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气歌》 -----------（南宋）文天祥

《正气歌》是南宋诗人文天祥在狱中写的一首五言古诗，全诗及注释如下：

《正气歌序》

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当此夏日，诸气萃然：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涂泥半潮，蒸沤历澜，时则为土气。乍晴暴热，风道四塞，时则为日气。檐阴薪爨，助长炎虐，时则为火气。仓腐寄顿，陈陈逼人，时则为米气。骈肩杂遝，腥臊汗垢，时则为人气。或圊溷，或毁尸，或腐鼠，恶气杂出，时则为秽气。叠是数气，当之者鲜不为厉，而余以孱弱俯仰其间，于兹二年矣，无恙，是殆有养致然。然尔亦安知所养何哉？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作《正气歌》一首。

注释：

• 北庭：指元朝首都大都（今北京）。
• 寻：古代长度单位，一寻为八尺。
• 白间：未涂油漆的窗户。
• 潦：雨水。
• 涂泥：泥泞的地面。
• 蒸沤：热气熏蒸，湿气积聚。
• 爨：烧火做饭。
• 仓腐：仓库里储存的粮食腐烂。
• 骈肩杂遝：形容人很多，肩膀挨着肩膀，杂乱拥挤。
• 圊溷：厕所。
• 厉：疾病。
• 孱弱：瘦弱。
• 俯仰其间：生活在这种环境中。
• 有养：保有正气。
• 浩然之气：纯正博大而又刚强之气。

