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帛书校订】上善似水,水善利万物又有情于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潇,予善天,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帛书本】上善似水,水善利万物而有静,居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矣。
【王弼本】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上面的 【根据帛书校订】是我根据帛书本中的 “静” 字,反复对比和揣摩帛书本和王弼本全文后,得到的结果。 “似” 和 “若” 的意思差不多,这个关系不大。《帛书老子》中许多地方的 “情” 字,在 《王弼本》中,被改为 “静” 字。比如:(a) 帛书本的 “至虚极也,守情表(笃)也”,在王弼本中是 “至虚极也,守静笃也”。(b) 帛书本的 “浊而情之,徐清”,在王弼本中是 “浊以止静之徐清”。
“情” 字和 “静” 字的意思差别是很大的。根据甲骨文意译,“情” 左边是一个 “竖心” 旁,它代表一种关切,辅助或者支持。右边是 “青” 字,它表示物的精华、本质特征或者内在动能等。我们把左边和右边合起来,“情” 表示外在的一种力量对于物的内在精华的辅助,支持和关切,这正好可以表示水对生命的关切和辅助。所以,“情” 字用在这里是非常妥当的。再联想到老子中许多地方的 “情” 字,被改为 “静” 字,我认为这里应该是 “情” 字,这就是我思考和校订的过程。
我们可以从逻辑上分析一下 “情” 字的合理性和严谨性。从上下文分析,我们可以判断出老子在这里讲的是某一个物接近于道的充分条件。关于道,老子讲的最多的是 “生” 和 “养”,就是 “道生万物,道养万物”。这包含两层含义,(1)道具备生养万物的客观功能;(2)道愿意孕育和辅助万物。在这两个条件中,一个表示客观能力,另一个表示主观意愿,缺一不可。我们都知道,生命离不开水,水是孕育万物的母体,“水生万物,水养万物”。所以,水符合条件(1),即:水具备生养万物(生命)的客观功能。对于条件(2),“有情于众人之所恶” 表明,即便在人们不喜欢的地方,水还是愿意去那里寻找生机,辅助和孕育生命。这表明水 “愿意” 孕育和辅助万物(生命)。这里的 “有情于众人之所恶” 不是说水只待在人们不喜欢的地方,而是说 “即便是人们不喜欢的地方”,这是一种递进关系,这充分表明了水 “愿意” 孕育生命的的一种情怀。当然,这是一种拟人化和比喻。所以,水符合条件(2),即:在主观上,水愿意生养万物(生命)。既然水同时具备了条件(1)和(2),所以,水是接近于道的。
在高明先生的《帛书老子校注》中,提到景龙,遂州诸本用的是 “又”,不是 “而”。我把 “而有情于众人之所恶”,校订为 “又有情于众人之所恶”。除此之外,我把本段开头的 “居” 、“处” 或者 “不争” 都去掉了。“居” 、“处” 或者 “不争” 是水的各种属性细节的展开。而在本段开头,老子讲的是一个提纲挈领的问题,是从总体上论述水接近于道的充分条件。所以,在本段开头的部分,“居” 、处” 或者 “不争” 是不恰当的。在本段后面,老子专门展开讨论水的各种属性的细节及其所带来的各种结果,其中包括 “居善地” 和 “不争”,这是在专门讨论 “居”、“处” 或者 “不争” 的问题。本段开头的 “居”、 “处” 或者 “不争” 是多余的,不合适的。
央视《帛书传奇》节目发布的老子甲本原貌
除了 “情” 字的问题。也有人认为应该是 “上善治水”,如上图所示,这个图片是央视的《帛书传奇》节目中发布的老子甲本原貌。其中重点标注的四个金色的字, 第三个字左边貌似 “两点水”,右边是一个 “台” 字。实际上,该字左边的两点是 “一撇一竖”,是一个单人旁。这个字是 “佁”,而不是 “治” 。在帛书中,“佁” 字出现过多次,比如:“湛呵佁或存”。 “佁” 是 “似” 或者 “好像” 的意思。下图展示了帛书中出现多次的 “佁” 字的用法,该图片来自于文献 [1]。
下面是这段话全文的详细解释:
"居善地":在地球上,水可以到达地面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哪里有生机,水就可以在哪里孕育生命。“居善地” 指的是水善于在任何一个地方发现生机,孕育和辅助生命。结果,水就待在了亿万生命的心中,成为它们的生命的一部分。
“心善潇”:潇者,水清深也。------《水经注》。在描述 “道” 的时候,老子说过:“幽啊鸣啊,中有请啊”,意思是说,道把你带到了一个非常幽静的小路上,这时突然飞过来一只小鸟,这只鸟在枝头鸣叫,它邀请你去一个地方。 “心善潇” 指的是水善于使人的心或者精神到达一个非常幽远和清幽的地方,使人的精神变得纯粹,朴素和通达,同时使他们的生命充满生机。
"予善天":天道无亲,恒予善人。水给予的是一种生机,而不是名利,这与 “上天有好生之德”是一致的。
"言善信":天之道,不言而善应。水是不言的,但是,它已经回应了万物的要求。 万物依赖水,相信水,因为 “其中有情,其情甚真,其中有信”。
"正善治": 清虚者,天之明也;无为者,治之常也。水治理万物的过程,其实也是孕育万物的过程,这个过程是无为的,且使得万物获得生机和生命力。
"事善能":夫惟道,善始且善成。 除了孕育生命,水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功能,就是保持能量的流动,循环和再分配。水总是往低处流,可是它变成云之后,就可以在空中任意飘荡,到达任何地方。所以,水善于使能量循环和重新分配,从而更好地孕育生命。
"动善时": 水总是顺从于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水或者以液态的方式流动,或者以气态的方式飘荡,或者以固态的方式保持安静。
"夫唯不争,故无尤":水不起争心,不和万物相争。所以,它不会出错。
参考文献:[1] 帛书老子释文疑谬辨正,蒋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