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26日,阴。
再一次失眠,在床上辗转反侧,半梦半醒地等到了天亮。或许春天就是用来伤感的。
依稀记得七年前转发过一篇文章,记得原话是这么说的:“失眠像就是一场无人认领的梦,一场明知故犯的恋情,最终等来了困意,也等来了黎明。”或许人就是感性的动物,七年前的我如是说,七年后的我亦如是说。
我其实不是什么文艺青年,也一向对写文章没有什么天赋。上高中时我最讨厌的就是作文,讨厌其中的弯弯绕绕,讨厌用一套所谓逻辑性的体系给我的文章打上一个中中或者中下的标签。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有些话语如果不写下来就总是会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鲁迅先生在《故乡》里写道,“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按我的理解牵强附会一下,我本不会抒情,看别人写的多了,便也学会了一点点(笑)。
本来今天是没有打算写这篇回忆录的,后天还有很重要的实验结果要提交,现在还没有跑出来。或许是因为失眠,我的脑海里已经被过去的如今的回忆交缠,想甩也甩不开了。又想起往日其实也有多次想写回忆,那些回忆已经快要在我的脑海里消失了。今天就给自己放一个假吧,给我即将结束的青春一个交代,等我二十年后什么都忘记了,至少还有一份年轻时候写的回忆录可以看,还能帮助我回忆起青春时期的情感,我如是想。
(一)
刚上初中时,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喜欢。记得很清楚,那是2013年刚分完班的秋天,我踏入了一个崭新的教室,抬头便看到了一个瘦瘦的、矮矮的、白白的姑娘,齐齐的刘海,戴着一副粉色的全框眼镜,在和她的朋友欢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了,用语言来形容的话就是,有了她,教室里便有了光。
在初中,同学之间一向是喜欢给别人起绰号的,爱说些让人害羞的话的女生,我们就叫她贱贱;长得圆圆的女生,我们就叫她蛋蛋。我刚进初中的时候留着一个怪丑怪丑的太君八字胡,长得异常猥琐,便也喜提一个绰号叫王菊花。后来我的数学老师觉得这样起名有点敏感了,便改口叫我花花,从此其他小伙伴也顺从着叫我花花了。
可是她没有绰号,或许是大家都觉得这么漂亮的女生不能用绰号来玷污吧。她有一个玩得很好、也很漂亮的闺蜜,一直会撒娇地叫她“惠惠”,我也就在心底暗自叫她惠惠了。
什么时候真正开始小鹿乱撞的呢?我想是2014年的3月。那会我们班几个中队长走到愉景华庭里搞校外劳动实践,结束后有位好心的家长开车载我们回学校,2分钟的路程,车厢很挤,因为本该载5人的车多塞了一个人。惠惠就坐在我的旁边,我从窗外望向窗内,与她望向窗外的眼睛对视。
她的眼睛是那么的美。那一瞬间,我用掉了积攒了十几年的感动。好想牵她的手。
我呀,是一个很内向、很敏感的人。对待感情,我一向是不喜欢主动的,这或许是未经恋爱的中二青年的共同心声吧,我小小的自以为是一下。我总是喜欢吸引,喜欢用一些自以为很特立独行的动作来吸引他人的目光,同时偷偷用余光观察喜欢的女生的反应。如果她也看向我,那一瞬间真的会有股满足的愉悦感从脑海中洋溢开来,就像把灵魂泡在41度的温水里,暖暖的不想再起来。 四年来,我一直默默享受着这种感觉。
惠惠的个子一直不高,理所应当地被老师调到了第一排,而我四年来一直以173霸占着倒数两排的宝座。得益于此,我可以在课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的背影,看她安安静静地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看她上课给闺蜜传纸条说悄悄话,看她发呆,看她臭美地照随身带的小镜子,看她开心地和同桌聊天,看她气愤地锤后排总喜欢上课拨她头发的男生。每次他拨她头发的时候,我的眼神中就像有火要冒出来,恨不得马上冲到前面去给这孙子两拳。“总有一天你们都会长高,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坐第二排了”,我恨恨地想。
