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起飞处（1）

白鹭起飞处（1）

一城山色半城花，万顷波涛拥海来。     传说在远古时代，有成群白鹭栖息在岛上，忽有蛇精占据了全岛，白鹭奋起战斗，浴血狂斗数日，终将蛇精赶出岛外，在历史开篇之初便留下了美名。     所以厦门别名鹭岛。     阿静每次都用这几句话开头为客人介绍厦门。日复一日，一开口，阿静的眼睛闪闪的便能看见荒蛮的海岛上，碎裂的尸体在红花绿叶中散发着腐臭的味道，碧绿的海水被不断流入的鲜血染成了红色，成群的白鹭在困乏而兴奋的高吟，高亢的喉咙里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和战斗的豪情与悲凉。     这是它们护卫的属地。     阿静在声声白鹭的歌唱中出生，长大，读书和工作。每当白鹭飞处，光亮洁白的身影在天空中勾勒出道道圣洁的曲线时，阿静的心里便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依护之情。     阿静相信白鹭是海岛的图腾，是守护她的天使。会护卫着她平安快乐的一生。     当然，阿静也有不快乐的时候，看见鹭江的水一天天浑浊，看见海滩边成堆的垃圾，看见士兵一天天地增多，阿静心里便充满了无奈，失望和歉意，总害怕有一天白鹭不再放心将自己的属地交给人类来管理而奋起战斗将人类也赶出厦门。可这并不影响阿静提起厦门的自豪，依恋和热爱。她每天在厦门的大街小巷穿梭，带不同的客人游历着这长不过14公里，宽不到13公里的小岛。每个跟过阿静的客人都被阿静那发自内心的热爱深深地感动着，也都仿佛感觉了到了这小小的海岛充满了一股神奇的魅力。     于是每年都有成批的人拥到这个小岛上，沉沉就是其中之一。     沉沉不是阿静的客人。     但某年某月某日，沉沉跟他的同学去玩日光岩时，邂逅了阿静，阿静站在高高的日光岩上，海风轻拂着她光洁的面颊，她的声音随着扩音器温婉地飘散着：“站在这里，碧波拥着小岛，整个厦门便成了大海怀抱中的一颗烁亮的金子，作为自然馈赠给人类的礼物，让人类在这里幸福而平和的生长着，而人类也没有辜负她，您瞧，这边，壮美的海沧大桥……”     沉沉的心被这温婉的声音牵绊着，不由自主的抛弃了他的同学，跟阿静以及阿静的客人从日光岩回到山下，一步也不肯落下，以前的沉沉从没有想到一个导游也可以把鼓浪屿的过去，历史的痕迹讲的如故事一般的动人和美丽。     曲终人散的时候，沉沉问阿静讨了名片，说：“阿静，真想好好地听他说说厦门呀。”     周末沉沉开始跟阿静的团，从鼓浪屿的琴声到环岛路的双人协力车和红色的人行道，到金门屿的暗中交易和渔民的千古求生之道，到海沧大桥的文明雄伟，城郊的高尔夫球场和花果飘香的果园。     不是周末的时候，阿静带沉沉去吃黄则和，去找最老字号的馅饼最地道的鱼干。去厦门最原始的茶馆去品工夫茶，去触摸最古老的茶具。     一天一天的，沉沉慢慢地爱上了厦门也爱上了阿静，也慢慢地相信了阿静便是这白鹭起飞处的属于自己的那一只守护天使。     大学毕业后沉沉坚持要留在厦门。并说服老爸在厦门开了一家分公司，沉沉暂做市场。沉沉告诉阿静自己已在厦门找到工作并将永远留下来的那天，阿静高兴地跳了起来，非要请沉沉去吃大餐。夕阳把鼓浪屿的水染成了金色，暮色欲掩的时候，行行白鹭冲天直上，阿静清澈的眼睛闪闪地，笑语嫣然地说：“马上就要毕业了，小伙子要从消费者转为有产者了。恭喜恭喜！”     沉沉也笑着随阿静地话说：“多谢多谢！”     阿静望着沉沉问：“沉沉，你拿了第一份工资最想干什么？”没等沉沉回答就先笑了起来，“你知道我第一份工资怎么花的吗？”     沉沉笑着问：“你怎么花的？”    “我去中山路去跟爸爸妈妈挑礼物的时候遇上了小偷，钱包被扒掉了，只好向同事借钱跟妈妈买了她喜欢的胸针。”“所以，虽然很窝火，爸爸妈妈并不知道。”说完又笑了起来，眼睛里闪闪地仿佛有一种纵容自己的回忆。     沉沉笑到：“笨丫头，沉沉的第一份工资当然是给要买最衬阿静的一样礼物呀！”     阿静笑骂到：“有了阿静忘了娘呀！”可笑容里如化开的蜜，即使找来最苦的茶，也难以中和其溢散的甜腻！沉沉望着阿静，心中如阿静一样充满了甜蜜和感激，幻想着这就是天长地久。可还是不放心地问：“阿静为什么会对沉沉好？！”眼睛望着阿静如鼓浪屿清澈的海水一样碧波荡漾。“因为，”阿静的大眼睛闪呀闪的，“因为沉沉讨人喜欢呀，好学又不浮躁，而且还长的爽心悦目的。阿静姐姐就喜欢看帅哥呀！”说的沉沉苦笑不得。     很快的沉沉在父亲派来的老员工的全力辅助下熟悉了公司的运行模式，继续在市场部，但实际上已开始参与整个公司的策划和决策。沉沉忙的如一架运转的机器，不停歇地启动着。阿静只能每天深夜接到沉沉困乏但兴奋异常的电话。     阿静当然不知道沉沉在忙什么，只知道沉沉是学企管专业的，在厦大攻读的国际贸易的硕士学位。不过她想每个人起步都很难，自己当初入行也是一样的辛苦，所以对沉沉并没有抱怨。只是嘱咐他要自己好好保重（沉沉告诉阿静自己住的是公司配给自己的集体宿舍，所以阿静一次也没有去过，只是沉沉有空的时候来看阿静而已）。     