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当今城市发展竞争的关键是人才的竞争，而城市活力决定着城市对人才的吸引力。近年来，中国各地掀起了一股开发建设新城的浪潮。在新建的城市区域，城市肌理往往和传统城市肌理完全不同——窄而密的街道被大尺度稀疏的宽马路取代，混合宜人的街区被大型单一功能的封闭小区取代。虽然那里拥有高档的住宅、商业和宽阔的绿地，但通常缺乏归属感，没有识别性，人气不高，部分新城甚至被冠以“鬼城”称号。因此，如何确保新城实现持续的发展目标，已成为中国后半程城市化阶段所要面临的一项重要挑战。
城市活力并非来自激动人心的城市宣传语或惊艳高耸的地标建筑，而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城市的步行系统。究其原因，步行系统是街道生活的主要空间载体，是居民使用频率最高的公共场所。此外，步行系统还串联着公园、广场、剧院和公共交通车站等设施，直接影响着这些公共设施的可达性、使用效率和服务质量。当更多的人被吸引到城市的步行系统时，街道上步行和逗留的人数显著增加，不仅可以提升城市的安全性，而且能够促进公共空间中社会活动和经济活动的增长。随之而来的是更多优质公共空间有序或自发地产生，从而吸引更多的人来到城市公共空间，进一步支持多样活跃的城市生活。今天我们邀请到了宇恒可持续交通研究中心副主任、北京数城未来科技有限公司CEO姜洋，结合国际经验，以上海市嘉定新城中心区为例，一起探讨面向提升新城活力的步行系统规划设计策略。
01
国际经验
21世纪以来，众多走在宜居前列的城市无不印证着一项成功经验，即：提升步行出行环境、打造高品质公共空间，是提升城市活力的关键行动。
哥本哈根
哥本哈根
1962年哥本哈根首次将被私家车占据的若干街道和广场改造为步行街，此后大规模类似的改造接踵而至，催生了第一批户外咖啡座，并持续通过减少停车空间来换取更多可为人所用的城市空间。哥本哈根因此被公认为“收复之城”（ReconqueredCities），即行人重新夺回被机动车抢占空间的城市典范。
纽约
纽约
2008-2010年，纽约政府在百老汇大道沿线新增了4.5万m²的公共空间，交通事故率降低了63%的同时，行人数量增长了11%。此外，政府还在地铁站出入口设置座椅、报亭、垃圾箱和公共自行车租赁站等设施，并开展艺术设计和文化活动，实现地铁与步行、自行车无缝换乘的同时，为乘客带来别样体验，聚集人气。
墨尔本
墨尔本
墨尔本中心城区曾被时代报社评价为“空空如也且一无是处的城市中心”。1980年代以来，墨尔本政府扩宽人行道，改善铺地，增加树木遮荫，对临街空间引入咖啡厅、餐馆、零售商铺和酒吧，鼓励更多的人参与街道生活。10年间，包括广场、商场和步行街在内的城市活力空间增长了71%，城市中心居民人数增长了830%，学生人数增长了62%，工作日步行流量白天增长39%，夜晚增长98%。
02
嘉定新城中心区概况
嘉定新城位于上海市西北部嘉定区中心，是长三角地区的枢纽，拥有F1方程式赛车场和汽车产业基地。新城中心区占地1723公顷，规划人口15.3万，对外交通条件优越，临近沪嘉高速、嘉闵高速、沈海高速，轨道11号线直通上海市中心区。
然而，新城中心区现状人口不及规划人口的一半，街道平均人流量为100-200人/天，最繁忙的街道人流量也不到1000人/天。如何塑造促进中心区的经济活力和人气提升，成为当地政府当前亟需直面的重要议题。
人气不足问题可见一斑
如何塑造一个有特色和吸引力的新城中心区，为人员交流互动提供场所，激发科技创新动力，促进中心区的经济活力和人气提升，成为当地政府当前亟需直面的重要议题。经项目组调查研究，发现嘉定新城中心区现状活力不足的原因主要有以下方面：
新建街区缺乏传统街区品质
