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屋檐的房子-012

采石场
俗活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布林的旁边就是京冀的边界，边界另一边儿离山很近。那个时候，很多村里的大人们，说这是太行山。而实际上是燕山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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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林经常跟着三爷去边境那边儿干点儿农活——这是个那个年代特有的农活，名称叫做拾粪。拾粪不知道没有听过的人是怎么一种体验，然而这个在当时的当地，妥妥的是一个农用术语，没有丝毫理解上的障碍。拾粪的定义大约是这样：某人通过某种捡拾工具将随机排泄在道路上的牲口粪便（一般是马粪）捡拾起来放到某种容器中（通常是一个筐或者小推车的车斗）再运回家，集中堆积储存用作农肥的过程。那个时候，布林跟着三爷，背着一个小的柳条筐，三爷推着一个小独轮车，拿着两把铁锹，快快乐乐地走向那个方向（北京的方向）。实际的场景就是走向有大山的方向。那边会有更多的马车，也当然会有更多的马粪。活动范围大约三到四公里，因此有的时候是带着干粮的。不知道这种所谓的农活的等级是属于高级还是低级的范畴，但是那个时候每次回来的时候，布林总能得到妈妈的表扬。那种存在感显然是和马粪有着密切的关联，因此每每看到道路上那黑乎乎的粪蛋蛋，布林的大脑的某个部位就会被注入了一种莫名兴奋地物质。三爷虽然文化程度受限，但是在布林面前也是谦和的长辈，都是爷俩笑着把粪装进各自的容器里。最终的结果是，车斗是满的，小框里也是满的。回家的路是让人愉悦的，因为收获，因为收获后面的存在感。

有的时候走的很远就会来到山的旁边，有的时候，就会爬到山上。有的时候，柏林也会跟着小伙伴一起稀里糊涂的去爬山。

有这么一次，大约是跟着三爷去拾粪，也有可能是跟着小伙伴去爬山，就来到了这么座小山的旁边。山的旁边有一条小路，布林沿着山路爬了上去。很快到达顶部，在最高处往下看，下面居然是悬空的。布林赶紧附身趴了下来，怕自己一不留神从那个边边上掉下去。下面是个巨大的山洞，里面有很多带着安全帽的人在忙碌。有的人在用小拉车拉石块，有的人再往车里装石块。在布林的眼睛里，洞顶很高，也很宽，扁扁的像一张大嘴张开的样子。这张大嘴含着里面的工人，工具和石块。多数人是猫着身子干活，只有一个人和大家不同，他在用一根细长的钢芊用力的去戳洞顶，将那些意志薄弱的石块捅下来。掉下来的石块砸到洞底，发出啪啪的响声，随即在洞里回荡，变弱，消失。布林很喜欢他的工作，也想着去用个长杆捅捅洞顶的石块。并想象，其中有一个石块竟然向他的头顶飞来，而他在石块快要砸到他的安全帽的时候，他轻轻的向旁边一跳，石块啪的一声，掉在了旁边。想到这个情景，布林就一直在那里看，等着这个场景出现，等着那个人也这么一跳，躲过那个石块。

采石场是山区农民创造价值并分享价值的主要方式，这些石块被运到其他地方，甚至是全国各地。在几十年后，在上海的某个核心区的一个墙面上，上面有类似这样的字：这里的石材来自北京市房山县南尚乐村。这个村子，布林是熟悉的。而熟悉的途径之一，就是小时候到哪里拾过粪。这是布林在上海的浓郁的商业氛围中，在熙熙攘攘的异地人群中看到最亲切的名字。

改革开放之后，这些村子很快靠这些石块富裕起来。在那个还没有汽车的年代里，摩托车呼啸着从村里窜出来，一路尘土飞扬，消失在远方。飞起的扬尘要久久才能散去，而在那扬尘散尽的地方，似乎写着这么几个字：我有钱了，我有钱了…

采石场那个带着安全帽，用钢芊戳击洞顶石块的场景，布林记忆深刻，多年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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