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

 

在希腊众多英气逼人、俊美异常的人头雕像中,却有一个极不和谐的头像——他的脸很宽,鼻子也很宽,而且很扁,眼睛向外凸,嘴唇很厚,留着一嘴浓密而不整齐的胡子,说他很丑绝不过分。而实际上此人身材也很矮小,肚子上还堆着一摊肥肉,他常试图通过跳舞来减肥,却怎么都减不下来(我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物跳起舞来该是什么样子)。他一年到头穿着同一条破烂不堪的长袍,从不穿鞋子,行走于雅典的大街小巷之中,逮着人就跟人聊天,问一些令人抓狂的问题,搞得整个雅典城不得安宁。
  然而,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传奇人物。
  他最为传奇的经历来自于战场之上。他参加了那场著名的伯罗奔尼撒战争。那场战争打了很多年,军人们也就经历了很多个冬天。希腊的冬天并不十分冷,但也有大雪纷飞、河面成冰之时,也足以让每一个希腊军人将自己层层包裹,连鞋子外面都要包上毡子和羊毛。但他不同。他仍然穿着那条破着洞的长袍,仍然连鞋子都不穿。但在人们瑟瑟发抖之时,他却在浑若无事般微笑。当部队小心翼翼地在冰面上行走时,他光着脚,永远以战友们难以企及的速度走在最前方。
  公元前424年,在一场得利乌姆战役中,雅典大败。他却是最后一个撤离阵地的,临撤退前,他瞪向敌人的目光令人胆寒,竟一时不敢近前,使他从容撤退。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得利乌姆的一幕,令人不由得想起长板桥前的张翼德。可他,却不只是一个猛士,而是一位名动千古、万人景仰的哲人,是被万千后人奉为天下第一智者的先贤,是开辟了一个时代的思想巨匠——苏格拉底。
  
  有人到德尔斐神庙问道:“这世界上有比苏格拉底更聪明的人了吗?”庙中悠悠地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没有了。”
  任意翻开一本西方哲学史,包括泰勒斯、毕达哥拉斯这样的人物都会被归为同一个类别——“前苏格拉底时代的哲学家”,足见苏格拉底的地位。
  中国人称他为“西方的孔子”,西方人则把孔子称作“东方的苏格拉底”。他在西方思想史上的影响力,旁人难以企及。
  
  话说苏格拉底得知了那条“苏格拉底最聪明”的神谕之后,只说了一句话:“其实我很无知。”
  如果你认为这是一句中国式的谦虚,那就错了。苏格拉底随后就去证明了一下,其实神谕说的是对的。他经过调查研究,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至少我承认自己不懂,而别人也什么都不懂,却自以为自己懂,或者干脆不懂装懂。
  
  苏格拉底去请教了人们公认具有智慧的政治家。一通问话之后,政治家哑口无言。苏格拉底说:“看来他只是自己认为自己有智慧罢了。”
  他又拉住了雅典城的诗人。又一通问话之后,诗人支支吾吾。苏格拉底说:“看来诗人写出美丽诗篇靠的不是智慧,不过是天才和灵感罢了。”
  他去看望了工匠之后说:“他们的确懂些技术,可他们居然认为他们对于技术以外的行业具有同样完美的理解。这是愚蠢。”
  苏格拉底总结说:“与其像他们一样,心灵的愚蠢掩住了那一点点智慧的光亮,我还不如做回我自己。”
  
  许多雅典的上流人物被苏格拉底搅得不得安宁。在苏格拉底的诘问面前,他们好像三下五除二就被脱光了衣服,一丝不挂。他们恼羞成怒。苏格拉底终因树敌太多,直至锒铛入狱。
  可苏格拉底的行为真是存心找碴,没事找事么?
  苏格拉底时代的雅典,确实看上去很美。希波战争的胜利,黄金时代的光辉,已然使得雅典城的人们信心爆棚、目空一切。但是,对人类这种生物来说,信心就犹如气球,一旦过分鼓胀,即将到来的必然是灾难。
  光辉过后是沉寂,繁华过后是萧条,灿烂过后是沧桑。
  人世间变幻莫测、兴衰无常,一半是由生到死的生命周期使然,一半却是那只气球在作怪。
  一场伯罗奔尼撒战争,已经在悄悄地将雅典拖向深渊,雅典人却浑然不觉。
  雅典人依旧在美梦中沉醉,苏格拉底独自醒着。
  