《正气歌》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注释：天地之间有一股堂堂正气，它赋予万物而变化为各种形体。杂然，纷繁，多样。赋，赋予。流形，各种形体。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注释：在下面就表现为山川河岳，在上面就表现为日月星辰。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注释：在人间被称为浩然之气，它充满了天地和寰宇。沛乎，旺盛的样子。苍冥，天地之间。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注释：国运清明太平的时候，它呈现为祥和的气氛和开明的朝廷。皇路，国运，国家的局势。清夷，清平，太平。含和，包含祥和之气。吐，表露。明庭，圣明的朝廷。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注释：时运艰危的时刻义士就会出现，他们的光辉形象一一垂于丹青。见，同“现”，表现，显露。垂丹青，见于画册，传之后世。垂，留存，流传。丹青，图画，古代帝王常把有功之臣的肖像和事迹叫画工画出来。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注释：在齐国有舍命记史的太史简，在晋国有坚持正义的董狐笔。太史，史官。简，古代用以写字的竹片。春秋时，齐国大夫崔杼杀了国君齐庄公，太史如实记载，崔杼将其杀害，太史的两个弟弟继续这样记载，也被崔杼杀害，直到太史的第三个弟弟仍这样记载，崔杼才没有再杀他。董狐是春秋时晋国的史官，晋灵公被赵穿所杀，董狐认为赵盾身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讨贼”，所以在史册上记载“赵盾弑其君”。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注释：在秦朝有为民除暴的张良椎，在汉朝有赤胆忠心的苏武节。张良椎，《史记·留侯传》载，张良祖上五代人都做韩国的丞相，韩国被秦始皇灭掉后，他一心要替韩国报仇，找到一个大力士，持一百二十斤的大椎，在博浪沙（今河南省新乡县南）伏击出巡的秦始皇，未击中。后来张良辅佐刘邦建立汉朝，封留侯。苏武节，《汉书·李广苏建传》载，汉武帝时，苏武出使匈奴，匈奴人要他投降，他坚决拒绝，被流放到北海（今西伯利亚贝加尔湖）边牧羊。为了表示对祖国的忠诚，他一天到晚拿着从汉朝带去的符节，牧羊十九年，始终贤贞不屈，后来终于回到汉朝。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注释：它还表现为宁死不降的严将军的头，表现为拼死抵抗的嵇侍中的血。严将军，《三国志·蜀志·张飞传》载，严颜在刘璋手下做将军，镇守巴郡，被张飞捉住，要他投降，他回答说：“我州但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张飞见其威武不屈，把他释放了。嵇侍中，嵇绍，嵇康之子，晋惠帝时做侍中（官名）。《晋书·嵇绍传》载，晋惠帝永兴元年（304），皇室内乱，惠帝的侍卫都被打垮了，嵇绍用自己的身体遮住惠帝，被杀死，血溅到惠帝的衣服上。战争结束后，有人要洗去惠帝衣服上的血，惠帝说：“此嵇侍中血，勿去！”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注释：表现为张睢阳誓师杀敌而咬碎的齿，表现为颜常山仗义骂贼而被割的舌。张睢阳，即唐朝的张巡。《旧唐书·张巡传》载，安禄山叛乱，张巡固守睢阳（今河南省商丘市），每次作战都大声呼喊，咬碎牙齿。城破后，叛军劝他投降，他坚决拒绝，被杀害。颜常山，即颜杲卿，唐朝安禄山叛乱时，他为常山太守，起兵抵抗，后被叛军俘虏，他骂贼不止，被割舌后仍含糊怒骂，直至死去。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注释：有时又表现为避乱辽东喜欢戴白帽的管宁，他那高洁的品格胜过了冰雪。辽东帽，东汉末年，管宁避乱辽东，常戴白帽，安贫乐道，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其高洁的品格受到人们的称赞。厉，超过。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注释：有时又表现为写出《出师表》的诸葛亮，他那死而后已的忠心让鬼神感泣。《出师表》是诸葛亮在北伐曹操前，上呈给后主刘禅的表文，文中表达了他对蜀汉的忠诚和北伐的决心。
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注释：有时表现为祖逖渡江北伐时的楫，激昂慷慨发誓要吞灭胡羯。渡江楫，晋朝的祖逖渡江北伐，船到中流时，他敲着船桨发誓说：“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胡羯，古代对北方少数民族的称呼，这里指当时占据中原的少数民族政权。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注释：有时表现为段秀实痛击奸人的笏，逆贼的头颅顿时破裂。击贼笏，唐朝段秀实，在朱泚谋反时，他用朝笏击打朱泚，击中其头部，朱泚受伤逃跑。笏，古代大臣上朝时拿的手板，用玉、象牙或竹片制成，可以记事。逆竖，叛逆的小人，指朱泚。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注释：这种浩然之气充塞于宇宙乾坤，正义凛然不可侵犯而万古长存。磅礴，充满，广大无边。凛烈，严肃，令人敬畏。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注释：当这种正气直冲霄汉贯通日月之时，活着或死去根本用不着去谈论！贯，贯通。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注释：大地靠着它才得以挺立，天柱靠着它才得以支撑。地维，古人认为大地四角有大绳维系，使不塌陷，称地维。天柱，古代神话中支撑天的柱子。
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注释：三纲靠着它才能维持生命，道义靠着它才有了根本。三纲，封建时代的一种道德规范，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
注释：可叹的是我遭遇了国难的时刻，实在是无力去安国杀贼。嗟，感叹词。予，我。遘，遭遇。阳九，古代术数家的说法，指灾难之年或厄运。隶，地位低贱的人，这里是作者自谦之词。
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
注释：穿着朝服却成了阶下囚，被人用驿车送到了穷北。楚囚，本指楚国的囚犯，后用来泛指被囚禁的人。缨其冠，戴着帽子。传车，古代驿站的专用车辆。穷北，极北之地，指元朝的京城大都。
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
注释：如受鼎镬之刑对我来说就像喝糖水，为国捐躯那是求之不得。鼎镬，古代的一种酷刑，用鼎镬煮人。甘如饴，像吃饴糖一样甜，形容甘愿承受艰难、痛苦。
阴房阒鬼火，春院闭天黑。
注释：牢房内闪着点点鬼火一片静谧，春院里的门直到天黑都始终紧闭。阴房，阴暗的牢房。阒，寂静。
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
注释：老牛和骏马被关在一起共用一槽，凤凰住在鸡窝里像鸡一样饮食起居。骥，骏马。皂，马槽。
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
注释：一旦受了风寒染上了疾病，那沟壑定会是我的葬身之地。蒙，遭受。雾露，这里指疾病。沟中瘠，指死在沟里的人。
如此再寒暑，百疠自辟易。
注释：如果能这样再经历两个寒暑，各种各样的疾病就自当退避。疠，疾病。辟易，退避。
嗟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
注释：可叹的是如此阴暗低湿的处所，竟成了我安身立命的乐土住地。沮洳场，低湿的地方。
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
注释：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奥秘，一切寒暑冷暖都不能伤害我的身体。缪巧，智谋，机巧。贼，伤害。
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
注释：因为我胸中一颗丹心永远存在，功名富贵对于我如同天边的浮云。耿耿，明亮的样子，这里指心中的正气。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注释：我心中的忧痛深广无边，请问苍天何时才会有终极。悠悠，形容忧思深长。曷，何。极，尽头。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
注释：先贤们一个个已离我远去，他们的榜样已经铭记在我的心里。哲人，指古代的贤人。典刑，模范，榜样。夙昔，往昔，过去。
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注释：屋檐下我沐着清风展开书来读，古人的光辉将照耀我坚定地走下去。风檐，临风的屋檐。古道，古人的道德规范。颜色，面容，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