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的勇气：低空域交通投资机会分析

用“雷声大、雨点小”来形容2023年上半年的国内投融资动态，相信很多创业公司都有同感。融资顾问经常念叨的：“赛道、赛道、还是赛道！”，这让我联想到在2007年次贷危机前夕美国的房地产经纪人挂在嘴边的：“地段、地段、还是地段！”。尽管来自完全不同的背景，但反映了同一种心态：对未来不看涨，认为现实有泡沫。通缩风险，俄乌战争，中美摩擦，这是一个让投资者和创业者都感到胆怯的时期，在经济快速发展周期里获利的经验就像是一张八十年代的老地图，手握新地图的人又没有让人信服的成功经验。

我借用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美联储前主席本.伯南克的著作《行动的勇气》来作为本文的标题，意在褒奖和赞扬在这个最好也是最坏的时代里充满勇气的行动派投资人和创业者们。

“在所有的危机当中，都会有两类人：敢于行动者和惧怕行动者。”

——本.伯南克

1. 行动的勇气

在当下做出任何一个投资决策都需要额外的勇气和魄力。投资人除了常规的对于所投项目的尽调之外，还要对环境敏感、对泡沫敏感，需要假设在未来可能出现的紧缩周期里，大部分泡沫都会破灭。据麦肯锡统计，2022年的前十个月，全球eVTOL投资者们对低空域交通赛道的初创公司投资金额超过150亿美元，这看起来是个不小的数字，但航空业从业者们都感到距离2025年—监管方开始对低空域载人交通开启适航认证的元年，已经近在眼前，这是很容易核算的必要研发投入。相比2021年投资机构在AI领域的940亿美元的投入，以及两者在国民经济中所处的地位而言，低空域交通现阶段的投资步伐非常扎实。国际上，2023开年以来民用无人机领域已披露投资金额最大的事件为保加利亚的Dronamics公司获得的共计6230万美元来自12个国家的风投基金和天使投资者的投资。

自2018年以来我国无人机系统（UAS）方面的投融资数据显呈现出新兴赛道所具备的特点：

● 整体行业投融资处于早期阶段，体现为投融资金额波动性较大，以及集中在种子天使和A轮。

● 退出机制明确，A轮至Pre-IPO管线分布健康，战略投资加持行业投资确定性

● 赛道色彩斑斓，被投机构商业模式丰富，投资机构背景含国资、外资、财务投资、企业创投等。

图表1疫情之下投融资活跃、健康、确定性高，战投及B轮以前占八成

今年以来，多个国家的领导人提到经济衰退的风险，并与1929年的经济大萧条做类比。1929-1933年间，全美有半数银行倒闭，13万家以上的企业破产，完全失业的人数达到了1300万，却没有给当时的创业企业波音公司带来太多负面的影响，原因是彼时的民用航空运输业作为一个全新产业进入了从0开始的高速发展，其动能足够抗拒社会经济危机带来的冲击。历史不会重现，但总是惊人的相似。

2. 屋里的大象

3月17日，美国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发布了本年度政府的《国家航空科学和技术优先事项》，报告包括了将无人机和电动垂直起降飞机（eVTOL）整合到国家空域系统中，并推进先进空中交通（AAM）技术的研究和实施，明确了“改造国家空域，将无人机和AAM整合入国家空域，以创造新的产业和就业机会”，对保持美国在航空领域的领导地位至关重要。在此前3个月，欧盟委员会最终通过“无人机战略2.0—智能和永续的欧洲无人机生态”，由欧洲天空一体化空中交通管理研究项目（SESAR）开发的U-Space正式运行，并预计2030年无人机服务市场将为欧盟新生145,000个工作机会，围绕其诞生的新供应链体系会进一步增强欧洲制造业的韧性和竞争力。

图表2 全球AAM竞争格局

对应欧美将低空域交通视为国家战略，国内的低空域交通在政策和监管方面就像屋里的大象，许多的利好都在行业内传播，外部看起来依然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化问题（我们在公众沟通方面的确还可以做得更好）。反而是国际同行比国内机构对这个问题看的更为清晰，德勤在2021年发布的AAM报告中指出，中国和美国在AAM领域的市场规模、政策和监管支持力度、以及制造业基础三个方面旗鼓相当。

回顾中国在基建和制造业方面的成绩单，我们不难理解国际同行对中国低空域交通的看涨。中国用了20年的时间建成了全球最大的高铁网络，用了13年时间拥有了全球最大的电动车产业集群。下一个交通产业的风口会在哪里？

根据早些时候的总理答记者问，今年的大学毕业生人数达到空前的1380万。促就业不能只靠大学生创业。美国的航空业创造了约1000万个工作岗位，其中有250万直接来自航空制造业产业链。无论是从国计还是民生的角度出发，这只屋里的大象注定要起舞。

3. 投资机会

工信部在2017年底发布的《关于促进和规范民用无人机制造业发展的指导意见中》将“2025年民用无人机产值达到1800亿元，年均增速25%以上”定为发展目标。截止2022年底，国内民用无人机产值达到1070亿元，年复合增速24.6%。尽管目前的产值仅有路面交通1/10，但保持此增速的话，将在2038年之前拥有与路面交通同等规模产值。

