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理解:
知道想要什么要比知道需要什么困难得多
当一个人的基本需求得到满足后,便会进入一个没有任何稳定结构的欲望宇宙
在需要的世界里投入的时间越来越少,在欲望的世界里投入的时间越来越多
我是谁?我想成为谁?
自己在工作中的成长和转变
理解欲望,与之共舞
随着人类社会的进化,人们已经不需要花大把的时间关注怎么活下来。在没有被明确的本能驱动的情况下,知道想要什么要比知道需要什么困难得多。此时的欲望来自外界驱动,或者说是引领者。引领者可以是具体的人,也可以是某些事物,向我们展示了哪些欲望是值得追求的。引领者塑造了我们的欲望。因为引领者的存在,人们开始模仿欲望,开始知道如何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每个企业都应该认真思考,自己的使命是如何引领人们的欲望的。
一团糨糊的马斯洛金字塔
基拉尔(法国哲学家、人类学家)发现,我们对很多东西的渴望,不是来自生理需要或纯粹的理性,也不是由虚幻的错觉所创造出的“自我”在发号施令,而是通过模仿产生的。刚开始,我很难接受这样的想法。我们只是会模仿的机器吗?不。模仿欲望只是解读人类生态的一块拼图,自由意志和个人的存在仍有各自独特的意义。对欲望的模仿与我们对他人内心世界的深度开放有关——这是人类的与众不同之处。基拉尔选择使用欲望这个词,并不仅仅说明其意味着对食物、性、住所和安全感的追求。对这些东西更好的解释是需要,它们是我们身体的基础设施。生物性的需要不依赖模仿。如果我在沙漠中快要渴死了,不必由任何人告诉我,我现在最缺的是水。但是,在满足了作为生物的基本需要之后,我们便会进入人类欲望的宇宙。知道想要什么要比知道需要什么困难得多。他发现“欲望”的美学法则,称之为“三角欲望”,欲望过程应该用三角形来表述,例如“我爱你”,“我”的欲望通过虚线经“媒介”到达“欲望对象”,就不是“我”自然而然的欲望,而是别人的欲望替代“我”在欲望。基拉尔感兴趣的是,在没有被明确的本能驱动的情况下,人们如何产生欲望。世界上有数以亿计的可以去追求的对象,从朋友到职业再到生活方式,人们为什么会更加渴望其中特定的一些东西?为什么我们想要的东西和欲望的强度似乎在不断波动,缺乏真正的稳定性?在欲望的宇宙中,并没有清晰的等级结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不像在冬天穿上厚外套一样容易。不同于内在的生理信号,欲望是由外界驱动的,它来自欲望的介体,或者说是引领者。引领者可以是具体的人,也可以是某些事物,向我们展示了哪些欲望是值得追求的。引领者——而不是头脑中的“客观”分析,或中枢神经系统的活动——塑造了我们的欲望。因为引领者的存在,人们共同参与了一场隐秘又复杂的模仿仪式,这是基拉尔所定义的模仿,这个词来源于希腊语“mimesthai”。
事实上,当一个人的基本需求得到满足后,他便会进入一个没有任何稳定结构的欲望宇宙。引领者位于引力场的中心,我们的社会生活都在围绕它转动。理解这一点至关重要,尤其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历史时刻。随着人类社会的进化,人们已经不需要花大把的时间关注怎么活下来,我们用更多的时间去追求一些东西,也就是说,在需要的世界里投入的时间越来越少,在欲望的世界里投入的时间越来越多。甚至对饮用水的渴求,也从需要的世界过渡到了欲望的世界。想象一下,你来自另一个星球,它仍然处于没有瓶装水的进化阶段(这是个关键的前提),我问你,你是喜欢纯水乐、芙丝还是圣培露?你会选择哪一个?当然,我可以向你详细介绍以上每种品牌的水的矿物成分和酸碱值,但如果我认为你因此能够做出选择,那就是在自欺欺人。我会告诉你我喜欢喝圣培露,如果你是像我这样的模仿生物,或者仅仅认为我是比你更高级的人——毕竟你来自“没有瓶装水”的星球,那么你也会和我一样选择圣培露。如果你足够认真,就会发现引领者(如果一个不够,就来一打)几乎能够解释所有事情——你的个人特征、说话的方式、你家中的装饰风格。但是绝大多数人都忽视了他们。你很难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一定要买某样东西,同样困难的还有,你为什么拼命想要获得某些成就。这些问题太难了,很少有人有胆量扪心自问。模仿欲望能指引人们去追求很多事情。基拉尔的研究者詹姆斯·艾利森这样写道:“它在吸引着你,模仿之于心理学的意义,就像万有引力之于物理学的意义一样。”