其实也不是没有和惠惠坐到过一起。印象里八年级的上半学期的某次月考,老师突发奇想,按班级排名排座位。我考了第五名,坐一列五座;她考了第十一名,坐二列五座。她搬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人都僵硬住了。我还能再偷看她吗?不好吧。我能去找她搭话吗?不敢啊。惯性使然,我继续选择我的老套路:找后座的女生聊天,同时偷偷瞟她几眼。印象里我记得,她有转过头来,应该是有看过一眼我吧。“又吸引到她了”我幸福地想。那会其实做了很多思想工作,想鼓起勇气找她借一支笔,搭搭话。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我感觉我已经读完进度条的时候,班主任意识到了这样排会让很多人看不到黑板,于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又把惠惠调到第一排去了。“这下又可以偷偷看她了”,我安慰我自己道。
(二)
在暗恋之中的人有一个特点,至少在我身上,就是喜欢从各种事情中找到件件与她相关的巧合,然后试图说服自己“这就是上天的旨意”,“我俩其实是相互喜欢的”,从中获得一种命中注定有你的愉悦。时至今日,我仍旧喜欢沉湎于这些细节,难以自拔。
我外婆家在华师大旁的长风一村,她外婆家在曹杨二中对面的曹杨新村杏园,都离华师大很近。于是在七年级的时候,我俩、也只有我俩在华师大偷摸开设的补习班中相遇了。第一学期还只是英语课同班,到第二学期时候语数英都和我同班,“所以肯定是她偷偷把课换成一起的吧”,我偷乐着。因为座位是任选的,我一屁股坐在了第一排,每次提问我都要第一个举手,站起来回答问题。“这次轮到她偷看我潇洒的背影了”,我满意的想。
2015年那整年,我依然没有和惠惠说过一句话。
第三个学期,补课班位置调到了华师大对外汉语学院(原二附中)的教学楼里,我也只能在数学课上见到她了。她不喜欢我了吗?为什么要离开我?“至少我数学很厉害,她一定是很羡慕我才选择和我一起上数学课的”我安慰我自己。
上完补习班她外婆会来门口接她,骑着一部老式公主车把她接回家。我走路跟不上她的速度,便也借来了我外婆的老式公主车。那时候喜欢一边开自行车锁,一边偷看她外婆扶着她上车的样子。吱呀吱呀,生锈的脚蹬载着她们二人沿着枣阳路回家,少女在阳光下荡着双腿,少年在他身后缓缓跟着她。后来,我觉得这样不能给她偷看我的机会,于是每次我都把同样生锈的脚蹬踩出火星,故意在长风公园2号门口那段路上超过她,让她能在等红绿灯时完整地欣赏我,然后我再右转回外婆家。
那时候她究竟看向我过吗?应该有过的吧。
初中八年级的暑期实践是去岚皋路铁路桥旁的一家培训基地学做菜。老师给我们分组的时候偷了个懒,按学号次序各分别抽三男两女组成一队。她的学号是2号,我的学号是22号,就这样我们被分在了一起。22号真是上天注定的数字,左边的2是她,右边的2是我,合在一起,再不分开,真好。我们小队拿烤箱做了个清蒸鱼,没有容器装,就放在了她的餐盒里,我们一起分着吃。
我问她好不好吃?她笑着对我说:好鲜。
她对我笑起来是那样的好看。
以后我们结婚了我会一直给她烧清蒸鱼的。我暗暗的想。
(三)
初二以来我一直是班级的劳动委员,监督同学打扫教室的责任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我的肩上,每次会选2个同学,按学号依次轮流。看到安排的时候,我就期盼着她轮到打扫教室的那天。可是当她真的留下,我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僵硬。惠惠是那种很活泼的女生,唯独对我很少展现。只有暗恋我才会有这种表现,这我最懂了,我想。她喜欢一边做劳动一边和另一个留下来的女生聊天,这时我会用很严厉的语气让她不要偷懒,却又会低头偷偷帮她把没扫干净的地方补起来。我总是幻想她会对我说一声谢谢,可是没有过。是害羞吧,我又想。
