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之狼：揭秘追杀瑞幸的浑水公司
在浑水发布沽空报告俩月后，自曝虚增22亿交易的瑞幸咖啡，再次把浑水公司拉回公众视野。
卡森·布洛克和他创办的浑水，一直就是做空中概股的代表。布洛克试图证明，他是资本市场绝对的“正义联盟”——但对其进行道德评判是艰难的，尤其是当公开做空和主观获益纠葛在一起。
不如说，布洛克是一匹狡诈凶狠的华尔街之狼——尽管不是次次得手，但在大部分情况下，他最终都能围猎成功，斩获颇丰。
分享两篇文章，一篇来自去年的法国《观点》杂志，一篇是《巴伦周刊》去年1月对布洛克的访谈，两文均有删改。
文/《观点》
编译/范欣
作为一名金融界的恐慌制造者，卡森布洛克专门向他认为经营不善的公司出击，并从中获取巨大的利益。
他的名字常常伴随着这样的形象岀现：他穿着牛仔裤和Polo衫，坐在自己的奔驰车中，驰骋在加利福尼亚的公路上；他西装革履，在中国的某个地方从容地坐着公交。
这个42岁的美国人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电视节目主持人，他拍摄的也不是那种去居民家中探寻当地习俗的家常节目。
这是一位金融家，喜欢记录下自己在世界各地对于上市公司做调查的画面，并制作成小短片发布到网上。
这些小短片通常只有15分钟左右，而在这15分钟的时间里，这位美国人身兼数职，既是摄影师，又是旁白，同时还是视频的主角。他在影片中条理清晰地展示自己收集到的各种证据：数据表、网站访问、访谈节目等等。
这些证据将会让一些企业推入深渊，”我就像一个记者，只不过我的职责所在不是广告也不是报道，而是这些调查报告。
在这次早餐时间的会面中，我们的这位”同行“给我们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他住在圣弗朗西斯科的郊区，此次在纽约短暂停留几日，是为了与一些投资者会面。
他的讲述和说明都像他发布在网上的影片中一样，讲到激动之处会用各种手势来帮助解释。这个40多岁的美国人在尽最大的努力保护自己的事业——份被许多上市公司不齿甚至憎恶的事业——激进做空。
简单地说，布洛克就是一个态度冒进的抛空者，他将赌注都押在上市公司股价的下跌上。这些公司可能有不错的宣传渠道来抬高自己的股价，而布洛克的工作就是让他们跌落。他从专业的角度操控资金，利用目标公司股价的暴跌来赚取利益——他并总是都能得逞，但成功几率已经足够他赚得盆满钵满了。
长久以来，布洛克都把自己做空的目标锁定在中国和北美的一些企业上。但终于有一天，他把手伸向了欧洲大陆。
1
当天才遭遇失败
2015年12月，卡森布洛克向法国大型零售商卡西诺超市集团(Casino)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不过这次他发布的不是一个网上视频，而是一篇题为《当天才遭遇失败》的报告。
这是一篇长达22页的报告，言辞尖锐地针对卡西诺集团的主席让-夏尔纳乌里(也就是布洛克口中的天才”)和他带领经营的卡西诺超市连锁，抨击他们在公司的运营中财务造假。
这个当时还略显年轻的美国人指出，卡西诺公司的股票估值虚高，其公示价格为4897欧/股，但实际价值仅为691欧。
在报告发布的当日，卡西诺公司的股价就迅速下跌了115%，随后用了3年时间才跌跌撞撞地爬回了37欧的价格。
面对这一切，卡西诺公司始终咬紧牙关坚持回应——这完全是不切实际且荒诞的污蔑。
自那之后，法国金融市场管理局(AMF)专门针对此事做了调查。AMF的秘书长在《回声报》的采访中称，将在2019年首次开展针对这次事件的讨论。
所有欧洲金融监管部门都将目光投向了巴黎，因为2012年欧盟曾出台卖空禁令。因此所有这一领域的相关意见，都将会在欧洲证券监管委员会(ESMA)进行讨论，并将在整个欧洲大陆上实施。
目前这一讨论的进展非常神秘，并没有明确的控诉对象或具体的指控，而事件的责任最终无非落到卡西诺公司或卡森·布洛克这两方中的任意一方上。其实很少有人知道，这次诉讼巴黎证券交易所已经举行了听证会，一些官员也已返回了美国。
而在这之下更深层次的问题是：这一事件会对作为经济命脉的金融信息产业结构产生怎样的影响?那些上市公司的真实财务状况，是否足够透明?金融行业中如卡森布洛克这样的激进分子，又是否应该表现得更温和一些?