转化欲望的三个关键领域
许多关系是由模仿性的纽带维系的:球员之间争夺教练的重视,同事之间争夺职场地位,学者之间攀比履历。即使在总体上健康的关系中,也可能有模仿竞争的影子,比如配偶之间、父母与子女之间或同事之间。甚至你和你最好的朋友也不例外。健康的竞争是有益的,只是我们在此探讨的是模仿竞争。重要的是,我们要识别出一段关系中的模仿竞争的标志,并学着面对它们。转化欲望会改变我们与他人关系的性质。让我们从大多数人花费最多时间的三个地方开始:家庭、想象力,以及我们的工作。
家庭
家庭是人们最初学习如何渴求以及渴求什么的地方。当你还是孩子的时候,你的欲望清单——你可以选择想要或不想要的东西——主要限于你的家庭向你展示的物品、对你的要求或教育,以及对你做出某些行为的奖励。这些要求或教育可能包括做一个没有情绪的听话的孩子,以哥哥姐姐或者别人家的孩子为榜样,做好一个自由主义者或保守主义者,做有信仰者或无神论者,或者包含在家庭价值体系设定中的其他内容。当孩子很小的时候,父母是他们唯一的引领者。父母想要什么,孩子就会想要什么。除了父母,年长的兄弟姐妹可能是孩子的次级引领者。但是,通常要到3岁,或者当孩子意识到自己的父母不是神的时候(以哪个先出现为准),他们才会开始四处寻找其他的引领者。此后,几乎任何对象都可能引领他们的欲望。记者雅各布·格什曼在2015年发表于《华尔街日报》的一篇新闻报道,讲述了这样一件事。在新奥尔良州,一个名叫格雷森·多布拉的两岁幼童,对刑事律师默里斯·巴特的广告十分着迷。在格雷森能够说话后,他就常常大声喊道:“巴特!巴特!”因此,在他2岁生日时,母亲为他举办了一个以默里斯·巴特为主题的派对,精心准备了一个画着默里斯·巴特的蛋糕、一个默里斯·巴特的剪影,以及以默里斯·巴特为主题的礼物。格雷森在家庭之外找到了他的第一个引领者,只是这个人远在名人堂。当孩子们十几岁时,已经把他们童年的偶像抛在脑后了。青春期开启了一个过度模仿的阶段,即使是最朴实的孩子也会受到影响。每个人都在试图回答一些基本问题:我是谁?我想成为谁?通过这些探索,父母可以帮助孩子认识到,他们的欲望哪些是深刻的,哪些是肤浅的,并鼓励他们培养深厚的欲望。父母可以通过引导孩子关注那些能带来满足的事情(例如,指出孩子去年在音乐会上精彩的钢琴演奏,让父母也开始爱上音乐),来使他们忽视那些无法满足的愿望(例如,当孩子因自己最好的朋友考试得了A而心生嫉妒时,帮助他们调整心态)。最重要的是,父母有责任帮助孩子塑造健康的人际关系。这意味着父母要先仔细关注自己的模仿冲动,包括那些以看似无辜或微不足道的方式展现出来的行为。比如:在餐桌上对每一条政治新闻做出的模仿性反应,对孩子在学校或比赛中遭受的每一个不公正的细节做出的反应,或将孩子作为与其他父母竞争的棋子(比如买一辆比他同学的父母更好的车,以显示你的地位)。所有这些事情都创造了一种竞争性氛围,在这种环境下,模仿行为会成为默认的规范,并被孩子习得。大多数人都倾向于模仿他们周围的人。父母的模仿行为往往会被他们的孩子学会和应用,包括他们选择替罪羊的行为。我们应该觉察到孩子正在学着爱或恨谁。
想象力
盲人会梦到什么?答案取决于他们何时失去视力。一个在8岁以后失明的人能够记起自己在能看见时接收到的所有感官输入,这些就可能成为梦的素材。一出生就失明的人则不同,他们不做有图像的梦,因为他们的大脑没有图像可供利用。相反,他们用感觉和声音做梦(掉进窨井和被看不见的车撞是很常见的噩梦)。简而言之,我们只能用已经接收过的记忆素材来做梦。在面对欲望时,我们都是盲人。我们会向那些被认为比自己“看”得更清楚的人——欲望的引领者寻求帮助,以获知什么是值得关注和追求的。每个人都有一个欲望的宇宙,它的大小和我们的想象力相匹配。想象力是如何形成的?生活中的许多东西都是由隐性知识构成的,哲学家迈克尔·波拉尼称之为“无言的理性”。这些是我们知道但无法解释的事情。我们知道很多事,但当想把它们清楚地传达给另一个人,甚至是我们自己时,就会陷入困境。我想起了一个有关蜈蚣的寓言故事。有一天,蜘蛛看到了一条蜈蚣,为它的灵巧而着迷。蜘蛛问,你是如何在同一时间协调100条腿运动的?蜘蛛只有8条腿,它无法想象当还有90多条腿时得怎么移动。“嗯,好吧……让我们看看,”蜈蚣说,“我先移动这个……不,等等,这个……不,也许这个……然后我……不,这样不对。”蜈蚣发现自己根本讲不明白。他只是有隐性的知识。外语、幽默感、情商和审美情趣都是我们可以熟练掌握但无法完全讲清楚的东西。生动的想象力也是如此,这是你在很小时就被欲望所引领的东西。从孩子们听到第一个童话故事开始,想象力就被高尚的理想和梦幻般的冒险所吸引:英雄主义、牺牲、美丽、爱。