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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微軟的心臟地帶,柴葉斯和柏格帶領一群重量級數學家與電腦科學家,鑽研任何他們想鑽研的題材。 |
撰文╱斯蒂克斯(Gary Stix) 翻譯/王怡文 |
每個工作天下午,都會有大約20名數學家與理論電腦科學家聚集在美國西雅圖郊區,一起喝下午茶,話題從最新的數論到如何公平裁決激烈選戰,無所不包。他們聚會的地點不是在菁英大學的教職員休息室,而是在113大樓的會議室。這棟不起眼的玻璃帷幕建築,正是微軟研究部理論組的所在地。 10年前,有兩位數學物理學家柴葉斯(Jennifer Chayes)和柏格(Christian Borgs)放棄了終身教職,只為了能夠走出象牙塔,去招募在離散數學、統計物理,以及理論電腦科學等領域的最佳人才。大多數的跡象顯示,這對搭檔已經成功地把這個由頂尖大學菁英所組成的團體,改造成例行下午茶會的夥伴。這個團隊基本上就像過去貝爾實驗室全盛時期數學科學研究中心的縮小版,該研究中心在因企業改組而被縮編之前,曾經是夏儂(Claude E. Shannon)、漢明(Richard Hamming)、卡馬卡(Narendra Karmarkar)和其他重量級巨星的會聚之處。康乃爾大學計算機科學教授兼前貝爾實驗室研究員西爾曼(Bart Selman)說:「對於一所大學來說,要在10年內召集這樣的一個團隊,即使不是不可能,也會是非常困難的。很明顯地,微軟的資源是成功的原因之一。」 微軟實驗室成立於1991年,在業界其他實驗室紛紛將重心轉移到更實用的研究之際,它卻以加強電腦科學的基礎研究為目標。微軟理論組的成員常態性地發表論文,標題就像〈D4根系統並非一體適用的最佳選擇〉之類,該組也許是微軟公司裡跟產品研發最不相關的部門。 這種差異是有意造成的。微軟1996年的技術長米佛德(Nathan Myhrvold)是柴葉斯就讀普林斯頓大學時的同學,當時他建議柴葉斯和柏格一起到微軟工作。「難道你瘋了嗎?」柴葉斯對米佛德說:「我們做的事沒辦法讓你賺錢。」 米佛德保證他們不會被叫去寫新版的微軟Office程式。柴葉斯回憶說:「他要我們去做最新奇的研究。」柏格稍後附和道:「他說:『聽好,我不是在雇用兩位工程師。』」微軟提供他們這個職位,正好為他們解決了一個時空上的基本問題:這對夫妻在四年前結婚,柴葉斯是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終身職數學教授,柏格則遠在德國萊比錫大學擔任統計物理學教授。 柴葉斯說:「我們於是不再分居世界兩端,可以共同做每一件事。」他們在發表的每一篇論文裡都是共同作者,每一位面試的候選實習研究員也都得同時接受他們倆的提問。回溯這兩條交疊的人生軌道,他們都沒有遵循父母為他們安排好的道路。49歲的柏格,來自德國杜塞爾多夫的一個傳統家庭,他原本被期望繼承有120年歷史的化學公司家業。50歲的柴葉斯,一個叛逆的「60年代小孩」,她的猶太裔父親和伊斯蘭教徒母親從伊朗移民美國,原本期望她成為一名物理學家。(她的哥哥涂爾(James Tour)也不理會父母的規劃,後來成為萊斯大學的化學家,是奈米科學界的大師級人物。) 米佛德信守承諾,於是這對合作的佳偶開始雇用一些最棒、最亮眼的人才。他們有九位全職研究員、八位博士後研究員、五位來自其他機構的休假學者,每年並有150~200位的訪客,分別停留數天到一個月不等。根據卡內基美倫大學電腦科學家布藍(Lenore Blum)的觀察:「他們的訪客名單,看起來就像理論電腦科學界的名人錄。」 |