初三上半学期的某次考试,选文来自路明的《关于浪漫》,看到文章的第一眼我就恍惚了。至今我的行文风格很大程度上就是被这篇文章影响的,另一大影响是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这篇文章我把他摘抄了下来读了很多遍,每每深夜emo的时候我就会翻一遍,我想今后可能还会翻开它。文章的女主人公叫花花,我也叫花花。路明为了花花苦练作文,我为了惠惠苦练作文。一向选用严肃文章的考试竟然选了篇爱情,这可不就是天意,我想。惠惠可不是杨花花,惠惠是喜欢王花花的,我又想。考完交卷之前,不知怎么想的,我把那句“消失在你的世界里,是我最后最深的惦记”抄在了我的课桌前方。可能当时冥冥之中我就已经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了。
刚上初中的时候我的成绩并不好,常年在50名左右徘徊。当时我们学校一年只有前20名左右能考上晋元(往届经验表明考到晋元以上才有机会上985),我爸一直念叨着这事,还给我定下了进20名就有奖励的规则。初预下的期末我超常发挥考了第九名,我爸高兴地给我买了一台戴尔的灵越商务本,我抱着他偷摸打了一暑假的游戏,开学的摸底考直接拿下语文倒数第一,出分那天晚上我爸抱着皮带抽了很久的香烟,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来抽我。
惠惠的文科很好,而我是重度偏理科的男孩。在华师大补习班的时候,她总是在语文和英文课上被老师表扬,于是我暗下决心一定要超过她,一定要在所有课上都击败她,这样她才会崇拜我。我开始疯狂地背单词,疯狂地刷语文,实在没有动力了就去门口接杯水,穿过她的身边然后再穿回来,坐在我的座位上看她两眼,瞬间就能把状态回满投入战斗。八年级上的期末考,我从五十来名一跃成为年级第一,从此再也没有掉出过前三。
从那之后我明白了,金钱是打动不了人的本心的,能伤害一个人、改变一个人的唯有感情。
惠惠有崇拜过我吗?我不知道。偶然几次她上课回头和我对视,我会瞬间脸红地低下头去不敢看她。
她有发现我喜欢过她吗?我不知道。
(四)
九年级下的一模考我又考了年级第二、全区第50,借此在自招中进了交附和曹二的笔试,并顺利拿下了两家的offer,最后选择去了交附。一周后的4月2号是晋元的自招考,我想去那看看惠惠,却突然发现全班叫得上名的好学生都拿到了邀请函,唯独惠惠没有。
老天怎么这么对待她。她明明这么努力。
4月中旬的一节英语课上,班主任突然走了进来,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让站起来,惠惠在名单中。“宜川还有几个自招的名额给到你们,现在就回复我要不要接,接了你就不能在走中考去好学校了。”她呆立在哪里,我的心中开始咆哮,我特别想站起来朝她大吼你很优秀,不要去接,中考才是你的路,来交附,我还能看着你长大。
可是我做不到,我也没有资格替她说这句话。我只是朝她摇了摇手,轻声说了句不要接。
她看了我一眼,我眼神直直的盯着她,她又快速地瞟开了。最后我的后桌告诉我,她还是接下了offer。我清楚的知道那一刻开始,我们能一起相处的时光只剩下短短两个月了。
中考她考了589.5分,只比我低了一分,超过了曹二的分数线7分。超过了华二的分数线1分。如果她当时没接。可惜没有如果。
2017年6月17日,考完中考最后一科的晚上,我向她表白了。很简单的四个字,“我喜欢你”,我说。她没有回复。
毕业典礼是在晋元高中举行的,那天我穿上了我哥送我的正装,打了个帅气的领带。所有考上市重点的学生都需要上台发言,正常按录取学校好坏来排,我和她应该是一头一尾的。但是缘分使然,她正好排在我前一位去发言,在队伍中我俩一前一后默默无言。我很想去问她,你知道我的心意吗?为什么不回复我?可是当时我没有这个勇气。我只是默默地看着她,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正如我四年来一直默默地坐在她身后那样。
拍优秀毕业生合照是按之前的发言顺序排位,我和她又排在了一起。每个人都领到了一支玫瑰。我领到的玫瑰是弯的,我想这又是冥冥中的注定吧。我把玫瑰弯曲的一头朝向了她,微笑着面对了镜头。
谢谢你陪伴了我整个初中。与你相遇,真好。我想说。
错过了你的高中,我就在你的大学等你。我又想说。
(五)
四年来为了了解她,我和她身边的所有女同学都处的很好,在她们的印象里我是一个既幽默又风趣的男生,唯独对她,我一句话都开不了口。
