他的脚尖,汇成一个半圆的血滩,秋风吹出细小的纹路往后飘荡,好似要重新钻回他的身体。越来越多的血液聚集,不知道是哪里最先开始的,然后流星一样滑向那拉长的黑色影子。远处传来急促的警笛声,黑影开始加速远离,血液再也跟不上了。
警察找到勇胜的时候,他的尸体跪伏在那里,那深深浅浅的几个字迹被风吹得歪七歪八,他们把字迹临摹到纸上观察了半天,才勉强认出来:扁毛。他们不知道扁毛是什么意思,但凶手已经找出来了,还自己伏了罪,省却了他们大笔的时间精力。他们把趴在血液里的勇胜拉出来,衣服和脸庞上沾满血液,已经看不出表情,只有嘴唇是干净的,和地上唯一没有血迹的唇印吻合在一起,边上的血液还没干透,四面八方涌向那个半弯着的的唇印,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