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的风情(科大一友人作)

(本文为科大围棋同人小说)

(一)
　　已是深夜,星光点点.
　　薄荷静静的站在山顶,他需要思考.

　　薄荷并不是一个喜欢思索的人,可今天晚上,他不得不认真的想一些以前从没想过的东西---以往他的时间都花在两件事上了:刀法和红梅. 在对刀的钻研上,薄荷从不吝惜长考;为了追到红梅,薄荷花的时间也绝对不少于前者.

　　但今晚,他想的却不是这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 因为再过一个时辰,他就必须投入有生以来最凶险的一场大战之中.

　　虽然他一生以刀为伴,十余年间生死之战不下百次,可没有哪次能让他的心紧绷如斯.

(二)

　　薄荷握紧手中的刀,刀是雁翎,薄而柔韧.这种刀是当然不能跟那些长棍重锤格拼的 ,薄荷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从来采取的是以攻为守的战术 ,他独特的刀法.

　　薄荷的刀法!据说和西藏青教血刀门有极深的渊源 ,经薄荷十余年浸淫,已成为天下最凶狠诡异的刀法之一. 但薄荷却给它取了一个极不相称的名字:温柔刀法.旁人一直取笑这个名字,可也无法反驳,因为他们也从没见过这种刀法那最精要的那一刀.

　　没有一个活人见过那一刀.
　　连薄荷自己都说不清楚那一刀到底是怎样的.

　　薄荷自己都无法预测这一刀什么时候能挥出,在有限的几次历史中,每次都是在最紧要的生死关头,在薄荷已忘了自己的存在那一瞬间,薄荷才能挥出那一刀.在有限的那几次记忆中,薄荷清醒过来时,只能看见面前倒下的对手 ,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一刀的风情.

(三)

　　第一次是薄荷年少时,孤身越过大漠,路遇二十余只沙狼组成的狼群. 薄荷奋力斩杀头狼,但头手胸腹全被撕裂,惨不忍睹,眼看就要倒下,葬身狼腹.
　　突然,一种求生的本能如雷击一般贯穿薄荷全身.薄荷第一次挥出了那一刀.薄荷苏醒后,从遍地的狼尸中拾起一条,烤狼而食,终于越过了大漠.

　　薄荷终于从西藏回到了中原.

　　第二次是薄荷从西藏返回中原后一年,薄荷与雪山飞狐"胡家刀法"的传人胡不归大侠在黄山顶上大战. 两人激斗3天3夜不分胜负,但战至后来,胡家刀法的精妙之处逐渐显现.

　　薄荷的左眼中被刀气所伤,已无法准确判断方位;体力已明显透支,眼看就要败北.

　　但那一刀挥出之后 ,胡不归和身后的一块巨石一起被劈下悬崖,生死不明.

　　也就从那一天起,薄荷成了中原武林的共同敌人.

(四)

　　薄荷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头顶是星光闪烁. 薄荷望向前面不远的那棵树边的那个黑影,黑影低着头,慢慢的踱着步.薄荷知道那是glitter.

　　glitter并不希望薄荷失败---虽然武林中人莫不想如此----那将作为又一次典型的正义压倒邪恶的经典战例而被广为传诵.但glitter也无法插手.
　　并不是因为对方是大名鼎鼎的武当七剑, 而是因为这场战斗是薄荷目前唯一能摆脱白道的纠缠的方法.

　　因为薄荷神出鬼没,从不在公众场合出现,虽然白道人多势众, 可也对薄荷颇为头痛.而且在落单时还往往为薄荷所乘.
　　第二个重要原因是:薄荷近两年似乎并没干出什么太恶劣的行径.
　　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 最近新出现的一个神秘组织让白道群豪伤透了脑筋.在短短十五天内,已有三位掌门,五位大侠死在他们手中.

　　更让人不解的是,那么多白道大侠弟子,居然没有一个能说出他们的来历.
　　只有一个传闻不知是真是假--------
　　他们的每次行动,为首一人总是披着块白色的狼皮披肩.
　　白道中人只好暂且称他们为:WhiteWolf

　　以前也曾有一位姓宁的前辈杀手喜欢狼皮衣物,不过他早已归隐,据说已诚心向佛.而这次这个神秘的组织,是江湖新的危机.
　　所以,作为武林泰山北斗的武当,向薄荷发出了这次邀请---无论是胜是负,只要薄荷如约前往,今后和他的旧帐就一笔勾销.

　　这也算给江湖中人一个交代.