针对这些问题，布洛克只用短短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在欧洲，似乎永远不应该说大企业的坏话。
2
拥护自由
欧洲国家在谈论到卡森·布洛克时，总是不免给他冠上”说谎者或是”股票操控者”的名号。
对于这一点，布洛克也努力为自己辩护。他提到了美国宪法的第一次修正案，在那次修正中明确规定了公民的言论自由权利。而他所做的，不过是出于对经济社会环境的关心，而行使自己的自由言论权利。
”欧洲政府也宣称看重媒体的言论自由。《沙尔利周刊》曾经因为刊登漫画讽刺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而遭到恐怖分子的袭击，随后欧洲人民群情激昂，大喊着`我就是沙尔利’，来拥护媒体的言论自由，但这种高调表现出来的所谓言论自由，似乎还是有一些局限性。我之所以这样说，一来是基于我自己和欧洲的一些上市公司过招的经历，二来也参考了最近一些因为报道腐败而招来杀身之祸的欧洲记者的遭遇。而社会主义国家呢?他们似乎对于市场行为有一种恐惧，并且总是想把公司经营的失败归咎于市场。而我认为恰恰相反。在我看来，公司的失败源于其自身经营中的局限与错误。也就是说，让雇佣关系变得岌岌可危的并不是市场环境，通常来说往往是公司本身。”
布洛克从未在欧洲生活过，他生长于美国的一个中产家庭，在纽约郊区的自由空气里长大。而他与金融相关的职业生涯，则始于亚洲，始于中国。
卡森·布洛克给我们清晰地讲述了自己的发家史。
故事开始于2010年，那时他刚从法律和金融专业毕业，在中国成立了一家仓储公司。
他的父亲是一名金融分析师，从他13岁起就一直训练他的分析计算能力。这次父亲想推荐他购买一支在美上市的中国公司——东方纸业——的股票，便让他自己去调查这家公司的财政健康状。
当时还比较年轻的布洛克因为一直在中国生活工作，精通汉语，又凭着专业的金融分析能力，对东方纸业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发现企业的产品质量并不达标，并虚夸了产能。基于一系列的调查和分析，他认为这家上市公司在财政上有欺瞒的行为，于是把自己的观察结论发表了出来。
这次他与父亲的观点相左，但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东方纸业的股价一朝崩盘。虽然这第一次的探索并有让布洛克赚到什么钱，但这次的成功，点燃了他对于上市公司真实财务状况调查的兴趣，并看到了其中值得挖掘的巨大财富。
3
“浑水摸鱼”受威胁
布洛克随后成立了浑水研究公司( Muddy Waters)，这一名称来自中国成语——浑水摸鱼。自此他与上市公司之间的拉锯战正式打响。
2011年，他在这趟浑水中摸到了第一条大鱼——中加合资公司嘉汉林业( Sino-Forest)。这场战役让他一举成名。
嘉汉是林木行业公司，在多伦多上市。在对它的调查中，布洛克发现，这家公司通过”庞氏骗局”牟利十亿美金。
在布洛克岀击之后，嘉汉林业很快遭遇了摘牌退市的命运，并且其联合创始人之一在2018年3月被处以高达17亿欧元的罚款。
这次做空行动之后，布洛克搬到了加利福利亚生活。他说是因为这些调查让他屡次受到生命威胁。如今他不得不生活在完善的保护措施之下，对于每次见面会谈都要反复确认，并且一有风吹草动就要发起各种诉讼来保护自己。
比如2017年末，浑水公司向纽约法院提起诉讼，声称有一名假记者以采访的名义联系他，但实际上对方和法国金融市场管理局的官员有所接触，还跟法国著名企业领导人菲利普奥多有密切联系。
在如今的金融市场上，布洛克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其中有对他憎恶至极，千方百计想套取调查信息的企业主，也有一些认为他的调查详尽可靠而企图追随的投资者。、多年以来布洛克的战绩也十分卓越——已经有6家公司在他的操作下被摘牌退市。
4
纠正罪恶
对于上市公司来说，被浑水这样的做空机构盯上，无疑非常恐怖。卡森布洛克会瞄准一个公司，然后利用报告、舆论等手段导致其股价暴跌。但他实际上对于公司股票所做的直接操作可能并不超过1%。
而从布洛克的角度来说：“人们总是喜欢控诉做空的行为，还质疑我们的动机。但他们没有意识到，真正不道德的是那些做假账欺瞒股东的企业主。他们完全是在损害股东的利益，来为自己谋取暴利。而我们所做的，无非是帮助纠正这些恶劣的做法，向购买股票的人提供更多可靠的信息，然后让他们自己来做出投资判断。”