毕业之后我问她最好的那个闺蜜,她当时为什么不回复我的表白。我收到的回复是:“那天我们都在唱歌啊,还以为你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呢”。真心话大冒险真是一个很好地借口,能完美化解她和我的尴尬,我想。
她其实一直知道我喜欢她的吧?至今我如是想。
初三有次我收数学错题本,就差她和闺蜜的两本。“你帮我给花花吧,我就不去啦”她说。
快毕业的时候,我们凑在一起玩一个喊波波运、波波攻、波波防的游戏,我看到她也在玩,就凑了过去说我也想玩。“那你就接替我玩吧”她说。
2017年的8月,我还是认为她心里其实也喜欢我,只是害羞而已。思前想后,挑了张“我好喜欢你啊”的表情包,用电脑QQ发了过去。意料之中地发成了文件,我又赶紧撤回,抓耳挠腮地转到手机给她发了过去。“哈哈,谢谢你的喜欢”她说。
十天后,我在QQ空间翻到一份情圣攻略,指出突破女孩子心房的最好方式就是线下见面,我深以为然,问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不好意思呀,我最近没空呢,你要在那好好学习噢”她说。
高一时候的寒假,我习惯在普陀区图书馆里自习,在那里遇上了蛋蛋。我向她问起了那段回忆,她给我发了两张惠惠的近照,又和我谈起了她们之间的聊天。蛋蛋说,惠惠一直很羡慕我的数学天赋,羡慕我的好成绩,同时也在后悔当初不该害怕中考而选择走自招去了宜川。“我都难以启齿,班里乌烟瘴气,唉。”她说。
(六)
上高中后偶尔会对着她的QQ资料卡发呆,也会给她的资料卡点赞。每次我点多少赞,她就会回我多少赞。有次打开QQ聊天框,突然发现我俩多了一个LIB天秤座的互动标识,不是我装备的,就只能是她了。那一瞬间心跳达到了顶峰,“她其实也会想我的吧”,我偷乐着。
初中的时候有位比较有钱的同学从日本带回来一块apple watch,找人拆掉了日版强制安装的拍照发声装置,改造成了偷拍神器。他还专门建了一个相册,用来存放初中四年偷拍的一切照片,我如获珍宝,一张张翻了过去,从里面抽出所有拍到她的照片,存到我的手机里。又可以有个念想了,我开心地想。
2020年的高考是最不平凡的一年,七月的烈阳照的我眼花缭乱,口罩里满是汗液。我和她双双落榜,我以两分之差痛失交大去了同济读计算机,她去了上师大读法律。
她喜欢发朋友圈,上大学之后有了个性的空间,便打扮的愈发漂亮了。有时候会有恍惚,我到底喜欢她什么呢?是她的脸吗?可是我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只是在对着她的背影发呆。她长得已然不是我记忆中的呆萌呆萌的齐刘海,为什么每次看见她朋友圈的时候,我还心跳砰砰不止?
之后我想明白了,我一直恋恋不忘的是这段记忆,这段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情窦初开的记忆,这段在最没有能力的年纪遇见最想要守护一生的人的记忆 这段在没有任何能力的年纪遇见第一个想要守护一生的人的记忆(24.10.7)。我一直沉湎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敢面对现实,把自己的心包起来,不愿面对伤痛。
(七)
再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是23年的十月,高中同桌老杨找我抱怨她闺蜜瑶真有钱,又去日本环球影城玩了。我说我朋友圈也有个初中同学到那里去玩了,顺带附上了截图。或许是缘分未尽,瑶正是惠惠的高中同桌,她们一起去的日本。
“这么巧的事情我一定要和闺蜜说”,老杨兴冲冲的说道。十分钟后她来找我,发了张闺蜜的聊天记录截图。截图上惠惠说:“噢是他呀,我有印象,他初中和我表过白”。
是啊,我初中和她表过白。
2024年2月10日,我例行给导师和师兄师姐们发新年祝福,发完之后退回界面,红色的(1)未读消息是那样刺眼。
是她发来的。“新年快乐!”她说。
凌晨00:00,想来是一条群发消息吧。“新年快乐呀~龙年也要顺顺利利的”我回复道。
六分钟后,她回复了一张吉伊的“耶”表情。我点了张小八的“感动”表情,想了想没有发出去。
这次轮到我不回复你了。想来你还是记得我的吧。我兀自想。
消失在你的世界里,是我最后最深的惦记。
你只是站在那段时光里看了我一眼,就把我永远困在遗憾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