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体与智能体互联网，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摘要】如果说互联网解决了“信息如何在机器之间高效流动”的问题，那么“智能体互联网”要解决的，就是“智能如何在智能体之间高效协同”的问题。围绕“智能体与智能体互联，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话题，其实问的就是：我们到底应该先把单体智能体做得足够强大，再考虑互联，还是先搭好一个面向智能体的互联网，再在其上孕育和繁荣各种智能体？

下面，我会从这个问题出发，论证一个核心观点：

• 应该优先建设“智能体互联网”，以此反哺和加速智能体的繁荣，而不是等智能体足够多、足够强再去互联。

一、问题的提出：智能体世界里的“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在当前的技术语境里，“智能体”已经成了一个高频词。

它可以是一个自动化的客服机器人，一个能自主规划行程的旅行助手，也可以是一个能读文档、写代码、跑测试、发 PR 的开发助手。

但无论形态如何，智能体本质上是具备感知、决策和行动能力的“数字主体”。

当无数这样的主体出现时，一个自然的问题是：

• 我们应不应该、又该如何，让这些智能体彼此“说话”“合作”？

换句话说，就是：

• 是不是要等各种智能体先在各自领域百花齐放，再想办法让它们互联？

• 还是应该先搭建一个“智能体互联网”——统一的身份、通信、协作与交易基础设施，让智能体从出生那一刻起就“生于网络、长于网络”？

这就像当年在思考：

• 是先有无数立在角落里的个人电脑，再去给它们拉网线；

• 还是先建设起互联网协议与基础设施，再促进各种上层应用和终端设备的爆发？

从远看，这是一个顺序问题；从近看，这是一个范式选择问题。

二、两条路径的想象：先繁荣智能体，还是先建好智能体互联网？

我们先把问题拆成两条看似合理的路径。

路径一：先繁荣智能体，再谈互联

这条路径的逻辑非常直观：

1. 先专注把单个智能体的能力做强，

2. 在垂直场景里做到极致，解决刚需。

3. 等到各类智能体数量足够多、能力足够成熟，市场自然会提出“互联互通”“协作编排”的需求。

4. 再顺势设计标准和平台，去打通它们。

这种思路的优势是：

• 容易落地：一个智能体=一个产品/一个功能模块，ROI 容易算清楚；

• 路径清晰：先有单点爆款，再慢慢连成面；

• 组织上好管理：每个团队做一个智能体，各自负责、边界清楚。

路径二：先搭建“智能体互联网”，再让智能体在其上生长

另一条路径则更“基础设施导向”：从一开始就假设：

1. 智能体不是孤立存在的工具，而是需要互相协作的生态单元。

2. 因此优先设计和建设：智能体的身份系统、发现与交互机制；

3. 在这样一个“智能体互联网”之上，再去孵化各种垂直智能体，让它们“带网出生”。

这条路径听起来更宏大、更抽象，也更难一开始就看到直接收益。

但它的潜台词是：智能的价值，在协同中呈指数级放大。

三、为什么“先繁荣智能体再互联”看似稳妥，实则掣肘重重？

先说说为什么很多人直觉会选择路径一——先把智能体单点做好。

• 工程和产品视角上更可控

一个智能体对应一个明确的应用场景，可以像做传统软件一样管理：需求、开发、交付、验收，一切都有章可循。

• 商业故事更容易讲

“做一个能替代 N 个客服的智能体”“做一个能提升开发效率 X% 的智能体”，这些都能直接对齐企业现有成本结构和 KPI，听上去就很务实。

• 技术栈相对简单

单体智能体只需解决：模型调用、记忆管理、工具接入、简单编排，

复杂的分布式协作、协议设计、网络效应，看起来都可以“以后再说”。

但问题也恰恰在这里——这种模式会让我们重复走一次“局域网时代”的弯路：

• 各家公司、各系统内部都会出现自己的“智能体族群”：客服智能体、运维智能体、财务智能体、销售智能体……但它们之间互不认识、互不对话。

• 每个智能体只能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忙前忙后，无法自然调用外部智能体的能力，只能通过“人肉粘合剂”来中转协作。