如今布洛克和他为数众多的同行一起并肩作战，在2017年一年中就发起了189次做空行动。他会用自己的一些小伎俩，让商业巨头们陷入风雨飘摇之境。
浑水公司有小部分固定雇员，每年大约向3到4个目标出击。大部分的调查工作都委托给了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其他调查公司，一些有能力提供无人机照片拍摄的个人，甚至是前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工作人员，因为他们可能有机会参与对于目标公司的高层的调查。
布洛克尽全力保证自己的调查文件无懈可击：”我们的调查比银行的投资调查要深入得多。那种投资调查往往不自觉地偏袒企业，调查结果根本没什么用，只配印在卫生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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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耳相传
通常，卡森布洛克领导的浑水公司做一次调查需要约3个月的时间，花费10万至30万美金不等的成本(除去法律费用)。
那么他如何选择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呢?这要看情况：也许是一次检举揭发，也许是财政会议上的一次口耳相传中走漏的风声……当然也有布洛克失手赔钱的时候，但那绝对是少数情况。
根据美国的项调查统计，80%的情况下，他的判断都是正确的。布洛克为他口中所要守护的”市场透明″不断发起战役，而从中获取的利益却是个秘密。
根据美国媒体Business insider的报道，布洛克有两支数额上亿的投资基金，由摩根大通和华尔街 Jefferies投行管理，指定汇款地点在特拉华州和开曼群岛，其投资回报高达18%。
最近一个被浑水公司盯上的目标是加拿大保险公司宏利人寿(估值390亿美元)。当然，有一天他还会回到欧洲。
“我不是故意挑衅。不过我们也许应该成立一个浑水欧洲基金，光明正大地表明立场。这支基金的名字就说明一些问题了，不是吗?”他这样向这片古老大陆上的企业主们发出警告。
END
专访卡森·布洛克：我们试图让所有人都远离邪恶公司的股票
来源/《巴伦周刊》
撰稿/比尔·阿尔伯特（Bill Alpert）
在《巴伦周刊》2019年1月对于卡森·布洛克的专访中，布洛克认为，活跃的做空力量不仅能帮助上市公司获得更准确的定价，它还能遏制市场中那些“恶”的行为，带来社会效益。
布洛克主张，如果一家公司的商业模式中无法剔除有害因素，那么投资者就有义务在了解之后卖出，卖方分析师也有义务调低评级或者取消关注。也许你并不同意他的观点，或者并不相信他的真诚，但是不妨看看卡森·布洛克是如何来阐释一个做空者的市场伦理。
2010年，卡森·布洛克(Carson Block)率先采用了激进的卖空策略，发表了对他认为存在欺诈公司的详细批评。他的公司，浑水（Muddy Waters），帮助戳破了那个时代的中国企业通过空壳公司在美国交易所上市来逃避审查的泡沫。
大约5年后，布洛克创办了一家同名的对冲基金，并采用激进的做空投资策略，公开谴责公司和个人的不良行为。
《巴伦周刊》：你（在做空上）已经取得了一些成功，但也有一些引人瞩目的失败，比如你在2012年做空了总部位于新加坡的大宗商品公司奥兰国际。
卡森 · 布洛克：他们多次得到投资公司淡马锡控股(Temasek)的纾困。由于政府的救助，这家公司股票最终上涨。所以我们是对的，但是从长远来看，这笔做空并没有赚到钱。
绝大多数我们公开做空的东西的确都会在中期和长期下跌。从命中率来看，我们的记录可以和任何做多的人相媲美。而且那还是在10年牛市期间。
《巴伦周刊》：你今天是怎么运作的? 你的基金是一个常规的对冲基金吗？
卡森 · 布洛克：直到2015年，我们还没有管理外部资本。然后在2015年末，我创办了浑水资本（ Muddy Waters Capital LLC），负责管理私人基金，也就是对冲基金。我们的投资策略主要是一种激进的卖空策略。我们已经把这门生意制度化了，它仍然是一家小公司。我们管理着大约2亿美元。