沉沉终于要拿第一份工资了，沉沉帮阿静做了他们公司的一个团，20人的欧洲五国游，无所谓报价，唯一的条件是阿静做领队但不可以告诉她。沉沉知道在阿静的心中，最大的梦想是瑞士洁白的海滩和湛蓝的天空以及绿的如涂了油的草坪，想去看看香榭里舍大道的繁华和罗浮宫的雍容以及弥散于整个巴黎音乐厅的浪漫，沉沉想送自己这只翱翔于厦门的纯洁而快乐单纯的白鹭起飞去看看自己的梦想和自己是多么的接近呀。     沉沉做到一个月的那天就是阿静出行的那天，沉沉想等到阿静回来也是该告诉阿静一切的时候了。     这是阿静带的最为顺心的一个团，一路上不是她照顾客人，而是客人千方百计的照顾她，有时候不是她做领队，而是客人替她介绍各地的风俗和最美最需要去体会的地方。阿静想这该是最有素质的一个团了，而且里面的人好象不少都是故地重游一样，她自己反倒变成了最不熟悉的一个了。阿静虽然有点迷惑，但也省心，一路上尽心地对客人好。所以玩的异常的开心。     20天很快过去了，厦门的海风没吹黑的阿静的皮肤变成了淡棕色，脸上的笑容如瑞士的阳光一样灿烂。当她带着20个客人浩浩荡荡地走出机场大厅时，发现除了来接团的司机外，沉沉竟然也在，而且走过来拥抱她，虽然面对自己的客人多少有点难为情，20天没见的阿静还是很快地扑到了沉沉的怀里，后面的客人都对着沉沉微笑，唯一不好意思也被蒙在鼓里的就阿静一个人。     阿静对沉沉说：“你先回去，我送完客人就回来好吗？”     “不用，”沉沉笑笑说：“我跟他们顺道。”     “什么呀，我要和司机送他们回公司呀！”     “没关系，我今天休假。”沉沉一直拉着阿静的手不放。     阿静想想车里反正也还有空位，自己也不舍得离开他了。所以就把他安排到了最后的位置然后清点行李，人数，请司机开车，正儿八经地开始致欢送辞。这时客人那边的联系人站起来说：“阿静，没有关系，我看你跟你男朋友很久没见了，你去陪陪他吧。不用管我们。”说的阿静脸一下子通红了起来，更致命的是沉沉竟然一反往日的温文尔雅，站起来走到前面把阿静拉到后面去坐下。阿静想这死沉沉，是不是太想自己了，但也不能妨碍我的工作呀。     车终于到了公司了，阿静站起来正要开口，沉沉已经拖着阿静的手下了车。阿静这回还真生气了，一把甩开沉沉的手，“你怎么拉，客人都没有走呢？”说完又往回走。     这时候里面走出了一个年约60来岁的男人，看到拉着阿静的沉沉沉声说：“沉沉，你玩够了吗？”沉沉一楞，放开了阿静的手，垂下了头吃惊地问：“爸爸，您怎么来呢？”这时后面陆续下来的客人对那男人必恭必敬地点头招呼到：“董事长！”阿静吃惊地望着这一幕，望着男人威严的脸，沉沉眼中的焦急和后面自己的20个客人脸上的持重，她慢慢地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望了望沉沉，低下了头转身就想离去，但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盯着沉沉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要骗我？又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双一向闪着情绪的大眼睛一下子变地凝重，悲伤欲绝而骄傲起来。      “我……”阿静等着沉沉。     那男人打断了沉沉的话，“这位小姐，请你先回去，我们有点家事要谈。过后我会让沉沉……”     阿静愤然地打断了男人的话还是紧盯着沉沉：“告诉我，为什么？难道你一直都这么不相信我？这算什么？惊喜！”阿静笑了，然后对那男人说：“好的，你们谈家事吧，不打搅了！”而眼睛一直盯着沉沉，仿佛要把他看到心里，胃里，肚子里。说完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阿静……”沉沉飞跑过来，男人一使眼色，旁边的两个人很自然的走过来把沉沉攀住了。     什么是从兴奋的蜂颠跌到悲痛的深渊，阿静没有流泪。只是任回忆和思绪将自己控制。她一个人坐在轮渡的围栏上，风儿带着鹭江熟悉的味道轻轻地飘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白鹭一只只地在周围盘旋，偶尔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而忧伤的低吟。她想用手去拥抱它们，想问问它们自己到底该怎么办？难道你们要抛弃我了吗？为什么？我只想过一份简单而舒适的生活都做不到呢？     阿静的眼睛慢慢地看着这熟悉的城市，仿佛每一个石头上都有自己和沉沉的印记，想到这三年来他们两个是如何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里晃荡而幸福着呀！     最终阿静选择了逃避，因为自己没法忘记，没法装作视而不见，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了。离开这块白鹭护卫的属地，离开这只只护卫着厦门也卫护着自己的白鹭。（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