　　何况,白道中人绝大部分都确信,这次薄荷必定失败.

(五)

　　太极剑这种剑法无疑是非常普通的剑法,普通得连任何一个体育老师都会,普通每天在图书馆门前的草坪边都可以看到一大堆的老头老太,叔伯阿姨,ggmm们在兴致勃勃的练习.

　　但没有人可以不承认,太极剑是天下最好的守势之剑.
　　如果有人忽视这一点,他无疑迟早会死在他的狂妄自大上面.

　　这次是生死之战,薄荷能攻破太极剑的防守吗?
　　他能成功挥出那一刀吗?
　　他能在武当七剑反击之前挥出那一刀吗?
　　他那一刀能击溃他们的防御吗?

　　薄荷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薄荷的刀法不是防守的刀法,如果进攻不成 ,他就会战败甚至战死.

(六)

　　glitter曾说过,只有薄荷这样的刀手才可能使出这样的刀法和这梦幻般的一刀,因为他那种激情.

　　薄荷耳边响起刚才glitter问他的最后一个问题--------
　　面对这么强大的敌人和有生遇见的最强大的防守,你是准备用更锐利的进攻去撕裂他们的防线,还是先自己稳住阵脚?
　　薄荷紧握着刀柄,兴奋从手掌如电流般向上延伸.

　　glitter整了整衣冠,回首望向薄荷---他吃了一惊,薄荷已然离去.

　　山顶只有阵阵夜风吹过,夜幕上的星星酷似薄荷的眼睛.

(七)
　　脚下是一条小路,曲折的延向前方.那儿,一座高大的黑影隐约可见,那就是天柱山.
　　终于快到了,glitter松了口气,看来能够在决战前赶到现场.薄荷不愿glitter参与而提前离开,可glitter仍然放心不下.

　　虽然是在赶路, 但glitter还是留心不踩着路边的小花.这是种兰色的小花 ,花朵非常小,和大理的山茶完全不能相比.可是不知为何,它却让glitter想起了童年,小时侯在大理种山茶的日子,每到开花的季节,满山遍野都是山茶,就象天边的云.
　　中原武林每每提到段姓总是想到大理皇族,glitter是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父亲只是一个医生,小时候也没有习过武功.不过每天跟着父亲念些什么"手少阴肺经,太阴心经,阳明大肠经"倒也了解了不少医学知识,为后来习武打下了少许基础.

　　想到医学,glitter不由的又想起了江湖中著名的老假.
　　老假本来姓贾,也是身怀绝技,如果自己开山立派,说不定也可成为一代宗师.可他偏偏就不愿意,他只有一个嗜好---卖假药.

　　老假成天走南闯北推销自己的药,号称祖传秘方,童叟不欺云云,可还是被明白真相的人称做老假.
　　不过glitter知道实际上老假卖的也不全是假药,他有两种药,一种是卖给那些大老财的,是用白面和上一些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什么东西做成的丸子, 那是真的假药.还有一种是老假卖给穷人的药 ,穷人大多缺乏药材知识 ,生病又几乎全是因为营养缺乏所致,所以更好欺骗,连老假在里面掺点老山参和茯苓也不知道.

　　也许是glitter走的太快,也许是因为他正在想心事, 居然连路边有人向他招手他都差点没看到.当他看清楚那个向他招手的人后,不由的大吃一惊.

　　那个人竟然就是卖假药的老假.

(八)

　　老假正以他一贯的表情奸笑着,也许他认为这种表情更有利于他行骗?
　　glitter大步走了过去,没有走向老假,而是在老假前面的两具尸体旁,蹲了下来.细看清楚,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两具尸体居然是--------

　　突然,其中一具"尸体"动了动,呻吟道:"水... ...".

(九)

　　薄荷站在一块空地的中间.
　　这是块不大的空地,刚刚能容纳武当七星剑阵从容施展.东边是山壁;西,北两方是不见底的深渊.

　　七星剑阵已经摆好,可是他们的剑都不在手中,而是横七竖八的插在地上.
　　七位道长也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南边的路口站着一位中等身材的剑手,虽然是在微弱的夜光下,也足可看见他清秀的容貌和神光炯炯的眼睛.尤其是他的眼睛,好象和他外表的年纪不相符合,似乎经历了太多的沧桑.他的剑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用一个有点锈的剑鞘缚在腰上,但不知为何薄荷的眼一直停在那上面.

　　西,北,也站着两个武士.西边的是空手,脸上还仿佛带着点笑意,配着有点天真灿烂的脸,让人感到很是亲切;北边的一脸严肃,两把短枪插在背上.

