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ccp计划的宗旨_【原创】关于信用证中HACCP条款的启示

作者：马晨辰

单位：交通银行国际结算中心

背景介绍

在美国的水产品消费中，罗非鱼位列第四，据统计，2018年美国全年的罗非鱼进口量中的75%来自于我国。尽管在2019年受美国进口关税的影响，我国罗非鱼在美国进口市场的占有率降至69%，但仍稳居第一宝座。对于我国水产品出口企业来说，这既意味着大好商机，又暗藏玄机：美国FDA对水产品的要求格外严苛。尽管在2019年12月份达成的中美双方第一阶段经贸协议中，美国就尽快解除中国输美水产品自动扣留等作出了积极承诺，并于今年3月底取消了从我国进口的冷冻罗非鱼(每只不超过115克)25%的关税，但在今年疫情的大背景下，FDA对于海鲜产品的进口标准，只会越来越严。因此，作为出口企业仍应谨慎对待。当企业选择以信用证作为国际贸易的结算工具时，作为银行审单员，帮助企业防范和化解风险则义不容辞。下面这则案例，将由“拒付”的小插曲展开，进一步了解美国对水产品企业的政策，从而有效避免“被拒付”，促成进出口双方的顺利合作。

案情提要

2019年12月，申请人A公司开户行S银行开立可转让信用证给B公司，B公司开户行P银行将该证转让给C公司。12月下旬，第二受益人C公司交单至其开户银行Q银行。Q银行在审单时，就46A中的单据HACCP Plan Certification letter 是否满足要求这一问题，对其客户进行提示。客户称单据没问题，直接寄单即可。2020年1月6日，Q银行收到P银行发来的799电文如下：We refuse to honor due to discrepances cited here ：HACCP Plan Certification letter not presented, instead present HACCP booklet, not as per LC.

   1月9日，P银行发来了转述自S银行的报文，称申请人接受不符点，无偿放单，以便用于FDA检验。2月11日，P银行发来756付款报文。2月12日，910头寸已汇到Q银行帐上。

对此，笔者有以下几点思考：

首先，“拒付”理由是否成立？C公司提交的是一份名为“HACCP PLAN for frozen tilapia fillet” 的文件，其出具人为生产商 XX Seafood Co Ltd. 那么，C公司提交的这份单据是否符合要求呢？

从单据名称HACCP Plan Certification letter来看，无论是UCP还是ISBP，并没有任何一条为它量身定做的条款，因此，似乎只能参照UCP600第14条来审核。

UCP600第14条e款表明：除商业发票外，其他单据中的货物、服务或履约行为的描述，如有，可使用与信用证中的描述不矛盾的概括性用语。显然，提交的单据所显示的是：frozen tilapia fillet , 属于与信用证货描不矛盾的概括性用语(事实上，45A货描所规定的货物正是“frozen tilapia fillet”)，符合该款的要求。而作为出具人的生产商，也与其他单据一致。

至于UCP600第14条f款所规定的单据功能性要求，信用证所规定的并不是我们所常见的诸如运输单据、保险单据、商业发票、装箱单、检验证书等单据，且从HACCP Plan certification letter这几个单词来看也无法判断单据所具备的功能，只能大致推测出这是一份与HACCP 计划有关的证明文件，证明该生产商所供应的frozen tilapia fillet 符合HACCP计划。

ISBP745的第A39条规定：单据可以表明信用证要求的名称，或相似名称，或没有名称。单据内容必须看似满足所要求单据的功能。由此可见，即使C公司所提交的文件名称中没有“certification letter”字样，也不能以此理由认定其不满足要求。作为银行审单员，似乎并没有义务且无法去辨析Certification Letter的真正涵义是什么，又或者，客户提交的到底是Booklet还是Letter。毕竟，判断该单据是否满足要求的重点似乎应是“HACCP Plan”的内容是否得到体现。

综上所述，C公司所提交的HACCP Plan文件，表面上看来是符合信用证46A的要求的，开证行的拒付理由并不充分。当然，交单行Q银行为谨慎起见，仍向C公司提示了这条可能会引起拒付的“不符点”。

那么，开证行拒付的依据是什么呢？或者说，信用证本身所要求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单据呢？为探究这个问题，我们要先了解什么是HACCP。

HACCP是目前世界上最具权威的食品安全保护体系，全称 Hazard Analysis Critical Control Point(援引自《ISO百科》)。此技术主要由危害分析和关键控制点两部分组成，它是一个鉴定食品危害且含有预防方法以控制这些危害的系统。其核心，是用来保护食品在整个生产过程中免受可能发生的生物、化学、物理因素的危害。其宗旨是将这些可能发生的食品安全危害消除在生产过程中，而不是靠事后检验来保证产品的可靠性。

水产品是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最早强制要求建立并实施HACCP体系的产品。从监管层面来说，从1997年开始，向美国出口水产品的企业必须制定和实施书面的HACCP计划，同时，FDA有权随时进行现场检查。

本案例中，母证的申请人为美国企业，卸货港也是美国港口，显然，所出口的水产品必须符合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的监管要求。

事实上，如果FDA认为企业的HACCP体系不完善，那么可能会把工厂列入16-120自动扣留名单(Import Alert)——“对HACCP不合规的鱼类和水产品外国加工商实施不经检验自动扣留”。以下这则真实的故事恰好说明了HACCP的重要性和被列入黑名单的严重性:

