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 - 母亲的十年

2005年，摄影师白杉开始系统地用影像记录母亲。

十年间，母亲经历了至亲离世、女儿出嫁、儿子离家、孙辈出生……

生活苦乐参半，时间步履不停。这些照片忠实地记录了母亲生命的每一个阶段。从这些质朴的影像中，或许可以看见无数平凡的中国母亲的缩影。

11月24日晚21点，山东临沂南坊新区，母亲呼吸着入冬的清爽空气，身穿着小妹给她在淘宝上购买的棉衣漫步在雪地上。因临沂突降大雪，机场封闭，原计划当日9点半离家的我，与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又多了一天。在北京工作后，我与母亲，总是聚少离多。

2004年暑假，我给父母拍摄的第一卷黑白照片。这年年末，我们永远地失去了父亲。在后来与母亲的聊天中得知，因为不能接受父亲离世，这一年她曾多次试图自杀。内心的脆弱与坚强互相斗争着，她一度封闭自己，不与外界往来。

2005年春节，一缕阳光照通过客厅照射在母亲冻伤的脸上（胶片拍摄翻拍）。这一年的母亲47岁，失去父亲整一年，此时的她显得憔悴、孤单。这是她人生中最煎熬的时期，父亲去世不到100天，家里便遭遇了盗窃，家电、衣物、粮食，甚至桌椅板凳均被“洗劫一空”，对母亲的打击是致命的。母亲供养着两个大学生，生活拮据、压力巨大。每一次我和妹妹发来的“妈，我没生活费了”，足以让当时无收入来源的她“痛不欲生”。

母亲性格中的坚韧 和 “上有老下有小”的责任感 让她逐步摆脱了轻生的念头，笑容渐渐又开始出现在她的脸上。

2008年9月，母亲清扫门口前的道路。2004年父亲去世至这一年，我和小妹均在外地读书，孤影形单的母亲过着最沉重的日子。

2008年中秋节，恰逢母亲生日，50周岁的她迎来了自己的“知天命”之年。

2010年，母亲和小妹合影。伯父家的堂哥结婚，因家族里有去世的人未满三年，故而红色的喜字在乡俗里就成了紫色。

2010年11月17日，小妹出嫁的日子，母亲喂盛装的小妹吃东西，嘴角笑意盈盈。谈及对女婿的期望和要求，母亲说“踏实生活，安稳过日子，他对你妹好就可以了”。在很多方面，母亲都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目送小妹的婚车远去，母亲哭了。小妹自此开始她的新生活。这一天后，母亲又独自一人了。小妹的家距离母亲这有三四公里，倒也方便来回看望。

2010年11月20日，我在村中新建的楼房顶上俯瞰拆迁后的旧村，母亲恰好骑车经过十字路口。这一天是小妹出嫁的第三天。

2012年，母亲站在村头的菜地上。工作后，给母亲拍照只能利用回乡探亲的有限机会了。

每次回家，母亲絮叨的依旧是注意饮食、何时娶妻。图为2013年1月27日，谈起我的婚姻一事未果，母亲叹了一口气沉默着翻起了书。

2013年春节，路不太好走，全副武装的母亲索性推着电动车赶路。母亲是个很节约的人，这辆电动车，她骑了7年。

2013年春节，母亲站在村头的马路拍照，她的身后是正在拆迁中的村子。

2014年春节，母亲给姥姥擦脸。

2014年4月12日，88岁的姥姥自然老去，母亲失去了她的母亲，她说“我成了没妈妈的孩子了”。图为母亲和姨妈们为姥姥送葬，母亲走在送葬队伍的第二位，三姨紧随母亲身后。

2014年5月2日，母亲的关节炎又犯了，看着贴满膏药的患处，她感叹“我老了”。

2014年9月2日，母亲与外甥。孙辈的到来给母亲的孤寂的生活添了一抹亮色。

2014年9月，我们给母亲过生日。图为母亲和外甥一起吹熄生日蜡烛，记忆中，我给母亲过生日的机会并不多。

2014年9月，在日照海边，母亲跳起来拍照，开心地像个孩子。

2014年末。母亲拿了演讲一等奖，题目是“不要拿自己当回事儿-也不要拿自己不当回事儿”，这是她工作的业管委会在年会上的一个环节。

2015年2月拍摄的母亲背影，远处是还未刷色的楼房，那是母亲住的新社区。2013年6月，母亲由老屋搬入现在住的新区。抽房时，母亲抓了个最高层——6楼。由于母亲年近六十，每次劳作一天回家时，她都头疼爬楼这事儿。

2015年春节，入住新居的第三个年头，我们用网购的装饰画把家布置了一番。新家变了样，母亲心情很好。

母亲这几年老态渐显，我也尽量引导她在观念和生活方式上尝试下多种可能。图为2015年春节，我为母亲买的智能手机。

2015年春节，母亲喝高了。

2015年，春节假期结束，母亲送我回京。这样的挥手目送，从2007年至今，已经有八九年了。

2015年7月，母亲在一次家族聚会上。

母亲这些年做过很多工种，这三年，她在新城区一家物业公司上班做保洁，由于骑电动车仅七八分钟的路程，生性胆小怕路上不安全的她很满足于这份工作。在11月初的一次清扫树叶的工作中，她不小心擦伤了左眼，连休了将近半个月。图为2015年11月15日，我和母亲从医院回来后，前往她工作过的地方，这一次她和主管沟通，“我的确需要休息一阵了”。

2015年11月，眼睛受伤的母亲骑车从奶奶家返回家中。

2015年11月23日，母亲站在家中窗前。

2015年11月，母亲在客厅查看家庭照片。

我们在家中翻出了一张母亲与父亲的旧照。

2015年11月，母亲在家中卧室，笑着跟我们聊天。这十年，物是人非，有人进入我的生活，又有人离开。而母亲始终以博大的胸怀化解着我的得与失、倾听着我末青春里的残留梦想，却隐藏着她失去丈夫十年的酸楚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