　　三人形成一个品字,薄荷就在中间.

(十)

　　铁拳老李,快手小茂.
　　这两个名字早在十年前就响遍江北.
　　他俩可以说是世上一对奇妙的组合.

　　虽然他们平时老是互相不服,往往还非要分个你我高低,可真碰上敌人,两人绝对是一起上前.他俩联手的威力,比各人自己至少要强四倍.

　　何况他们每个人本身的武功,已几乎是一流水平.

　　可是现在,他们就这样躺在老假前面,如果没有老假的假药,恐怕他们就真的已变成两具尸体了.

(十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假长叹一声,坐了下来.开始讲述他的经历.

　　"我本来是路过这里,看到他俩守着小道,连我也不让通过,我就觉得奇怪.前面不就只有一座天柱山吗?于是我绕了点路,又转了过来."
　　"过了一会,小路上来了三个人."
　　"他俩当然就上去拦住,这三个人脚步不停,中间的人点了一下头,两边两个突然出手---只一招!"
　　"于是就是现在这样了."

　　只一招.
　　glitter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老假点燃了烟,深吸了一口.
　　"虽然有出其不意的原因,但他们的功夫实在是不可思议! 我当时也怀疑自己是否在梦中."

　　glitter的心沉了下去,他在小茂的伤口上发现了一根白色的毛.
　　狼毛.

　　老假又抽了口烟,吐出一个圈.
　　"可是当我看到中间那个人的相貌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了.幸好我比你早生十年,也比你多见过十年的人."

　　"那是谁?"

　　"陈曙."

(十二)

　　转眼之间,就是十年.
　　十年前,薄荷正在西藏修行,glitter因偶然的机遇得以学习天龙寺绝技:一阳指.而那时老假已经开始走街串巷推销他的假药.

　　上个十年,南陈北叶,争霸天下.
　　那是个怎样的时代?

　　陈曙在七年前,神秘消失,成为江湖中最大的谜.

　　七年后的今天,难道他重新出现?

(十三)
　　glitter的血液几乎已经凝固,但他还是站起身来准备要走,老假一闪身挡在他面前.
　　"你要上山?"
　　"是的,我不能不去."
　　老假看着glitter,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会认为我是个胆小鬼,我确实也是."

　　glitter笑了笑,又重重的拍了拍老假的肩膀,"如果没有你这个胆小鬼,他俩早就没命了.说实话,你能躲在一边连陈曙也没发现,真是个奇迹."
　　glitter摇摇头,向小路上走去.
　　"你就扶他俩找个真正的大夫看看吧, 我实在不能相信你那些假药."

　　glitter抬头看了看耸立在前面的高山,一条羊肠小道扭曲着通向山顶.他提了口气,准备发足飞奔,突然腿上一麻.
　　背后响起老假无奈的声音,"对不起,我实在不能让你也陪上一条命."

(十四)

　　四个人都不说话,他们都在等.

　　等那棵大树的叶子纷纷飘落.那时,就是他们有一个结果的时候.

　　可是,现在正是盛夏,那么大的一棵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落叶子呢?如果不出意外,再等3个月也等不到落叶纷纷的季节.

　　但看他们四个人的样子,好象很有把握等到那一刻,而且知道不会等待太久似的.

(十五)

　　薄荷闭上眼睛,其实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一面集中精力, 一面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
　　那真是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薄荷早早来到这里,七星剑阵已经在等着他,大战即将触发.

　　突然来了这三个神秘的披着白色狼皮披肩的黑衣人.
　　让他绞尽脑汁的七星剑阵,在这三个人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铁剑,双拳,短枪,还不到十招,七个武当的道士就全部倒下.

　　然后三人就分开站在他的三个方向.

　　三个人中的剑手向薄荷点了点头,"近两年你很有名啊,几乎没有武林中人不知道薄荷这个名字,和你那厉害的一刀."
　　薄荷没有回答.
　　剑手继续说了下去,"我叫陈曙."又指了指背着枪的武士,"这位是文凛."
　　空手的武士向薄荷笑了笑:"我叫阿华."
　　薄荷还是无动于衷,陈曙略有些惊讶,听了这三个名字,还能够不动声色的人,陈曙还没见过.

　　就连陈曙也不知道薄荷这么些年来除了武学和红梅,还没有别的什么事放进过他心里去,何况薄荷根本就不关心也不知道江湖中的人物来历.