  他也不止在思考雅典的兴衰荣辱,他想得更远。他也不只是在像泰勒斯、毕达哥拉斯那样,在思考自然界的某种原理。他更像百余年前、万里开外的那些先贤们,琐罗亚斯德、释迦牟尼、孔子、老子,他所参悟的东西,在西方哲学里,被称之为伦理学,在我看来,更近乎东方的“道”。
  他想得很认真,很出神。他的灵魂离开了这个世俗的世界,在茫茫宇宙中,寻找那背后的真理。
  他与朋友去赴宴,到了主人家里,朋友一转身:“苏格拉底呢?”待到一个奴隶出来找他,发现他早已立在邻家的廊柱下。无论那个奴隶怎样叫他,他都恍若未闻,仿佛化作了一尊云石雕像。奴隶只得回去。宴会过半之时,才看见苏格拉底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而苏格拉底在军队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出神地站在那里,从清早开始,就一动不动。到中午的时候,已经引来了很多人围观。直到天渐渐黑下来了,有好事之人干脆搬来了铺盖,守着他,看看他会不会站一整夜。结果直至第二天的太阳升起,苏格拉底才结束了他的沉思,向着太阳祷告一番之后,转身走了。
  这样的人,搁现在,可以直接拉去搞行为艺术展了。只不过,现今的行为艺术,更多的是为了赚钱、出名,充其量是一种对现实的叛逆,而两千四百年前的苏格拉底,却是在参悟天道。现在的世界,还会有苏格拉底么?
  
  那么,苏格拉底他悟道了吗?我想是的。
  寒风呼啸,苏格拉底衣着单衫,笑语如常;冰河刺骨,苏格拉底赤足行走,如履平地;敌人凶猛异常,苏格拉底面不改色,逼视对手,如入无人之境。正因为他的灵魂到达了一个我们难以想象的境界,他那具寻常的躯体才具有了如此奇异的功能。
  在希腊这个好酒的地方,还从没有一个人拼酒能拼过苏格拉底。他酒量犹如无底深渊,千杯不醉。他已然进入了那样的境界,即便是酒精,也无法丝毫侵蚀他那最卓越的灵魂。
  
  悟道的苏格拉底却没有选择独善其身,他走向了雅典城的大街小巷,以一个个平淡而深刻的问题直指人们的内心。对于雅典人经常挂在嘴边的名词,苏格拉底没有放过去深究,他问道:
  “什么是虔诚?什么是不虔诚?”
  “什么是公正?什么是不公正?”
  “什么是勇敢?什么是怯懦?”
  “什么才是最优秀的政府?”
  对于人们的回答,他总是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中的弊端,提出又一个问题。在层层诘问之下,雅典城的人们,总会陷入矛盾和荒谬之中。他那深邃的洞察力和缜密的思维,让很多雅典青年为之倾倒,倾心追随,成为他的弟子。但在更多人眼中,苏格拉底仿佛那只拦路行凶的斯芬克斯怪兽,让人避无可避、窘迫不堪。
  他们恨他!
  
  雅典人没有错。苏格拉底正是斯芬克斯,只不过他并不将人们的身体撕碎,他要撕碎的人们那层自以为是的外壳。可岂止是雅典人,这层外壳对整个人类来说何等重要。人们害怕承认无知,害怕承认愚蠢,害怕将自己浅薄的思想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人们要么活得很累。他们要日复一日地包装自己、伪装自己,与邻人攀比、与同伴竞争,为了证明自己的高人一等,为了证明自己的聪明智慧,为了得到别人的尊敬与景仰。
  人们要么活得很危险。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无所不知,真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他们甚至妄想去掌控别人的命运,却终究会在自己的贪婪之中毁灭。
  苏格拉底告诉人们:“逃离假象的洞穴吧!”他正是雅典城的斯芬克斯,他总是想告诉人们同一件事——
  “认识你自己!”
  他把自己比作一只牛虻,时时刻刻紧盯着睡梦中的人们。
  曾经在天涯上读到过一首诗,我想,写诗的人或许是懂得苏格拉底的。
  
  满山的野花
  一望无涯
  没有人欣赏
  没有人欣赏
  
  人们都忙着为自己打造牢笼
  或者建造坟墓
  
  他们在幽暗的花蕊深处诞生,却迅速走向枯萎
  在国家,在种族,在城市,在乡村
  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梦游垂死,并且沮丧的哭泣
  
  那些可怜的偷盗面具的人
  在光天化日之下却忘了自己的真容
    
  他们嗑着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麻醉品
  硬挤出一丝丝麻木僵冷的笑
  他们愚蠢的掉进一个个喷着现代与古典崭新招牌的怪圈或陷井
  还以为坠入了天堂
    
