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与软件开发的艺术

      

     禅讲究觉悟，而且是一种顿悟，如井底之人，忽见井盖打开，一道天光射来，整个人豁然开朗，它破除我执、法执、空执，整个人的思想处于虚空的状态，但又随时待命，接纳世间万物。软件开发的学习过程，也需要保持这样的一种状态，整个软件开发的知识学习，可以说是非常庞杂，从程序员的浪漫史诗—操作系统、计算机网络、数据结构与算法、图形学、编译原理，到具体的编程语言、框架、设计模式、代码规范、分布式原理、项目管理模式，每一门都可以让你耗费精力深入研究，你执着于上层的框架，还是底层的原理，都是有所偏颇的，底层的原理实践的机会少，上层的框架如果只是简单了解，又似乎只是一个curd boy，看不出你的技术底蕴。你一门一门学，一条一条看，穷尽一生，恐怕也无法完全掌握。不妨换一种思路，假如有一天，你把所有具体的软件相关知识都忘光了，类似修禅时的"如桶底子脱", 你的脑海里还剩下什么，是虚空吗？也许剩下的是你的细心、你的创意、和你对技术的逻辑判断、逻辑推导能力，在做数据结构和算法题的时候，你或者深有体会，当你写出一个递归，一个DFS或BFS的时候，最后让你喜悦的不是那一行一行的代码，而是留在你脑海里的逻辑脉络，以及冲击着你的逻辑之美，甚至整个理科的学习，最重要的是体会到这种逻辑之美，这种美的体验可以一直萦绕在你心头，成为你继续学习新知识，甚至探索新的知识领域的动力。哲学、历史、文学、社会、心理学，这些学科也有逻辑之美，但除了逻辑，更重要的或许是一种共情能力，仿佛“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逻辑与共情，这两种特质也许一部分是天生的，一部分是后天养成的，侧重前者的人更适合成为理科人才，侧重后者的更适合成为文科人才，两者兼备，那就是文理全才，这是人们在从事相关学习、工作活动中产生心流的基础，循着自己的心中的美感所指示的方向去走，就会达到无师自通的目的。

     我们之所以称某物为艺术，正是因为它有美感，美的事物，必然是在其创作者处于某种创作激情状态时诞生的，创作过程中，一定是思考多于蛮干的。那种为了赶工时匆忙完成的产品，就算它遵循了一定的规范，最多可以称其为“工业品”，而不是艺术，比如大多数的业务模块，都是程序员加班加点在忙碌中完成的，虽然很辛苦，终究只是流水线作业的产物，只是软件系统的一个组件，不能称其为艺术。就像积木，单块的积木算不上艺术，而将这些积木组装起来，则有可能成为一个艺术作品，因为这比单独制造积木多了更多的逻辑思考，比单纯的基于已有框架的复制粘贴要有更多的含金量，因此，我们说架构师是稀有的，构思出新的算法和技术框架的程序员是稀有的，而只知道在繁忙中解决积压需求的码农却到处都是。这也怪不得码农们，他们忙于工作，苦于生存，而艺术多是在闲适宽松的环境下诞生的。古代的禅师也种田插秧，但他们并不忙碌，而是把种田插秧当作修行的一门功课，其目的还是禅修，还是回归到人自身的提升上的。武侠小说中，用剑是一门艺术，真正的高手都是“人剑合一”，而在日常开发中，工作被分割成一个模块一个模块的，分属不同的人管理，每个人只是知道其中的一块，创造出来的东西是冷冰冰的组件，就像建筑物中的其中一块金属罢了，人和自己的制造物之间，仿佛是自己的制造物在支配着人的行动，工作的节奏都受它的控制，纯粹的“剑支配人”，在武侠小说中，这有可能会走火入魔。独立开发者如果没有生存的压力，而是自由自主地开发自己想要开发地软件、系统，它的艺术感会强很多，因为它是单纯属于他自己的创造物。你或许会说分工产生的效率优势，对不起，艺术不需要效率。

       如果真需要效率，那就分工，那就需要很多的合作与沟通，根据“康威定律”，任何设计系统的组织，其组织沟通方式会通过系统设计表达出来。这考验的不是单个程序员自身的开发设计能力，而是考验的架构师和组织结构设计者的能力，整个组织结构设计就像软件架构本身一样，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需要根据环境，适时地迭代、演化。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莱特”，名著、画作是和读者没有任何交互接口的封闭式文艺作品，就算是这样的作品，仍然能够衍生出许多的解读，点评，它们是可扩展的。而软件系统比他们更具有活性，首先是他们对现实世界交互的更加直接客观的映射，同时用户可以提交自己的数据，对于软件系统，至少会有一个用户，就是创作者自己，更为庞大的软件系统面对的用户是数千万，数亿级别的，他们为软件系统注入了活力，就像一汪从天而降的水，注入干涸的纵横交错的河道中，洋洋洒洒，奔腾千里，滋养周边的土壤，重塑周围的生态。从系统一诞生，或许它就不属于创造者们，后续的扩展、维护都需要顺应用户真正的心声。因为，软件的系统的内部运作机制，那是逻辑的产物，而与外部的各种交互，却充满着与用户的共情，产品经理、UI设计师，也是广义上的软件开发者，他们需要比任何人都能更敏锐地捕获到用户的心理。