城市建设项目仍较为分散，关键吸引点周边缺乏配套设施，基础设施建设缺乏细节考虑。新建街区尺度较大，平均尺度在200m以上。规划区路网密度仅7.1km/km²，但道路用地占城市建设用地的比例高达20.3%，导致新建街区内向封闭、功能单一，缺乏上海传统街区所具有的活力。
上海老城传统街区
嘉定新城现代街区
轨道和公交站点周边步行环境欠佳
嘉定新城中心区有两个地铁站，普通公交站点500m半径服务覆盖率100%。调查中63%受访者步行或自行车到达轨道站点，36%公交换乘轨道。然而，轨道站点周边环境一般，缺乏等候停留空间、街道家具和指示标识，步行系统尚不完整，普通公交站点的设置和城市功能未能紧密结合。
步行网络不连贯
嘉定新城中心区道路机动车导向特征明显，一些过街需求较大的路段缺乏行人过街设施，路口过街距离较远，红灯等候时间过长。步行网络碎片化，步行体验不连续。嘉定图书馆和新城大剧院等公共建筑附近的人行道被打断，缺乏指示标识，增加了人们前往这些城市目的地的难度。
公共空间缺乏吸引力
嘉定新城中心区内有丰富的河流、湖泊和绿地公园，但因缺乏细部设计和优质设施未能得到充分利用。大草坪和硬地广场虽多，但供儿童游戏等日常活动使用的街头场地还很稀缺。有的地方虽提供了场地空间，但缺乏人性化设计，如缺少座椅等设施。
街道界面封闭消极
街道人气随着街道界面尺度变大、通透度降低而减少；经验表明积极街道界面附近的停留活动人数是消极街道界面的10-12倍。在新城开发程度较高的远香湖片区调研发现，街道界面非常消极的路段比例高达约40%。
究其原因：
大尺度的封闭居住区周边多为封闭的围栏或挡墙；
较大的建筑退线空间缺乏与街道统筹考虑，多作为观赏绿化或地面停车场；
片区内仍有一定数量的施工地块，周边街道界面脏乱，不利于人们享受街道生活。
03
嘉定新城中心区步行系统规划策略
由现状问题分析可知，嘉定新城中心区内缺乏连贯性和吸引力的街道公共空间网络，是造成新城当前活力不足的重要原因，区内的步行设施和环境质量亟待提升。
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可以对提升区域活力、强化新城中心地位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
构建可识别的步行环路
近期方面，构建步行环路串联区内的图书馆、大剧院、远香湖公园、西云楼等重要吸引点。中远期方面，结合新城的开发项目逐步扩展步行网络，在新城中心区内形成安全、便捷、舒适的步行环境，聚拢人气、提振商业经济、提升宜居性和塑造特色形象。
提供连续、舒适、愉悦的步行体验。取消路径沿途断点，避免市政设施和绿化侵占人行道。路口缩小路缘石转弯半径，设置安全岛和缘石斜坡，保障弱势人群出行条件。在居住小区出入口、商业服务设施出入口、学校、医院等节点，增加路段过街，提升网络便捷性。铺装方面，采用透水性、防滑、舒适、耐久、经济的材料。信息指引方面，在步行道起止点、转折处、分岔处等行人决策点，变换路面铺装的材质、色彩或铺排方式，以示区分。照明方面，路灯间距和照度从人的尺度和需求出发设置，兼顾自行车照明。
最大化利用现有资源。定新城中心区拥有丰富的绿地和水系，打造步行环路时充分利用结合规划提出的绿网和蓝网，减少交通组织方面与机动车的冲突，降低后期协调难度。
与自行车系统和公交系统结合。提升公交站的步行可达性、候车舒适性以及自行车停车设施配套。
设置可识别的街道环境元素。设计风格标准统一的铺装、照明、座椅等，注重可识别性和场所感塑造。沿步行环路设置彩色条带，醒目提示到达区内各主要目的地所需的时间和距离信息。
打造新城地铁站门户广场
嘉定新城地铁站周边聚集了较多的居住人口和工作岗位，应成为嘉定新城的门户，除实现交通功能外，重点打造站前广场，提升其步行环境品质，使地铁站成为新城的城市商业和活动中心。
设计要点包括：
站点周边提供高品质的休憩、等候和会面的场所。如设置充足的座椅，提供满足基本服务的零售亭、垃圾箱等。车站附近应有全天候和业态丰富的商店设施，并提供咖啡座、茶座等。