  有的人执拗的在跑道上一路狂奔,不肯稍事休息
  从未思考一下真正的方向与目的
  有的人在被叫做毁灭的坟墓上不顾一切的挖掘并挥汗如雨
  有的人怀揣黑暗枪杀了所有内心的柔软
  有的人冠冕堂皇,所有的信心在沙基上堆砌成一只纸做的老虎
    
  一大扎一大扎虚妄牌烈酒喝高了数以亿计的人
  一大群一大群的犊子分成犊扮的屠户
    
  月亮出来了,星星出来了
  大红灯笼高高挂了
  可夜还是一样的黑
  睡吧,亲人们,什么时候醒来
  我们再说分享的话
    
  可我是一只牛虻
  一个太阳神的使者
  我很勤奋
  从来也不会闲着的
  
  被牛虻叮到的雅典人很痛,痛到忍无可忍。终于,他们联合起来,给予了苏格拉底那个特殊的回报——法庭与审判

 

公元前399年,伯罗奔尼撒战争中惨败的雅典一片萧条。雅典人没有去正视自己的败因,却将仇恨的眼光射向了一个无辜的老人。
  苏格拉底被捕了。罪名是“不敬神”和“蛊惑青年”。500名陪审员由抓阄产生。
  对于这种以抽签来决定公职人员的民主制度,苏格拉底曾有过一段绝妙的讽刺:“真可笑!有人想过用抓阄的方式来选用舵手、泥瓦匠和音乐家吗?虽然这些人的缺点所造成的危害程度远不如搅乱政府的人来得严重。”
  可如今这些随机产生的雅典公民,将要决定这位七十岁老人的命运。
  
  毫无疑问,苏格拉底是可以不死的。
  他可以承认自己有罪,然后向法庭建议一种对自己的惩罚。雅典人对他很不爽,但没有不爽到一定要他死。
  他可以像很多犯人一样,请出自己可怜的妻子和两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多愁善感的雅典人总是容易被打动的。
  但苏格拉底没有。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是怀着对雅典最深沉的爱在拯救城里的同胞们的心灵。如今,岂能用任何罪名去玷污这神圣的使命。
  在法庭上,他义正辞严,侃侃而谈。他说,如果我有罪,那罪大不过30米尼的罚金吧。
  这笔极小的数目与这位老人的桀骜彻底激怒了雅典人。280:220,陪审团宣判了苏格拉底的死刑。
  面对这样的刑罚,苏格拉底平静之极。他以缓慢沉静的语调在向世界讲述着他最后的箴言。
  
  “如果你们以为你们用杀人的方法就能防止别人谴责你们的罪恶生活,那你们就错了;那是一种既不可能而又不荣誉的逃避办法,最容易最高贵的办法并不是不让别人说话,而是要改正你们自己。”
  ——当暴徒聚成群体,当卑劣汇成洪流,杀人并不难。但杀多少人,能够让人类得到解脱?不能。
  
  “ 我们之中认为死是一件坏事的人乃是错误的。因为死要么就是一场没有梦的睡眠——那显然很好——要么就是灵魂移居到另一个世界里去。而且,如果一个人能和奥尔弗斯、和缪斯、和赫西奥德、和荷马谈话,那他还有什么东西不愿意放弃的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让我一死再死吧。在另一个世界里,人们不会因为一个人提出了问题,就吧他处死的,绝对不会的。”
  ——没有对天堂的憧憬,没有对地狱的恐惧,苏格拉底惦念的,仍是灵魂的解放与升华。一个为道而生之人,一个为道而死之人。
  
  “死别的时辰已经到了,我们各走各的路吧——我去死,而你们去活。哪一个更好,唯有神才知道了。”
  ——有的人或者,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苏格拉底可以选择逃跑,他神通广大的学生早已买通了狱卒。可苏格拉底当然不会逃跑,反而留下了一段振聋发聩的名言:“越狱是毁坏国家和法律的行为,如果法庭的判决不生效力、被人随意废弃,那么国家还能存在吗?越狱是蔑视法律的行为,是践踏自己立下的契约,是最下贱的奴才干的勾当。如果我含冤而死,这不是法律的原因,而是由于恶人的蓄意。如果我无耻逃亡,以错还错、以恶报恶,毁伤的不仅是法律,而且是我自己、我的朋友和我的国家。”
  