(十六)

　　薄荷很奇怪他们来这里的目的.

　　如果是为了对付自己,为什么不让武当的道士完成这件事呢?何况就算他们三个中任意一个出手,自己都没有几分胜算,完全没有必要三人一起出现.

　　更奇怪的是他们围住了自己以后,并不准备马上出手,而是要薄荷考虑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进行一次战斗---如果他们中的那人输了,就马上放薄荷离开; 如果薄荷输了,就要答应他们一个要求.他们还给了薄荷一点时间考虑----在那棵大树的叶子全部落光前答复他们.

　　然后阿华就走了过去,一拳击在树干上.
　　大树居然纹丝不动.

　　薄荷没有笑话他,因为薄荷知道那是崆峒派最深奥的拳法:"七伤拳".

　　五行之气调阴阳,
　　损心伤肺摧肝肠,
　　藏离精失意恍惚,
　　三焦齐逆兮 魂魄飞扬!

　　大树的经脉已断,薄荷必须在半个时辰后和他们有个了断.

(十七)

　　空气是凝固的.
　　薄荷全力把精神集中到刀锋上, 他突然发现现在他的精神已可以完全和他的刀结合在一起!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象刀已成了自己身体的一个部分一样,直接可以由心灵而不是由手去控制,薄荷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如果没有这三个强大无比的敌人,薄荷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得到这种感觉.

　　在那一瞬间,薄荷甚至有点感谢陈曙他们.

　　突然,所有的树叶同时离开了枝头.

(十八)

　　落叶飘飘中,薄荷的身形疾扑向阿华,他用自己的行动做出了答复.
　　手中白光暴涨.

　　阿华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
　　根据他以前看过的资料,薄荷绝对没有今天这么强的实力.
　　所以他只能闪开一步,以避其锋芒.即使这样, 薄荷那凛冽的刀气还是让他很不好受.
　　但阿华毕竟是阿华,身随意动,意在拳先.

　　拳头上隐隐发出紫气.

　　薄荷回身,仿佛对阿华的一拳不闻不问,白光射向阿华胸口.
　　阿华只得收招,又退了一步.

　　电光火石间,薄荷已攻出七招,阿华已退到了文凛身旁.薄荷暴喝一声,刀光罩向阿华头顶.

　　阿华脸色一变,他没有再避,而是出拳击向薄荷刀锋.
　　他有信心用拳头挡住这一刀.
　　他的拳头,内外兼修.
　　他的拳头,曾击断过十余把名刀宝剑 ,也打碎过陕西一个有名的土匪头子的熟铁狼牙棒.

　　薄荷两眼发出可怕的红光,他已抛开了理智.
　　他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阿华.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斩出这一刀.
　　他这一刀曾数次不可思议的救过他的性命,也曾数次不可思议的摧毁了对手那几乎已到手的胜利.可和今天这一刀相比,以前那几次实在不算什么.

　　刀气森森,落叶都似乎结了层薄霜.

(十九)

　　文凛面无表情,铁枪已握在手.
　　旁观者清,他知道阿华绝对挡不住这一刀, 他也知道薄荷以前是绝对挥不出这样一刀的-----今天也不应该挥出---可他却挥出来了.
　　文凛的枪,是千年寒铁铸成,陪伴他有近二十年.

　　铁枪已布满了真气,从侧面点向薄荷的刀锋.
　　薄荷罔若不见.

　　"当"的一声大响,薄荷的刀,刀尖被折断击飞.

　　突然一道闪电劈破了天际.

(二十)

　　雷,电,暴雨.
　　这,就是盛夏的天气啊!

　　薄荷躺在地上,昏迷.衣衫已被激荡的真气撕破,三个披白色披肩的黑衣人围着他.

　　阿华手上,头上各有一道长长的血痕,他不好意思的向陈曙说了声:"谢谢."
　　文凛摇摇头,"没想到他以达到了刀气胜刀的境界,我把他的刀击断了都没用."

　　陈曙点点头.
　　"不过,即使如此,阿华今天也不该输掉的."
　　"阿华精神没有集中,而且过于自信想用拳头挡住那一刀----其实这一刀威力虽异常惊人,但技巧还欠缺.闪开是最好的选择,然后再用你的经验和内力,肯定能拖垮他."
　　"要不是文凛那一枪,我也差点来不及伸手了."

　　阿华笑着看了看地上的薄荷,"这小子不要命的精神到有些象我,无论怎样,今天我们不能再为难他了."

　　陈曙也笑了,"也许不久以后,他会超过我们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