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ry生活日记（二）

         中午的西红柿鸡蛋盖饭，有点咸了。Barry捧着饭盒，尽量装作狼吞虎咽般地吃着。没有了虹，早饭和晚饭都大打折扣了，现在每天只有这么一顿饭还值得一些期待。只是这半个月以来，Barry不是吃西红柿鸡蛋饭，就是吃清炒莴笋，基本上半点肉星都看不着。Barry对同事们说：“这叫健康饮食，现代人每天油腻的东西吃得太多，把后半生的热量都提前消耗了，这叫透支生命！像我，已经很胖了，必须坚持肉少素多，这才是健康之道。”

         当然，这确实是原因之一。但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Barry没有向人提起过，就是西红柿鸡蛋和清炒莴笋都是八块钱一份，而其他的都至少是十二块钱以上。

         其实，从哪方面来看，Barry也不能算是一个穷人；当然，从哪方面来看，他也绝不是一个富人。和大多数在北京打工的外地人一样，Barry是研究生毕业后到这个城市来工作的。在一家小有名气的软件公司，做最普通的程序员。薪水只能说比业界的平均水平稍微高一些。但就凭这，当初也值得他的父母在亲戚朋友面前炫耀了好一顿。那时的他，走在北京的大街上，也觉得自己像个已经事业有成的白领阶层，拔着胸脯，意气风发。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北京区别于其他城市的很明显的一点就是，有钱的人太多了。在别的城市，穷人和富人总会区分成两个阶级，在别墅区里不会看见拿着塑料袋买大白菜的大妈，在平民社区的楼下也不会看到停着奔驰和宝马。但是在北京，就是因为富人太多了，多到和穷人们混杂在一起了。所以上面这两种情况，也都随处可见。在这种情况下，富人就越有机会在穷人面前颐趾气昂，穷人也越有机会在富人面前自惭形秽。

   

         还在Barry和虹谈恋爱的时候，Barry曾向虹吹嘘说：“我们程序员去北京找工作，最少也要4~5千一个月的工作，咱俩生活得回像王子和公主一样”。虹并不买他的账，每次都会说：“好啊，王子，你先赚个3000块钱让我看看。”虹的大学在东北最冷的城市哈尔滨，那是Barry和虹的故乡。虹是学英语专业的，在那个北方的城市里，如果又谁能一个月赚到3000块钱，就绝对称得上是个准金领了。她根本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北京，一个研究生毕业写程序最少也要4000月薪以上。那时候，Barry还在心里暗笑，他知道自己要达到这个目标太容易了。

         毕业以后，行情比前几年更好了一点，Barry的月薪也大大超过了当初向虹承诺的4000。为此，他还一再向虹炫耀：“怎么样？你不是让我先赚个3000给你看看吗？我现在基本上两倍完成指标，你嫁给我不？”虹这时会不好意思地脸一红，说：“我怎么知道你这个行业的工资水平啊，我以为你在吹牛呢！”两个梦想着过上王子和公主生活的年轻人，偎依在一起，共同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但是，未来绝对没有想象的那样美好。Barry毕业的那一年，刚好是北京房价开始狂飙的一年，眨眼之间，原来4000块钱一平方米的房子价格翻了一倍。Barry他们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房子的问题。没有钱买房，他们只好租房子住。Barry咬着牙对虹说：“老婆，我们买不起房，也要租最好的房子，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罪！”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绝不知道，好的房子的房租要每月2500以上。虹这个时候，来北京读了脱产的研究生，工作关系还保留在广东，因此基本上也没有太多的收入。最后，他们在Barry的公司和虹的学校的中间租了套一居室，每月1900，虽然还在他们的承受范围之内，但是除去各项花销，也攒不下太多钱。看着日益飞涨的房价，这对儿王子和公主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够拥有他们自己的城堡。

         因此，Barry和虹一直过着小心翼翼的简朴生活，虽然相对其他80后的月光族们来说，他们的存款一直在稳步上升，但是和像一只打了激素的兔子一样飞奔的房价来说，他们的愿望总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下午，Barry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他负责的软件出现了一个BUG。这个软件并不是之前提到的睿儿使用的那个内部统计系统，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产品软件，是公司的产品线之一，Barry正是公司负责这个产品线的唯一的程序员。

         这是一款视频播放软件，在客户端上与公司提供的娱乐平台相搭配。从公司的战略角度来讲，这款软件绝对不是什么重头产品，只不过为了完善公司的产品线，在某种意义上能给公司主推的娱乐网站引一些流量罢了。而且，事实上，这个软件也并不是Barry一手开发的。在Barry来公司之前，是郑头儿从无到有把这个产品搞起来的。Barry来了以后，郑头儿就基本上脱离了开发工作，把Coding的任务彻底交给了他，但既便如此，也仅仅是一些界面完善，BUG修改，以及简单的功能升级。

         Barry对此一直颇感不爽。程序员都有一个共性，就是凡事都喜欢和“核心”这两个字沾边。因此，很多程序设计的书为了吸引读者，都起个带“核心”字眼儿的名字，比如《Windows核心编程》，《Java核心技术》等等。还有，很多程序员都愿意在简历上写“曾担任某某产品核心程序员”。本来嘛，一个软件，即使其中只有一行代码是你写的，你也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设计者之一。但是，要冠以“核心”二字，就不一样了。一个程序可能有十万行代码，一个高级程序员用一万行代码写了一个Kernel，剩下的九万行全部由一个初级程序员来完成。老板会怎么给他们发薪水？假如他有10000块钱的工资预算，他会把9000给那个写了一万行代码的高级程序员，把1000给那个写了九万行代码的初级程序员。这就叫“核心”！一个初级程序员走了，马上会另有十个来应聘。但如果核心人员走了，对公司来说，很可能就是致命的打击。

         但是，Barry所缺少的，正是这种“核心”感。本来公司就不怎么重视他负责的这款产品，这也是为什么整个产品只有他一个人在开发的原因。另外，这款软件的核心部分，并不是由他写的。对于一款视频播放软件来说，视频的解压，回放，渲染，等等这些关键性的技术，他基本上都没有摸过，而是整天埋头于芜杂的界面流程，交互逻辑什么的，在他看来繁琐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

         “这样下去，再干五年，我又能有多少提高呢？”Barry常常这样暗想。他也曾试图在闲暇的时候去了解核心模块的一些细节，但是公司的开发任务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且每次都是“时间便宜，量又足”，导致他不得不花费大把的时间在这些“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上。这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一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