民用无人机近几年最大的行业应用分别在能源设施巡检和物流配送领域，二者都具有500亿美金以上市场规模，但变现难、规模化难。看似两座金山，赚钱好比蚂蚁搬山。

2022年3月，美国联邦航空局发布的《无人机超视距飞行航空标准制定委员会最终报告》为无人机开启了超视距自主飞行的新纪元。报告根据不同场景下的飞行风险定义了无人机超视距的飞行规则，同时产生了一套可以判断某款无人机是否有资质开展超视距飞行的流程。这对于具备自主飞行架构的无人机是重大利好。因其已经展现出对巡检、应急消防及大型工业设施安保的巨大价值。超视距飞行越快开启，业界就越能从自主飞行无人机的安全、环保、高效和经济中获益。

图表3 超视距自主飞行无人机可将巡检和物流领域的经济性提升3~10倍

欧美已经率先涌现出一批像Percepto、Exyn Technologies、Onesky、IRIS Automation等无人机自主飞行技术的头部企业，发展迅猛。相比国内在自动驾驶领域的布局，自主飞行领域目前能对标国际的投资版图几乎空白。

所有的技术和创新最终都要落实到每公里几毛钱的成本上，以物流为例，最后一公里主要跟人工比，超过100公里的支线物流就跟小货车比。从经济帐角度出发，各国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图表4 当前民用无人机市场最具投资潜力的环节是自主飞行

4. 自主飞行是开启无人机规模化运营的钥匙

面向中小微无人机的超视距自主飞行技术是各国关注的焦点，是开启安全可控的无人机规模化运营的钥匙。

无人机服务从作业范围上分为视距内和超视距运行，视距指人机相对高度120米以内，操作范围在操控员目视半径500米范围内。超视距运行是全球关注的焦点，目前的运行都是要向监管方申请豁免。监管方从豁免到监管标准出台的主要考量是空域安全，无人机须能够对民航其他载人飞行器进行安全避让。

安全的超视距飞行需要无人机具备高度自主能力，以应对突发状况。自主飞行和自动飞行的概念混肴很普遍。无飞手、全网联、全自动执行任务都不是界定自主飞行的标准，而是无人机在遇到非结构、不确定或复杂（Unstructured, Uncertain, Complex，简称U2C）问题时在飞机侧就能自主决策，比如空中遭遇其他飞行物，GPS或网络丢失等情况时，决策权在空中而非地面，这样的飞行器才能称为自主，实现起来需要不同的底层架构。

通俗的讲，自动飞行和自主飞行的区别就像诺基亚和苹果的区别。

5. 无人机交通 vs. 轨道交通

尽管无人机交通和轨道交通都采用集中式的运行控制，车辆之间具有体系化的防撞技术，二者在投资机会方面却是截然不同的。轨道交通领域前期投入高、产出回报慢，比如修建一公里高铁轨道需要约1.5亿元，可能要40~50年才能收回成本，这样的基建项目很难让非公有经济参与。而无人机交通的主要基础设施是4G/5G移动通信网络，中国已经具有全球最好的网络覆盖。其余的投入都在技术和创新方面，围绕网络数据链、人机交互和人工智能，非常适合市场化的民营经济参与。

近期有幸同一位从事过轨道交通行业创业的投资人交流后，我们对于低空域的无人驾驶航空器交通和轨道交通梳理出了以下几点区别：

（1）轨道交通市场是To G市场主导，公有制经济主导；而低空域交通有  ToB，ToG, ToC的模式，更有想象空间，由民营企业主导；

（2）低空域交通的监管和标准架构，以及各利益相关方的角色更加清晰，供应链需要国际互认、全球化属性更强；

（3）低空域交通在安全方面的含义与轨道交通不完全相同，轨道交通基本上一出问题就是恶性事件，类似于大飞机的商业航空，低空域交通在安全方面的直接生命财产损失没有轨道交通大，但对国家安全和民众隐私方面影响面更大，因此需要常态化的运行监管。包括中国在内的各个国家对于运行领域的市场化看法也是一致的，无人驾驶航空器服务提供商就是市场化的运行监管提供方，需要取得监管机构的适航认证。

图5 一千米以下的分层立体交通网

6. 仰望星空、脚别踩空

低空域交通不仅是让无人机常态化运行在0~1000米的空域，而是通过建立融合空域和无人驾驶航空器交通服务体系让老百姓都能够平权的使用低空域。从这个角度说，低空域交通比商业航天对每个人的生活的改变更大，影响更深远。

2023年是全球无人机交通管理的元年。欧盟的航空监管机构要求自1月1日起，接入欧洲无人机交通管理平台U-space的商用无人机需上装远程识别产品，美国联邦航空于关于远程识别的最终规章将于9月16日生效，中国民航总局于2022年3月已发布相关规章，最终章程也预计于年内生效。以此为基础的无人驾驶航空器运行环境将会是最先到来的商业化风口，预测未来国内的市场规模大于300亿元人民币。

在这个最糟糕也是最好的时代，能够支撑创业者的唯有使命感。我相信，若干年后回首这段时光，仍会心有余悸，但却倍感骄傲。

图6 国务院总理李强4月7日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审议通过《无人驾驶航空器飞行管理暂行条例（草案）》。鼓励各地因地制宜出台配套支持政策，增强政策协同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