在过去的8年半时间里，世界的发展让（做空）这件事变得更有挑战性了。人类的注意力持续时间并没有变长。我们过去的印象是，人们可能会读报告的前三到五页，而现在，我甚至不知道人们是否能读完前三到五句话。所以我们制作了两个短片的视频报告。你应该能从12月开始在我们的网站上的OSI 系统（OSIS）里看到一个。
《巴伦周刊》：像你这样的空头十字军，看上去总是在服务于一个道德目的。
卡森 · 布洛克：大多数做空报告都是关于那些对投资者隐瞒真相的公司，因此，肯定会有一些十字军式的因素可以反映出这一点。但是，我所考虑的那种发起基于道德的做空运动的公司，是那些让人们受到创伤的公司ーー不是指那些拥有这些公司的投资者，而是那些与股票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如果我们能够有效地消除财政激励措施，并确保犯下恶劣行径的人所赚的钱比他们希望的要少，那么我们就是在做好事。银行将更加迟疑为那些可能从事有毒资产业务的公司筹集资金，分析师们则会更快地取消关注。
因此，尽管活跃的做空者对市场来说一直很健康，而且是一股向好的力量，但它还将带来更广泛的社会效益，而不仅仅是防止市场变得比现在更肮脏。
《巴伦周刊》：华尔街是如何纵容不良行为的？
卡森 · 布洛克：当媒体报道一家公司做了坏事时，通常给出的基本原因是该公司在追求公司利润。但这是相当含糊不清的。实际情况是，公司高管们因为拥有股权而在纸面上变得非常富有。在很多情况下，他们可以把股权变现。
因此，如果我们在资本市场购买股票，那我们就是在提供让这种不良行为继续下去的动力。我不指望投资者在一家公司成为热门新闻之前就知道它是邪恶的。但是一旦（有证据）显示这家公司可能会做一些非常糟糕的事情，投资者就有道德义务去真正研究它。
我的意思不仅仅是打个电话给管理层，问问他们这个问题。因为如果一个管理层正在做一些可怕的事情，那么在电话里对你撒撒谎只是小菜一碟。所以，去做些实地调查。
《巴伦周刊》：你道德行动主义计划中的其他步骤包括接触卖方分析师和银行家吗？
卡森 · 布洛克：这一行动实际上是关于个人的，而不是机构。因此，一旦市场受到关注，一个积极做空者应该尝试与控制头寸的买方人士接触，并联系卖方分析师。直接向他们求助。
如果我离开时，感觉电话另一端的那个人基本上是在否认显而易见的事实，而那个人随后也并没有抛售或降低股票的评级，那么我认为我应该公开提到那个人的名字。我应该说，我和琼 · 史密斯谈过，给她看了我的证据，她还是没有卖掉股票，这是个问题。她让这些家伙继续得到丰厚的报酬，同时他们继续做我指控他们做的坏事。
我指名道姓的目的是让他们承担一些责任。我希望他们的家人能在网上看到这些东西，然后说: “天哪，妈妈，我看到你似乎在帮助这个邪恶的公司，这是真的吗? ”——试着向你的孩子解释一下。
我们谈论的是那些合法行事的人，但我们试图让每个人都不再抱有幻想，即他们在资本市场上的行为不会加剧这些负面影响。他们确实会。
《巴伦周刊》：什么样的不良行为值得发起这样的运动？
卡森 · 布洛克：当然不是一次性的偶发事件，一个低层雇员里的流氓... 而是一家公司赖以生存的条件就是那些有害的活动。如果你曾经做多过这只股票，那么你就有道德上的义务来卖出。如果你是卖方分析师，你就有道义上的义务，要么调低这只股票的评级，要么取消对它的关注。
《巴伦周刊》：人们批评化石燃料公司、枪支制造商、烟草公司和鸦片类药物制造商，哪些领域重要到需要积极运动？
卡森 · 布洛克：投资一直是无关道德的。为了将投资从一个无关道德的点转移到一个道德偶尔被用来过滤的点，我们必须从整个投资行业中90% 到95% 的人都认为是邪恶的那些事情开始。化石燃料公司达不到这个标准。烟草公司达不到这个标准，但是某些医疗保健公司会达到。
所有这些在那里敲诈系统或者个人的医疗寄生虫，他们正在堵塞获得医疗保健的途径。这伤害了人们的生活，因为他们无法为自己或孩子获得必要的医疗保健。
或者是那些因为偷工减料而导致严重受伤或死亡的公司。这些公司肯定会达到这个标准。我们需要从这些商业行为开始，绝大多数投资者都会同意这是一种邪恶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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