這個準學術環境讓傑出的研究員能夠不分心地持續研究工作,或者只要他們願意的話,也可以開拓出新的方向。身為其中一員,施拉姆(Oded Schramm)導出了一個數學證明,說明有些隨機二維物件被扭曲時,仍能保有同樣的保角不變性(conformal invariance,一種統計特性)。施拉姆的同事沃納(Wendelin Werner)因為這項成果獲得費爾茲獎。(施拉姆只差幾個星期就能獲得這項榮譽,因為該獎只頒給40歲以下的人。)柴葉斯說:「基本上,施拉姆發明的是一個新的數學分支,我預測這個分支從現在起將會被研究100年。」
另一位傑出人物是傅利曼(Michael Freedman),他在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時,就因為在龐卡赫猜想(Poincar?conjecture)的研究成果而獲頒費爾茲獎。他在1997年加入理論組,開始認真鑽研拓撲量子場論,利用拓撲特性可以抗微擾(perturbation,即錯誤)的事實,來創造錯誤率極低的量子電腦。傅利曼從此在微軟建立了自己的團隊,專門研究量子計算。
還有一位32歲的年輕研究員寇恩(Henry Cohn),和一位博士後研究員庫瑪(Abhinav Kumar)共同發表了重大成果,說明高度密集的球體如何能在8維以及24維空間裡被壓縮在一起。數學家們都被寇恩口中的「神奇維度」(miracle dimensions)迷住了,因為在其他維度裡通常不會有這樣的壓縮效率。這種計算也許最後能發展出更好的錯誤更正碼,以便用來在充滿雜訊的頻道中更正確地傳送數位資料。
至於柴葉斯和柏格,他們也延續了原本在大學的相變數學研究工作。相變(phase transition)是一種突然不連續的物理態變化,例如水變成冰。相當類似地,當新增的工作量被分配到兩個平行微處理器時,相變也會產生,從而使平衡這兩個微處理器工作量的任務變得更加困難。柴葉斯和柏格在論文中證明,一旦這種相變發生,則幾乎不可能再改善一個已接近最佳化的工作量分配解,所以程式設計師光是從一個處理器把一些工作搬到另一個處理器上,是無法達成最佳平衡的。「那也許跟完全重新分配差不多,」柴葉斯說:「這真是電腦運算的慘劇。」
除了電腦科學之外,這種最佳化問題也能應用在其他方面。在研究微陣列中的蛋白質摺疊與基因活化時,該理論可推導出精確的化學鍵、基因和突觸網絡模型;此外,它也可用來推導學習過程中神經連結的改變。柴葉斯和柏格已經開始和任職於義大利的港(Trieste)國際理論物理中心(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Theoretical Physics)的任契納(Riccardo Zecchina)以及其他歐洲研究員合作,進行一項創舉,鑽研一項名為「調查傳播」(survey propagation)的演算技術,該技術也許能用來為相變發生後的最佳化難題找到更好的解答。
柴葉斯和柏格先前在大學裡的圖論和相變研究工作,也幫了微軟一些忙。在他們加入微軟之後,全球資訊網變得重要起來。柴葉斯說:「突然間這和我們在研究的東西變得相關了。」圖論是模擬網路複雜性的有力工具。柴葉斯和柏格已經證明,從垃圾信網站散佈出來的連結所形成的模式,其表現方式和一般網站的連結不同。微軟產品研發人員已經將這項發現納入搜尋引擎。
對於這對夫妻來說,工作和人生的融合正是建立理論組和持續個人研究的基本要素。毫無疑問,當柴葉斯對丈夫發火大叫「你這是在錯誤的基態(ground state)上亂搞」時,柏格聽得懂。這對佳偶的人生軌道交疊在一起,對他們的職業生涯、微軟,以及整個數學與電腦科學界來說,都是美事一樁。
【本文轉載自科學人2007年4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