• 当我们终于发现“需要互联”时，已经有太多各不兼容的实现、协议和私有接口，标准化的成本变得极其高昂。

这就像：

• 你先在全世界铺满了互不兼容的局域网和私有协议，

• 再去说“我们要做一个统一的互联网”。

• 从技术债到利益格局，都会让这件事异常艰难。

换句话说，如果把互联放在后面，往往永远也等不到真正的互联。

四、为什么应该“先建设智能体互联网”：网络先行、智能繁荣

从技术、经济和生态三个维度来看，“先有网、后有体”都有更扎实的逻辑基础。

1. 技术视角：共享基础设施，让智能“长在网络上”

智能体互联网，可以把很多共性的能力下沉为基础设施：

• 身份与权限：谁是哪个智能体？代表谁行事？能访问什么资源？

• 发现与交互：智能体之间如何发现彼此、建立会话、保证消息可靠到达？

• 工具与环境抽象：如何以统一标准暴露不同系统的 API / 知识库 / 执行环境？

• 监控与审计：任务链路如何记录？出问题如何追责和回溯？

如果这些从一开始就作为“网络层”的能力存在，那么：

• 新的智能体不必重复造轮子，只需要专注于自身的认知与决策逻辑；

• 智能体天然具备“可组合性”：可以轻松把多个智能体编排成一条工作流，甚至动态组队；

• 跨团队、跨组织、跨系统的协作都会有统一的安全和语义边界。

2. 经济视角：网络效应驱动价值指数级放大

单体智能体的价值，往往是线性增长的：

• 一个智能体=一个岗位 / 一个环节的部分自动化。

而当智能体能够互联互通、协作分工时，价值开始呈现网络效应：

• 一个营销智能体，可以主动调度内容生成智能体、数据分析智能体、投放优化智能体，一起完成一次完整的营销闭环。

• 一个研发智能体，可以调用文档理解智能体、代码改写智能体、测试生成智能体，形成自动化研发流水线。

• 一个运营智能体，可以在后台和客服智能体、推荐智能体、物流智能体协同，为用户提供端到端体验。

在这样的结构中，新接入一个智能体，不是“多一个工具”，而是“为整个网络多加一个可被所有节点重用的能力单元”。

3. 生态视角：标准先行，创新门槛反而更低

合理的标准，不是束缚创新，而是降低创新门槛：

• 开发者可以不再关心“我要怎么接入每一家企业的各种奇怪接口”，而是面向统一的智能体互联网规范开发。

• 小团队可以只做好一个很窄但很强的智能体，通过网络向全世界“输出能力”，而不是局限在一个项目里。

• 企业引入外部智能体，不再是一次次重做集成，而是在统一的网络层做接入和治理。

所以，先建设智能体互联网，其实是在为后续的智能体创新预先铺路。

五、历史经验：从 TCP/IP 到 HTTP/HTML，先有“网络标准”，才有互联网的爆发

为什么说应该先建设智能体互联网？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类比，就是互联网本身的发展历程。

1. 先有统一的“底层语言”：TCP/IP

在互联网早期，世界各地有各种各样的局域网和网络协议：有的服务于大学，有的服务于军方，有的服务于企业内部，彼此之间互不兼容。

真正改变一切的，是类似 TCP/IP 这样的通用网络协议栈：

• 无论底层是光纤还是双绞线，只要遵循同一套协议，就能互相通信；

• 不同厂商、不同系统可以在这一协议上构建自己的网络，而不会陷入“语言不通”。

这一步，等于为所有计算机定义了一个共同的“呼吸方式”和“说话方式”。

2. 再有“应用层标准”：HTTP + HTML

有了 TCP/IP，还只是“机器能跟机器说话”。要让“人类能方便地使用网络”，还需要一个更友好的层：

• HTTP让浏览器与服务器之间的请求/响应有了统一格式；

• HTML让网页内容有了一套结构化表达的语言。

这两个标准出来之后，才有了我们熟悉的“输入网址 → 打开网页”的体验。

也就是说：人访问网站、网站之间互相链接的基本规则，先被标准化了。

3. 标准奠基之后，才是 Web 的全面爆发

在 TCP/IP + HTTP + HTML 已经比较稳定之后，才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互联网爆发：

• 浏览器大战、门户网站、搜索引擎、电商平台、社交网络……

• 无数创新型网站和应用在同一套网络基础设施上快速涌现；

• 小团队也能在车库里做出改变世界的产品，因为不再需要从“拉电线、修路”做起。

如果当年是反过来——先让每一家公司、每一所大学、每一台电脑都搞自己的私有网络和访问方式，等大家都搞得差不多了，再回头想“要不要统一一个标准”，那么今天的互联网，很可能会碎片化得多得多，创新成本也会高得多。