这些都是编织人类情感的核心要素,但我们很难解释清楚它们为什么如此重要。文学是影响想象力的主要因素之一——它是欲望的学校。年轻的头脑从这里进入别人的欲望故事,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它让孩子们接触到模仿的力量,并常常激起他们的欲望(读过《哈利·波特》的孩子,都渴望能够在某一天成为巫师),你可以把它当作处理和辨别能力的训练场,用以帮助我们理解哪些欲望带来了什么结果。好的小说,总是有影响人心的故事。我们的欲望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这取决于欲望的引领者。小说中塑造的那些有着伟大、深厚欲望的人物,足以抗衡现实生活中那些孱弱肤浅的欲望。我们的教育已经不再关注人文领域,转向更加专业化的技术和知识,也就是计算思维。这对未来几代人的欲望有什么影响?我们的教育系统是如何塑造了学生的想象力,从而塑造欲望的?我不知道。但这永远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工作
我相信工作的目的不仅仅是赚更多的钱,还包括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工作的价值不能仅用客观回报来衡量,你必须考虑自己在工作中的成长和转变。两个医生在同一家医院工作,每天一样地例行去查房。10年之后,一个人可能会因为长时间的工作、糟糕的食堂、无法兑现的福利、病人的忘恩负义而变得痛苦和怨恨;另一个人可能会经历同样的事情,但因此成了一个更有仁心、更有耐心、更善解人意的医者。雇主有责任思考工作带给人的主观改变。公司制度和岗位的设置是如何促进员工的全面发展的?2015年,万有引力支付公司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丹·普赖斯自愿放弃了近百万美元的年薪,这样他就可以在未来3年内将公司的最低工资标准提高到7万美元/年。在他做出这个决定时,公司的平均工资是4.8万美元/年,基本相当于市场平均水准,也就是同行业的竞争对手愿意为类似工作支付的工资。但在物价高昂的华盛顿西雅图,这样的工资并不能让员工维持生计。许多员工感到生活不够稳定,甚至无法组建家庭。在普赖斯做出这个决定后的5年里,公司开始蓬勃发展,交易额从38亿美元增加到102亿美元。更重要的是,员工们都很幸福。员工人数增加了一倍多,而且员工能够追求他们更有价值的欲望了,比如养育孩子。在最低工资调整之前,该公司的员工家庭中每年只有0~2个婴儿出生。最低工资调整后,这个数字变成了40。有时,市场并不能很准确地反映人们的需求。对于肤浅的欲望,它善于发现一个合适的价格,但对于深厚的欲望则不一定。改变工作中的欲望并不是通过修补现状来实现的。当有人跳出模仿系统,如薪酬中的“行业标准”,并以更全面的眼光看待生活和人性时,这件事才会实现。有许多别出心裁的方式可以用来奖励员工出色的工作,但很少有企业家愿意对此进行探索。企业也有能力让更多的可持续发展模式变得更令人向往。可悲的是,大多数公司并没有履行塑造欲望的使命。如果每一个从涸泽而渔的做法中获利的公司,都能有两个创造可持续发展的机会,同时能成为让他人的欲望变得更深刻的竞争对手,会怎么样?优乐乐食品公司(Yolélé Foods)在美国引进了西非的原料和美食。它的旗舰产品是福尼奥小米,这是一种古老的、抗旱的谷物,在萨赫勒地区已经种植了几千年之久。但是,塞内加尔和西非其他地区的许多人瞧不上它。如果离开它的产区,没有什么人了解这种谷物——这种对价值的认识在很大程度上建立在模仿的基础之上。优乐乐的联合创始人,塞内加尔厨师皮埃尔·蒂亚姆告诉我,在塞内加尔有一种普遍的看法,那就是“来自西方的东西是最好的”,任何本地生产的东西都被认为是廉价的。在2019年的一次交谈中,蒂亚姆向我解释了这种想法是如何被殖民者灌输到塞内加尔人的脑海里的。由于塞内加尔人被迫种植花生等单一作物来出口,当地土生土长的作物被取代,法国殖民当局不得不从当时的印度支那半岛进口碎米让塞内加尔人食用,他们从此不再种植自己的粮食。优乐乐有意让西非食材和食品的形象在美国流行起来,通过这样的方式引领西非人民的模仿欲望,让他们更加乐于重新去种植和食用福尼奥小米等本地作物,并且能够获得经济上的回报。每个企业都应该认真思考,自己的使命是如何引领人们的欲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