2017年12月，仅凭借审核HACCP文件及其中发现的违规问题，FDA便对美国国内G公司的三家印尼金枪鱼供货商发出了警告信(也就是，被列入了16-120黑名单)，FDA认定这三家工厂的水产品存在、或者至少可能存在(at least appeared to be)掺杂掺假问题(adulterated)。在这里必须指出的是，企业一旦被列上16-120黑名单，那么来自该企业的水产品将会遭到FDA不经检验自动扣留。即便许多工厂按照FDA的警告信进行改正后，FDA还是会提出新问题和疑虑，而在所有问题得到彻底解决并从黑名单上除名之前，16-120黑名单的管制约束依然有效。这势必会给外国供货商造成极大的伤害。

回到本案例，在了解了HACCP对水产商的重要意义之后，我们不难发现，美国进口商要求的正是一份这样的计划书：对于每种需要遵循HACCP法规的产品，企业必须明确指出整个生产加工环节中存在哪些危害，并对每一种危害进行分析。

其实这笔信用证还有个非常重要且常见的软条款：For each presentation made under this letter of credit, the entire quantity of goods shipped must pass inspection for payment to be made. Payment of this letter of credit is subject to passage of USFDA inspection  .也就是说，只有当货物通过了美国FDA的检验之后，开证行S才会将款项付给第一受益人B公司，再由转让行P付给第二受益人C公司。且付款期限并不是42C栏位所规定的“dradt at sight”，而是“will be honored either: 1)Upon receipt of notification from the applicant that the goods have passed inspection by USFDA, or  2) at the latest 60 days from release of the document the applicant unless XX bank (开证行)is first notified in writing by the applicant that all or a portion of the goods have not passed first inspection by USFDA ”。即最迟于放单后60天内兑付款项。

不仅如此，信用证还规定，一旦开证行放单给了申请人，它将不再负责退单等后续的单据处理。放单后，如果货物无法通过FDA检验，且申请人提交了检验未通过的书面证明，那么开证行必定会拒绝付款，至此，开证行在该笔信用证下的所有义务和责任终止。

由此可见，开证行“先下手为强”拒绝承付，也许是它的“缓兵之计”：既然不确定提交的HACCP Plan文件是否符合要求，那就先“试探”一下申请人的口风吧。毕竟，相符交单是必要条件，而不再是通常情况下的充分条件了。

1月9日，P银行发来799电文称, 申请人接受不符点，无偿放单，以便于FDA检验(”free of payment for USFDA inspection”)。然而，受软条款的约束，此时的放单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要等货物检验通过，受益人方可收到款项。可喜的是，2月11日，转让行发来756付款函电。2月12日，910头寸已汇到Q银行帐上，第二受益人完成收汇。

由此可以推断，C公司所提交的HACCP Plan是符合申请人的单据要求的。因为，作为美国FDA检测和清关所需的重要文件之一，如果HACCP plan的单据种类不满足要求，即便开证行放单给申请人的，最终也可能无法顺利收汇。看来，提交的文件名称到底是叫certification letter 还是booklet, 并不重要。更何况，开证行在799函电中也没有明确certification letter 到底是什么格式文件，与booklet的区别又在哪里。

案例启示

 作为开证行，首先，应尽量避免在信用证中使用软条款。一般来说，软条款的存在对受益人极为不利。受益人相符交单，开证行理应承付，而本案中的无偿放单和检验通过后再付款，已经违背了惯例精神。

其次，如果软条款的设置实属无奈之举，比如，当涉及出口到美国的水产品时，软条款将不可避免，那么，46A所列明的单据种类应清晰明了，尤其是那些涉及申请人检验和清关手续，并最终直接影响付款结果的文件。本案中的“certification letter”字样，极易引起歧义，客户如果提交的是一份由质量认证中心颁发的HACCP certificate(体系认证证书)———事实上，我国有不少水产养殖加工企业已取得该证书—— ，则审单人员很有可能认为其满足要求，而漏提不符点。但实际上，从上述的分析可以推断，申请人所真正要求的是一份详实的HACCP计划书，而非只是一张薄薄的证书。实务中，某些美国开证行所开立的信用证46A的单据条款值得借鉴 : Packers letter of guarantee stating that they are following HACCP plan in the production of this shipment。至少，letter of guarantee 的含义及内容表述，要比certification letter明确得多了。  

再者，开证行拒付的理由应本着“板上钉钉”的原则，诸如案例中“模棱两可”的提法，可能还会对开证行的声誉造成影响，在进口实务中我们应尽量避免。

作为交单行，在出口议付审单时，应本着从严审慎的原则。尤其是当开证申请人为美国食品进口商企业时，更应注重单据种类的准确性，毕竟，一旦出口企业被列入FDA黑名单，要想从中除名将是个漫长的过程，这会对出口企业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这就要求审单人员拥有深厚的知识储备和专业素养：如果对美国FDA的监管要求有所了解，便很容易判断单据种类是否符合要求；而如果不了解美国的相关食品安全政策，那么在遇到表述不清的条款时，出于“出口从严”的原则，也应向客户作出相应提示。事实上，也许是鉴于此次“教训”，该客户在之后的另一笔类似的信用证交单中，提交的便是严格符合信用证所要求的单据名称的文件，即，封面名为“HACCP Plan Certification letter”的文件，而其单据内容与本案中 “HACCP PLAN for frozen tilapia fillet” 的内容并无二致。

本期编辑：邵凤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