确保不同交通方式之间的无缝换乘。公交站应确保与地铁站便捷衔接，并提供舒适的候车环境。
提供安全便捷的步行自行车设施和环境。在地铁出入口布置充足的自行车和电动自行车停车设施，营造车站广场良好的交通秩序。提供指示标识和便民服务信息亭，为行人提供周边地区指引信息。
激活封闭小区周边的街道界面
激活建筑沿街面。合理配置多样性的建筑业态，保持街区全时段的活力。遵循开敞通透和小尺度原则，间隔8m是街道界面制造变化的理想尺度。在建筑一二层增加店面凹凸进退、色彩、材质、灯光、商业外摆等，注重细节设计。
提振建筑前区。对于封闭小区周边建筑退线较大的情况，可从设计和维护两个方面进行改进。在设计方面，应将退线空间与人行道统一设计，并通过增加商业外摆、座椅的方式，还可以考虑通过增加乔木、商业售卖亭、装置艺术、运动场地等来改善微气候，创造人性化的空间。
美施工围挡化。新城建设周期长，施工围挡虽是临时性设施，实际却长期存在。建议利用施工围挡展示城市公益广告、艺术展览、市民活动等内容。空间允许时，在施工围挡前设置移动式商铺，可以在短期内显著提升街道活力，增加街道商业价值。
重视开放街区内部道路环境品质
规范路内停车。如新城大剧院和嘉定图书馆北侧的商业办公综合体东云街为开放街区，停车无序严重影响了区域品质。街道设计应关注环境品质和灵活性，满足多元复合的使用需求。如街边有较多便利店、银行网点、咖啡店等零售服务设施，可以引入临时路侧停车泊位，通过规范停车让街道更有秩序。
打造共享街道。可选择几条内部道路在午休时间临时封闭为步行和自行车专用道，引入可移动式街道家具，为上班族营造午时聚餐、会面、休憩的公共空间。小街区、密路网布局能够保证其他交通方式的通行条件。
增设日常活动公共空间节点
嘉定新城中心区已有较多高品质的公共设施、开敞绿地和水系，但对人们日常活动的支持却很有限，因而增设日常活动公共空间节点应遵循以下原则：
公共空间类型的多样化。根据周边建筑功能和使用需求，确定公共空间的形式和设施，并制定日常活动功能提升方案。注意公共空间的人性化尺度，提供日常交往和会面所需的社区小型公共空间。依托现有绿地和水系布置日常活动节点，将游憩功能融入现有公共空间之中。保证提供多样丰富的公共空间，如广场空间、休闲空间、游戏场地、运动场地、绿化公园、街头艺术等类型。
充分利用现有公共设施。如被评为全国最美图书馆的嘉定新城图书馆，调研发现仅有6.7%的人开车到达，但图书馆周围几乎所有设施都围绕小汽车布置。建议取消主入口前的地面停车场，改造为城市广场，设置供各类人群休憩、停留、玩耍的场地，提供充足的座椅、遮荫、自行车停放设施等，设置标志性的公共艺术，塑造新城中心区日常公共活动的核心场所。
结语
新城活力问题是中国后半程城市化阶段所要面临的一项重要挑战。塑造有活力的新城是城市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方向，也是城市竞争力的体现。不论是国际城市的复兴改造经验，还是上海嘉定新城中心区的规划案例均表明，打造高品质的慢行系统是提升城市活力的重要抓手。
需要指出，新城活力还受到土地利用、产业布局、公共交通等多方面条件的制约。解决新城活力不足问题的根本思路还应当包括：
坚持TOD理念，围绕轨道站点塑造高密度、小路网的混合功能街区；
注重整体开发的时序性，尽早形成支撑新城商业和休闲功能的城市组团；
引导业态布局和职住平衡，避免睡城和钟摆式交通问题；
建设连贯、便捷的综合交通系统，鼓励绿色出行；
构建合理、高效的实施机制，加强政府精细化管理。
完整原文发表于《上海城市规划》，作者：王悦、姜洋、韩治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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