4. 经验来到智能体：先有“智能体的TCP/IP / HTTP / HTML”，再期待爆发

智能体互联网的“TCP/IP/HTTP/HTML”，就是：

• 统一的智能体身份管理与认证协议；

• 标准化的智能体发现协议和能力描述格式；

• 统一的智能体交互流程和规范。

这些一旦建立：

• 新的智能体就像新网站一样，可以“即插即用”地接入整个网络；

• 不同团队、不同公司的智能体可以互相调用、互相嵌套；

• 上层的创新者不用关心“我怎么接入所有底层资源”，只要按标准做智能体即可。

因此，先建设智能体互联网，再期待智能体应用和生态的爆发，是更符合历史经验的一条路。

六、从“三个臭皮匠”到多智能体协作：弱智能体 + 好网络 > 超级单体

再从能力演进的角度看，为什么也应该先建设智能体互联网？

1. 当下的单体智能体：强大，但仍然“偏弱”和“不稳定”

今天的大模型和单体智能体，确实已经很强：

• 能写代码、改 Bug；

• 能读文档、做总结；

• 能生成文案、写方案。

但离真正“可靠、稳定的通用智能助手”，还有一段距离：

• 能力分布不均匀：某些领域表现很好，换个领域就明显退化；

• 容易犯低级错误：算术错误、常识错误、逻辑前后矛盾，仍然存在；

• 难以持续自主执行复杂任务：长链路、多步骤、多系统协同，单体智能体往往容易“迷路”；

• 提升速度受限：继续堆算力、堆参数，成本极高，收益却在递减。

也就是说，当前阶段的单体智能体，本质上还是一个“大而不专”、“聪明但不稳”的角色。

2. 多智能体协作：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中国有句俗语：“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说的是：多个普通人如果分工协作、相互补位，有时能做出比一个天才更好的决策和结果。

把这个思想放到智能体世界，就是多智能体协作：

• 一个智能体负责拆解任务；

• 一个智能体负责检索资料；

• 一个智能体负责逻辑推理；

• 一个智能体负责结果审校与风险评估；

• 必要时，再有一个智能体负责与人类沟通，对不确定之处发起澄清。

每个智能体都不需要特别“全能”，只要在一个方向上做得相对可靠，通过协作就能形成整体更强、更稳的系统能力。

这在实践中已经能看到雏形：

• 多智能体进行“相互评审”，可以显著降低幻觉率；

• 多智能体通过“角色扮演”和“辩论”，可以得到更扎实的推理结果；

• 多智能体按职能分工，可以覆盖更复杂、更长链路的业务流程。

3. 但要发挥多智能体优势，前提是“网络先行”

问题是：多智能体协作不是“把几个模型丢在一起”那么简单。

它需要：

• 一套让智能体之间容易发现彼此的机制；

• 一套让任务能够在智能体之间顺畅流转的通道；

• 一套描述任务、结果、状态的统一语义格式；

• 一套对权限、数据、安全进行控制和审计的基础设施。

换句话说，多智能体协作要真正发挥出“赛过诸葛亮”的效果，前提正是要有一个“智能体互联网”，让这些“臭皮匠”能聚在一起、有序配合、互相监督。

否则，每家各搞一套“多智能体系统”，内部可以协作，但外部互不兼容，就好比每个村里都有自己的“民兵队”，却凑不出一个真正统一作战的军队。

因此，从“如何尽快提高 AI 系统整体能力”的角度看，先建设智能体互联网，让多个相对‘弱’的智能体高效协作，远比等待一个遥远的‘超级智能体’出现要现实得多。

七、优先建设“智能体互联网”的五大优势

下面重点说说，为什么“先搭网络，再养鸡”，也就是优先建设智能体互联网，是更合理、更高杠杆的一条路。

1. 从一开始就放大网络效应

智能体最大的优势之一，是可以被组合。

• 一个善于写代码的智能体

• 加上一个懂产品需求的智能体

• 加上一个专门做测试和评估的智能体

• 三者一起，形成的“虚拟团队”，能力远超任意一个单体。

如果没有互联机制，这种组合只能在单个产品内部被“硬编码”实现——既不灵活，也无法跨团队、跨公司、跨领域协作。

而如果互联机制先存在：

• 哪怕每个智能体很普通，它们也能很快被编织成各种“工作流”和“项目组”；

• 新的智能体可以一出生就“接入生态”，立刻获取流量和真实任务，而不是孤零零地等待用户；

• 生态增长呈组合式爆炸：N 个智能体能产生远超 N 的功能组合。

网络效应的本质，是“连接数”的平方级放大。先做网络，等于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指数曲线，而不是线性曲线。

