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问题的哲学思考

      在遥感所，我所专注的方向却跟遥感这两字相去甚远——地理信息系统，有时候会反思：我竟然在这个推崇遥感科学的大环境下，选择了一个被地理学界普遍认为在未来几十年内没有自己专属科学的方向。但有机会接触了哲学，一种意识在我脑海中越来越明晰，不论是哪个方向，都能从哲学中找到普遍的原理和根据，而科学中存在的跨领域研究，也是由于普遍原理的存在，而找到互通有无的桥梁。

1、时空尺度的思考

     哲学上有一句很典型的表达：“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隐射到地理学中反应了几层意思：（1）时间是流逝的；（2）地球表面的物体也是时刻变异的；（3）每一个时间状态对应着一个具体的地理空间状态。涉及到空间和时间尺度的问题也成为地理学的核心问题，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最近也在思考所谓的“地理尺度”。

    以地理表面在计算机世界中的可视化表达为例，人们曾经想象着在平面上就能流畅看到立体的地球，并能够从不同视角看到相对逼真有效的地球表面，这个需求激发着学者们一直在寻找人类视觉获取信息的极限，现如今已经依靠各种数学和信息科学技术实现。从传统的二维矢量、栅格到后来的三维，甚至是室内，计算机模拟着不同空间尺度下地球表面的状态，但不论技术如何先进，始终是一种模拟和逼近，大多数系统在地理表达上都遵循着一种“拼接性”的输出，即在空间上和时间上的不连续。空间上的不连续一方面体现在过于极致追求区域表达范围的完整性而忽略局部细节，一方面体现在由近及远的视角变化所带来的层次断片；时间的不连续体现在只能表达一个和几个时段范围内相对静止的地表状态，无法模拟连续的地表变异状态。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受制于数据获取和软硬件技术的局限性，但有些也是在人类视觉可达性和观感体验流畅性之间所做出的博弈结果，事实上，在可视化表达方面，计算机永远都无法实现现实世界中真正的时空连续性，而且也没有必要。

    如果地球表面的可视化表达无法实现时空连续性，那崇尚唯物主义的自然地理分析呢？追求时空连续性似乎更加贴合真实的现实状态，因此很多学者在研究某个特定的自然地理问题时，惯以假设在特定的时刻或者特定的比例尺下，通过推理或归纳的科学手法，模拟地球表面的现象，并凝练出各种指标，量化现象与外界因素之间的关系，在关系模型建立后，再逐步放开初始限定的空间或时间约束条件，以达到无限逼近现实世界的真实演绎，甚至以此预测未来的演替规律。这种建模方式表面上似乎能够推理出任何时间和空间尺度下的物理状态，原则上实现了时空连续性，但所得出的结果是否具有说服力？真实的情况是，大多数地理问题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或空间尺度下才有意义，另外，地球表面的变异虽然基本遵循物理和自然定律，但总结和预见其发展规律又谈何容易，即使是一滴水下一秒的去向也涉及到各种繁之又繁的自然或人为因素，所谓的地理预测也只能在一定的时空和变量约束条件下才可由点及面，推而广之，过度追求时空连续性反而有画蛇添足之嫌，也是科学走向哲学极端的一个反例。

2、科学真相的思考

    时空尺度问题贯穿着地理学的各种研究和分支，但也只是科学发展中的沧海一粟，而这却时时引发着我对科学研究和科学真相的思考。“真相只有一个！”是日本漫画工藤新一的口头禅，如果这句话是对的，那么这成为科学研究的源动力，求知欲和探索欲激发着前赴后继的科学家为寻求科学真相奉献着自己的青春。在基础理论学科体系日趋完备，科学研究被外行视为阳春白雪的今天，我也开始回头审视自己选择科研这条路的初衷。做研究是有风险的，有很多方向可能做一辈子都不会找到真相，也有很多伟大的科学结论淹没在现势人局限的视野中。哲学让我找到了答案：探索真理的方法，甚至真理本身就隐含在最纯粹的哲学思想中，无怪乎哲学通常被视作发挥着指导科学的作用，但哲学观点是削减了各种杂质的科学结论的抽象和提炼，有时候也有诡辩和伪命题混淆视听，因此过渡走向哲学极端也会限于被动。举个例子，大多数自然科学分析中的异常值都会被毫不留情的剔除，因为异常值被视作自然科学研究中的杂质，但有时候这种剔除一旦引入人为自由度，就会带来科学灾难，印证黑天鹅之说。纯粹的理论科学研究现如今逐渐走向绝迹，更多的研究在寻求应用和基础理论的平衡点，尤其我所从事的研究方向（地理信息系统）倡导“以人为本”，和应用问题密不可分，必然要引入人为因素，那找寻真相也就难上加难，在不违背自然人行为惯性的前提约束下，也有规律可循，这是概念上的普遍真相，但仍然不能忽视异常值所带来的绝对影响，这种影响通常也是一种真相，而且有时比普遍真相更来势汹涌。当然，这并不是在否认哲学观点中的真相唯一论，而是强调真相隐含在既定的环境条件下，即所谓的条件约束。这和前面的阐述相照应。

     中国的科研圈充斥着各种浮躁之气，混杂着各种自圆其说，如何为自己寻求一席宁静之地，用本真的心态从事自己选择的领域似乎也成为奢侈，但奈何科学研究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孤注一掷上下而求索。既然选择了，就无需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