  黄昏,监牢。
  行刑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杯备好的毒药。
  苏格拉底看见他,说到:“现在,好同胞,你明白这些事情。我该怎么做?”
  “只要喝下去就行。然后站起来行走,直到你感觉两腿发沉,这个时候躺下。毒药自己就会起作用。”说着,行刑官把毒药递给了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接了过来,手上没有一丝抖动。他神色一如平常,嘴角甚至露出一丝笑意。
  
  他缓缓地喝下了那杯毒酒,仍然是那么平静,那么安详,宛如平日的夜里在品味美酒一般。
  望着老人真的喝下了那杯毒药,他身旁的学生们再也止不住悲痛,失声痛哭。
  “我的朋友们,这是干什么?一个人临终时应该保持心灵的平和。勇敢些,安静下来。”
  
  苏格拉底的话甚至令他的学生们感到羞耻,纷纷停止了哭泣。
  苏格拉底踱了一圈,忽然说道:“我的腿发沉了”,便躺了下来。
  他的脚变冷了,腿接着变冷了。行刑官捏着他的腿脚,问着:“有感觉么?”“没有了。”
  他的身子开始变得僵硬,行刑官盖住了他的脸,与他的学生们一起等待着老人生命的最终完结。
  这时,苏格拉底揭开了盖布,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克里托,我们还欠阿斯克勒庇俄斯一只公鸡。一定要还。别忘了!”
  言罢,合上了嘴唇,闭上了双眼。
  
  苏格拉底去了。他惦念的阿斯克勒庇俄斯是希腊的医神。在希腊的习俗中,病愈的人们总要向医神献祭。对苏格拉底来说,死亡,是在疾病中解脱。他完全确信,他的灵魂飘向了一个更美好的所在。在那里,他会更接近他日夜追寻的真理;在那里,他会真正的得悟天道。
  所以,他很平静,很快乐。他已为世人留下了他所能留下的一切,他所欠的,只是医神的一只公鸡而已。
  
  苏格拉底死了。他并没有能够拯救世人。人们在心灵的牢笼里陷得太深,已不是他一人之力可以挽救。
  哲学家们认为他开创了伦理学,但他们在苏格拉底的身后走错了方向。苏格拉底并没有打算让伦理学成为一门那样高深莫测的学问,他只想让人们获取道德,获取良知,获取对自己实在的认知,获取最简单、最纯粹的快乐。
  他的后人们错了,错得很离谱。西方哲学越走越远,越走越艰深。它已不再是可以在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而钻进了象牙高塔的塔尖。这样的伦理学,还具有它本来的意义么?
  四百年后,在另一个伟大人物的努力下,在痛苦的泥沼中寸步难行的西方人义无反顾地扑向了宗教,冀求在上帝的庇佑下获取心灵的宁静。
  而西方的哲人们自己也迷失了方向。竟有人走向了厌世,走向了虚无。为了让人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哲学,却常常使人陷入无尽的悲观。甚至,被引向纳粹,掀起了一场席卷人类的惨烈浩劫。
  
  让人这种动物平静下来,快乐起来,真的很难。真的很难吗?
  “认识你自己。”
  
  苏格拉底身后的人们没能在这位伟大先贤的劝诫下更加快乐,但也并非一无所获。
  苏格拉底可以将每一个人辩得哑口无言的高超本领,在他的后人那里发展到了极致。在苏格拉底之前,巴门尼德、芝诺等人不过是点亮了辩证法的火花,但经过了苏格拉底之后,辩证法却成西方思想中的重要一环。直到他的学生的学生亚里士多德那里,终于发展出一门完善的逻辑学。这种逻辑学最重大的功用,在于给了科学一个无比强大的推动力。而科学,是后来导致西方崛起的关键中的关键。
  而在苏格拉底的整套逻辑体系中,最著名的特点,便是以问题贯穿始终。“我知道所有的问题,但是,答案,我一个也不知道。”苏格拉底是谦卑的,他始终在求索。他的后人们也始终在求索,一直在问问题,一直在寻找答案,而不以为自己是完美的。正是基于此,西方世界始终在进步。在探求真理的道路上,他们没有把自己封在一个圈圈里,自以为完美地止步不前。
  逻辑与怀疑,正是西方思想中两大优于东方的地方。而这两点,拜苏格拉底所赐。这两颗西方思想的明珠,是苏格拉底留给人类世界的遗产。
  
  我们可以公正地说,在我们所知道的所有人中间,他是最勇敢、最聪明、最正直的。
   ——柏拉图
  
  接过苏格拉底那盏光照千古的思想火炬的,正是这位柏拉图先生。
  因为有了他,火炬没有熄灭。因为有了他,火焰更加明亮。因为有了他,西方才真正进入了一个思想上的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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