2. 把“互联”变成默认前提，而不是事后补丁

如果不提前设计互联：

• 智能体的接口会为本地最优而设计，而不是为生态协同而设计；

• 很多内部假设（状态管理、任务切分方式、错误恢复机制）都可能与后期互联发生冲突；

• 将来想接入智能体互联网，要大幅返工。

而如果一开始就有智能体互联网：

• 智能体开发者会主动按照统一协议暴露能力；

• “可被调用”“可协作”会变成和“能完成任务”同等重要的设计指标；

• 新的智能体从 Day 1 就是“插件化的、组件化的”，天然适配生态。

这就像是：

• 有了互联网协议，大家写应用时，自然就会考虑 HTTP、API、Web 标准；

• 而不是先写一堆离线软件，再想办法把它们塞到互联网里。

3. 让“普通智能体+好网络”击败“超级智能体”

智能体的发展有两种极端想象：

• 一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超级智能体”，所有事情都找它；

• 另一种是“成千上万的专才智能体”，各司其职，互相协作。

在现实世界中，无所不能往往意味着成本极高、风险集中且不可控；而微小但专精的个体，在良好网络的支撑下，往往更具弹性、可扩展性和安全性。

先建设智能体互联网，本质上是在发挥第二种模式的优势：

• 允许更多中小团队、个人开发者参与，做一个个垂直智能体；

• 这些智能体通过网络协作，形成“群体智能”；

• 即使个别智能体失效或表现不佳，网络能够进行替换和冗余。

长远看，这比押注某个“超级智能体”平台，更健康，也更符合开放创新的精神。

4. 生态激励结构更加健康

如果没有统一的智能体互联网，生态往往演化成：

• 若干巨头掌握用户入口和大模型；

• 下游开发者做“皮肤”“小功能”，议价权很弱。

而如果有一个开放的智能体互联网：

• 不同智能体可以围绕能力、信誉和效果竞争，而不仅仅是围绕“谁占据唯一入口”；

• 能力可以被组合使用，长尾智能体也能在特定场景中发挥关键作用；

• 新的治理机制（如 DAO 式的智能体联盟、任务市场）有可能出现，形成更具活力的生态。

简单说：先有智能体互联网，更有利于避免“平台过度中心化”，给创新者留出更多空间。

5. 数据与经验的共享闭环更快形成

智能体的成长离不开：

• 真实任务

• 真正来自用户和其他智能体的反馈

• 持续优化的训练和对齐

如果只有单体智能体，各自为战：

• 很多经验无法跨系统复用；

• 每个智能体都需要独自收集反馈，效率低。

而智能体互联网可以：

• 让任务在不同智能体之间流转，沉淀“跨智能体的经验”；

• 形成统一的反馈与评估框架，让不同智能体能在类似指标上比较与改进；

• 加快“经验→协议→标准→新能力”的循环速度。

这会极大加速整个生态的学习速度，而不仅仅是某一个模型的学习速度。

八、结语：解决“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方法，是先造一个生态

回到最初的问题：智能体与智能体互联，应该先有智能体的繁荣，再进行智能体互联，还是先建设智能体互联网，以帮助智能体繁荣？

结合互联网历史的经验、网络效应的逻辑、以及当前单体智能体的现实状况，更具前瞻性的答案是——

• 优先建设智能体互联网，让智能体“生于网络、长于网络、强于协作”。

这是因为：

• 从历史看：先有 TCP/IP、HTTP、HTML 等标准化基础设施，才有后来的互联网与 Web 大爆发；

• 从能力看：在单体智能体仍然“有限且提升缓慢”的阶段，多智能体协作是更现实的能力放大器；

• 从生态看：统一的智能体互联网，让“小而专”的智能体也能成为“全球协作网络中的一个节点”。

用一句话总结：与其纠结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不如先建设一片适合鸡与蛋共同演化的生态系统。

在智能体时代，这片生态，就是——智能体互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