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件工程教育“守破离”
南京大学 邵栋 2020.03.26
软件工程是建立在计算机科学基础之上的一个工程性学科。它不是单纯的编程问题求解，在时间维度、规模维度、多因素权衡博弈维度上对工作人员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作为一个工程学科，软件工程教育与科学教育有很大不同。
“守破离”是日本剑道中合气道训练弟子，进行技艺培养的方式。“守”指的是按照某位师傅教授的内容，不做任何修改的进行实践、训练，并不要求理解背后的原理。“破”的阶段，弟子除了学习自己师傅（流派）教授的内容，还需要了解其它流派的技艺，并思考、理解这些技艺背后的背景和原理。“离”是高级阶段，弟子这时候已经可以出师了。弟子从这门技艺的原始思想和背景出发，独创性的发展新的认识和技艺，并且基于实际情况进行测试。
软件工程的教育建立在计算机科学学习基础之上，在掌握了计算机科学原理知识之后，也有一个“守破离”的学习过程。
“守”的阶段学习并严格遵循软件工程规范，这里包含相应的实践和工具的使用。例如：
- 写程序时，遵循编码规范（比如开发汽车等高安全性领域C语言软件，遵循国际编程规范MISRA C：2004.）。
- 使用版本配置工具（Git）管理自己的代码，并且按照规定至少每天提交一次代码。
- 遵循TDD测试驱动开发实践，编写任何重要代码前，先编写相应自动化测试脚本。
- 采用Jenkins进行持续集成。
- 团队每天召开站立会议（Standup Meeting），并且按照规定每人轮流回答三个问题：“我昨天做了什么”，“我今天打算做什么”，“我有没有遇到障碍”。
这里的实践和工具，即包含技术方面和包含管理方面。守的阶段，并不要求学生对这些实践背后的原理有深刻的认识，仅要求学生能够按照老师的要求严格执行。守的阶段是破的阶段的基础，如果连守的技能都不能掌握，高谈阔论破和离是没有意义的。
而仅有守，在软件工程中是不够的。大家经常用“货物崇拜”的例子在软件工程中解释为什么仅有规范，但不懂其背后的原理，是不够的。
“货物崇拜”（Cargo Cults）：第二次世界大战太平洋战争时，美军于塔纳岛建立了一个临时基地，修建了机场，当时岛上的原住民看见有一些“大铁鸟”（军用飞机）为美军运送物资，美军也会分配一些物资给当地人。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军离开塔纳岛。后来，原住民制造了跑道以及机场相关设施，还安排一个人坐在一个木制小屋里，头上带着两个木制件，像耳机和天线一样，假装是机场塔台工作人员。他们按照原来观察到的美军做法做了所有事情，看起来完全像以前一样，但没有飞机降落。
“破”的阶段，需要理解软件工程规范背后的原理。例如：
- 演进式软件设计为什么要和自动化测试、持续集成、重构联合使用？
- 为什么DevOps团队做微服务时最好使用容器技术？
- 版本配置工具中的分支什么情况下使用最佳？
- 学习敏捷软件开发方法论，除了学习Scrum、eXtreme Programming、Kanban和精益软件开发基本实践之外，还需要思考它们和传统瀑布模型的区别？敏捷软件开发为什么适合快速变更的软件开发？
只有理解了这些背后的原理，才能够正确的进行软件开发，而不是“货物崇拜”：
- 不是看到一家软件公司加班996，就认为我们也学996，就会成功；
- 不是看到一家公司通过CMMI5级，就也要求开发团队通过，认为开发的可预测性会大幅度提升；
- 不是看到Google每隔几年重新编写一次软件，就也每隔几年抛弃自己的软件重新开发。
“离”的阶段，是一个独创性的阶段。这时，结合对软件行业的深刻认知以及分析，可以提出一些新的软件工程认知。当然，这些认知必须放在实际环境进行检验，比如：
- 软件工程不是工程，而是“博弈”？
- 敏捷软件开发宣言
对于一个软件开发组织，定制一整套符合自己的软件工程规范同样是“离”的一种体现。这时候，你了解了全世界关于软件工程已有的知识，并深刻认知了背后的原理，结合自己组织的人员技能、业务场景，设计一整套符合自己的软件工程规范，这也是一种创造性的工作。
“守破离”这样一个顺序，适合大部分软件工程知识传授的内容，教学时尽可能不做变动。理解软件工程“守破离”的学习过程，我们可以更好明确学习的内容和顺序，遵循教学规律，合理安排教学内容。
敏捷软件开发的教学：
可以先进行实践和工具的教学；再介绍敏捷宣言、价值观等抽象理论；最后给出一些企业的具体实践方案，并说明其定制的原因。如果先进行概论教学，会导致学生在学习概论时没有任何背景，难以理解。
在组织中导入软件工程体系或引入新的软件工程实践（比如DevOps或敏捷软件开发）时，同样可以参考“守破离”的过程，先严格的导入规范和实践；在大部分人可以熟练掌握适应后，再理解相关背景和原理，针对本组织情况进行适当调整；最后根据自己的具体情况，裁剪和定制最适合自己的软件工程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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